和警察局的私下谈判果然又崩了。
显而易见,上次凯撒的“私访”将这个边境城市的警察吓到瑟瑟发抖。纵使大家都清晰地明白“水至清则无鱼”这个古老的东方谚语,但凯撒亲临之后,当地的警局开始严格管控那些偷渡者。
不过,现在和之前有了一些不同,原本是不防只捉,一旦发现偷渡者,立刻实行抓捕,送入监狱。
而现在,是开始严格预防偷渡者,如果发现有偷渡倾向的,立刻劝返;在各个常见的偷渡口严格把控,控制船只出入,从根源上杜绝偷渡。
戒严实行后的一周,萝拉都没有在夜间出任务。
那些做偷渡生意的船只也不敢做了,推了好几个单子,无法离开这个国家的阿斯蒂族人,如今只能在隔离区和附近的小城镇上生活。
凯撒的确也遵守了和他们签订的契约,在他返回之后,经过会议和商讨,颁布新的规定,撤下公共场合的歧视性标语,同意普通的阿斯蒂族人办理通行证。
只是这些终于成功出来的阿斯蒂族人仍旧很难找到工作。
偏见就像是落入流沙中的刺,随着时间流逝,只会陷得越来越深。
三人成虎,更何况前几年,受到错误领导,阿斯蒂族的名声的确不怎么好。
萝拉趴在床上晒了会儿太阳,去训练房锻炼了两小时,才洗干净澡,香喷喷地蹦跶着去找艾米莉亚。
安加斯不在,艾米莉亚在安静地看书,刚刚结束完和家属的视频通话,手机被士兵收走。
萝拉从背后抱住她,贴贴:“艾米莉亚!”
艾米莉亚没有电子产品。
为了防止基地暴露,她不被允许使用所有的电子设备。
萝拉贴到艾米莉亚身上大口呼吸,很满意,没有闻到安加斯那个家伙的味道。
萝拉才不去想安加斯晚上会睡在哪里,距离约定好的释放人质时间还剩下三周,在此之前,萝拉必须要保证艾米莉亚的安全。
艾米莉亚不能被安加斯永久标记。
艾米莉亚还在看萝拉上次拿回来的宣传单。
基地中一直在印刷这种宣传页,受过高等教育的阿斯蒂族人并不多,因此也没有选取多么煽情的话语,而是和之前一样,印刷各种各样、阿斯蒂族人遭受歧视和伤害的照片。
这些东西,显然是艾米莉亚所不曾接触过的。她的手指轻轻压在照片上,问萝拉:“这些都是真实的吗?”
萝拉探过头,扯了两张给艾米莉亚看:“这些是我拍的。”
是被警察抓住的偷渡人员,母亲抱着孩子,绝望地看着远离的船,被迫分别;
开始找工作的普通阿斯蒂族人,应聘却被赶出门,晒着大太阳,他沉默地望着不远处的劳务中心。
……
艾米莉亚沉默地将照片放在桌子上,结痂的脚掌心似乎有些发痒。
她想起自己刚受伤的晚上,安加斯掀开所有的地毯,用砂纸和打磨器、锤子,将木质地板上每一枚钉子都严格地砸进去,打磨光滑。
她想起自己在军校中就读时听到的更多、更多关于官邸中“阿斯蒂族人孩子”的事情。为了防止他们有足够的力气和肌肉反抗,提供的每顿饭都让他们不会饿死,但不会让他们吃饱、不让他们正常长身高……受到激素的影响,无论男性还是女性,alpha的身高不会低于175.8,而首相官邸中被关着的这一批孩子,最高的一个alpha身高只有170.
就像在种植豆苗的花盆上面加上盖子,强行阻止他们生长、发育,要求他们只能长到固定的身高,不能反抗,只能笑,不许哭。
萝拉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艾米莉亚的视线从手中的照片上移开,重新落回萝拉身上。
萝拉用手指轻轻地点点其中一张照片的右上角,给艾米莉亚看上面的人影,告诉她这张照片的来历:“在我拍照片的前两分钟,他将自己的孩子交给我,希望我们能够照顾他长大。”
艾米莉亚问:“他呢?”
萝拉说:“在监狱中’意外死亡’了。”
艾米莉亚陷入沉默。
“阿斯蒂族人的意外死亡率一直很高,”萝拉说,“刚出生,烙印伤口溃烂,因为并发症高烧、买不到合适的药死掉,是意外死亡。”
“读小学,跟着当花匠的父亲外出,因为不懂得避让城市公民家的孩子,被殴打一顿,挺不住,是意外死亡。”
“毕业后,继续做花匠,被喝醉的酒鬼开车撞死、被不怀好意的alpha强x或者轮x,也是意外死亡。”
“毕竟是阿斯蒂族人嘛,警察不会因此而找同胞们的麻烦,他们认为阿斯蒂族人就是苍蝇,死掉的话只会让整个城市的空气变得更干净。”
萝拉轻轻地说:“好多意外啊。”
艾米莉亚始终保持沉默,她在看一份新的新闻报道,是某个极其具备国际影响力、且相对比较公正的媒体发出来的,统计了十年内阿斯蒂族人的人口数量。
十年。
阿斯蒂族人口数量减少了三分之一。
这无疑是一个可怕的数据。
艾米莉亚抬头。
萝拉拥抱她:“抱歉,艾米莉亚。”
萝拉为将艾米莉亚关住的行为道歉,但艾米莉亚却放下报纸,用力抱回去。
她说:“你不要为此感到歉疚。”
萝拉向组织申请,终于成功申请下来可以让艾米莉亚自由散步的机会。
不过需要在萝拉的陪伴下,而且只能在固定区域。
安加斯没有干涉,他清楚地明白,为了身体健康考虑,艾米莉亚需要适当的运动。
艾米莉亚尝试在和兄长视频通话时邀请萝拉,但萝拉微笑着拒绝,她并不想面对凯撒。不过,偶尔来了兴致,会故意隔着手机,响亮地叫一声“凯撒”。
萝拉拒绝出镜,叫了一声后就跑开。
凯撒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
艾米莉亚看到兄长脸上露出那种有些生气、又有点想笑的复杂表情,最终,他无奈地叹气。
萝拉已经远远走开了。
有猴子试图抢艾米莉亚篮子中的草莓和牛奶,萝拉眼疾手快,伸出手,毫不客气地邦邦邦三下敲晕猴子的脑袋,拎着它们的尾巴拽了拽,教训:“不要抢吃东西,傻猴子!”
艾米莉亚已经做好兄长询问萝拉事情的打算,但凯撒没有问,简单地问了艾米莉亚的近况。
艾米莉亚问:“兄长,您认为我们一直坚持的事情公平吗?”
凯撒问:“什么?”
艾米莉亚看向不远处,铁丝网内,狮子和老虎正在对峙,萝拉隔着铁丝网劝架,试图让两只握手言和,在萝拉的努力劝说下,一直好脾气的老虎给了狮子一肉垫。
收回视线,艾米莉亚说:“我现在发现我之前很多想法是错误的,哥哥。”
“比如?”
“比如阿斯蒂族人,”艾米莉亚说,“我明白,我们目前对阿斯蒂族人的严格管制,是为了防止那些恐怖分子暴动,但是……我们需要为此而对整个民族的人民设限制吗?婴儿是无辜的。”
凯撒平静地说:“普通的帝国公民也是无辜的,艾米莉亚,少数人和多数人的幸福,你认为哪一种更重要?”
艾米莉亚有些茫然:“这样不公平。”
凯撒说:“世界上很多不公平,艾米莉亚,我们都不是神。”
视频通话的时间快要结束了,在最后一瞬,艾米莉亚忽然听到凯撒问:“下雨天,萝拉的肩膀会痛吗?”
艾米莉亚说:“……好像有点。”
她记得前两天下雨,萝拉都不太开心,趴在艾米莉亚的书桌上看书睡觉。
艾米莉亚以为她是单纯的不喜欢下雨天。
凯撒说:“下次再痛,你可以用热毛巾帮她敷一下。”
艾米莉亚点头。
她不知道凯撒为什么这样说,抬头看,不远处的萝拉终于成功阻止了一场狮虎大战。现在翘屁趴地,抄起来棉签揍了几下仓鼠,因为它刚刚啃坏了萝拉的耳机线。
艾米莉亚捂住胸口,感觉自己要背叛原本的信仰了。
我们都不是神。
-
萝拉其实不太喜欢下雨天。
好像不好的事情总是伴随着潮湿沉闷的阴雨天一起进行,比如她被捕捉、被带到官邸的时候,比如养父母被处决的时候,比如……
她能举出好多好多和下雨天不好的回忆。
现在可以在这些回忆上再加一个——
枪伤。
她肩膀上的枪伤虽然已经愈合,但是伤到骨头,在阴雨濛濛的时候会有隐隐的疼痛、发痒、胀感。
不太舒服。
凯撒应该也会有同样的感受,萝拉想了想,对方身上的枪伤其实很多,不过alpha的体质要相对好一些,愈合后,不会像oga一样容易留下疤痕。
萝拉不觉着疤痕丑,她觉着自己肩膀上的疤痕像一朵盛开的蔷薇花,很美。
不过凯撒心脏上的那个疤痕应该不会这么漂亮。
当初激进派掌权,萝拉收到的命令是暗杀。
但她打偏了。
萝拉想自己应该是出于政治考量,才不是因为那个家伙的确还算是个人。
即使这样想着,仍旧不能抵消肩膀上酸痛带来的感觉,萝拉病恹恹地趴在桌子上,看着艾米莉亚煮开热水,将干净的毛巾放进去。
萝拉问:“你干嘛?”
艾米莉亚向来是不喜欢解释太多的,她不顾萝拉的挣扎,强行将萝拉按住,把拧干、包裹着一层纱布的热毛巾贴在萝拉肩膀上。
“热敷后会好一些,”艾米莉亚说,“别乱动。”
萝拉的确感觉到了伤口处的舒服,不再像之前那样酸、痒、疼,她任由艾米莉亚帮她热敷,说:“下周,我们就要将你送回去了。”
艾米莉亚“嗯”了一声。
萝拉叹气:“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艾米莉亚说:“如果你选择和兄长结婚,我们就可以见面。”
萝拉反驳:“为什么不是你选择安加斯?”
艾米莉亚手中的热毛巾用力压住萝拉肩膀,说:“不可能。”
萝拉说:“我也觉着不可能。”
种族的鸿沟很难跨越。
萝拉从不对此抱有不切实际的念头,她已经立志要为族人的自由奉献一生。
不过艾米莉亚的热毛巾湿敷让萝拉找到成功缓解伤口不适的办法,她晚上终于在雨水的声音中甜甜睡了一觉。
只是,随着技术部部长的被捕,原本缓和的局势骤然再度加剧。
技术部部长莎拉是赫尔曼一手提拔上来的,她曾经是极端派成员,但因为不认可上级越来越偏激的理念,选择了赫尔曼所在的温和政治派别。
她是一位极其出色的女性oga,具备着优秀的头脑和出色的编程能力。莎拉的被捕,对于组织来说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赫尔曼要求人员去解救莎拉,而萝拉也在人物成员的名单上。
萝拉知道为什么。
莎拉被捕的地点,恰好是现在开一个重要国际会议的城市,凯撒就在那里。
萝拉和安加斯等人很快查清定位,幸好那些士兵并不知道莎拉的真实身份,只以为她是普通的反叛党成员,并没有严格看管,而是和其他的反叛党一起,往首都中运送,等审判后再决定去留。
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的雨,萝拉的肩膀有些痛,她总感觉这是一种不太好的征兆。
不过也可能是下雨天出任务带来的烦躁。
萝拉临走前狠狠拥抱了艾米莉亚,她走之后,艾米莉亚将失去自由行走的机会。只是后者明显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担心,她有些心不在焉,忽然问萝拉:“当初安吉拉为什么要加入反叛军?”
萝拉想了想:“为了自由吧。”
是的,为了自由。
即使安吉拉并不是阿斯蒂族人,但她在和这个种族的孩子们接触之后,愿意为了她们的自由舍弃一切。
安吉拉一直将官邸中的孤儿当作自己的孩子。
她为了自己孩子们的自由。
为了整个种族的自由。
萝拉肩膀还有些不舒服,她没有开车,继续吃车上的肉干,雨水啪啪啦啦地打在车窗玻璃上,现在是凌晨,雾气深重,白茫茫的一团。
萝拉打开车载音响,上面播放着新闻报道。
“在昨天召开的第xx次国际经济会谈中,凯撒执行官表达了他对未来国际合作……」
司机嘟囔着“刽子手”,伸手,想要切换广播,被萝拉拦住:“等等。”
萝拉往嘴巴里又抛了一粒肉干,咽下去:“我觉着这人讲话挺有意思的。”
司机没感觉到什么有意思。
现在发言的不就是新上任的凯撒么?阿斯蒂族组反抗组织中的极端派骨干基本都被凯撒送入监狱中,对大部分阿斯蒂族人来说,凯撒这个名字简直就是个混蛋。
萝拉安静地听完凯撒的发言,撇撇嘴:“胡说八道。”
她伸手,调到下一个电台。
司机知道萝拉在为什么不开心。
前天出任务时,萝拉救下了一个企图通过伐小木筏而穿越边境的阿斯蒂族人,对方的小木筏翻了,差点淹死在海水中。
萝拉给了他一张刚买的、崭新的毛毯。
萝拉自己都没舍得用。
但对方并没有对此表示感激,甚至在缓过神来之后愤怒地指责萝拉,指责反叛军:“都是因为你们!!!如果不是你们一直在制造事端,帝国怎么可能会加强管制?”
“我们之前生活在隔离区里不好吗?有个安稳的工作不好吗?你们为什么非要争什么没用的东西?!”
“都怪你们抗争,怪你们和帝国作对,现在我们出来有什么用?找不到工作,还不是被人歧视?”
“你们来之前,我们偷渡得好好的,现在呢?彻底出不去了!”
……
司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萝拉,但萝拉仍旧将对方送回阿斯蒂族人生活的区域。
她看上去似乎没有难过,只是生气地抱怨:“早知道就不把我的毯子给他了,我刚买的呢。”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司机想。
人怎么可能会不难过呢?
做标记消除手术怎么可能会不痛呢?
对朋友开枪时怎么可能会不犹豫呢?
被组织抛弃时怎么可能会不失落呢?
可是,难过、痛、犹豫、失落毫无用处。
她不能在毫无用处的事情上浪费。
萝拉用力咬着肉干,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合上眼睛,决定先睡一会儿,养精蓄锐。
得想个办法吸引住凯撒的注意力……在任务成功之前,不能让凯撒知道他们是来特意营救莎拉。
萝拉能想到的、最简单的调虎离山计其实并不太高明。
在沉思之后,她使用了之前凯撒给她的那张银行卡,在城市中订了一家豪华酒店的套房和晚餐。
预订手机号用了张新卡。
这个卡虽然是用萝拉名字申请的,但萝拉清晰地记得,当她第一次使用这张银行卡缴纳罚款时,凯撒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也能收到账单提醒。
萝拉伸了个懒腰,重新缩回座椅上啃肉干。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萝拉接到酒店打来的确认电话,温柔地询问萝拉:“您好,请问是萝拉小姐吗?”
干净明亮的大厅中,凯撒坐在浓黑色的沙发上,身上的军装礼服还没来得及脱下来。
他安静地听着酒店里的人员按照要求通话。
以及,属于萝拉特有的甜蜜语调,轻松到像是要赴一场甜蜜的约会。
的确也是“甜蜜”的约会。
“是的呢,”萝拉说,“怎么啦?”
“这里是xxx酒店,”酒店工作人员报上名字,“我们想向您确认一下,请问订的是一间行政套房,入住时间是今天,对吗?”
不远万里,来到这里订房间,用的还是这张卡。
蠢蠢笨笨的小乳猪当然会犯这种可爱又可怜的小错误。
可是能洗去永久标记的小萝拉不会。
凯撒知道她另有目的。
他想知道对方准备做什么。
他还是来了。
“是的,”那边轻快地回答一声,软软地说,“对啦,因为我想和自己的伴侣庆祝交往一周,请问可以将房间布置得漂亮一些吗?我喜欢蔷薇花,可以多放一些蔷薇吗?”
凯撒面无表情地换了一个坐姿。
如果可以,他不介意给对方脑袋上开出一枪红蔷薇。
酒店的工作人员礼貌地说:“好的。”
再次确认完账单后,工作人员又问:“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因为对方喜欢饮酒,所以想问一下,有准备红酒吗……”
红酒。
凯撒想给萝拉灌满红酒。
繁琐的一一确认之后,凯撒得到了萝拉的预计到达时间。
下午四点。
他更想、更想知道这个可爱的小乳猪打算做什么了。
凯撒上午出席一场会议,按照行程安排,下午是休息时间,明天中午返回首都。
他拒绝了州政府准备的宴会,表示自己需要暂时回去休息。
凯撒短暂地睡了一个午觉,没有脱掉军装,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之前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萝拉不是自己撞到头正在哭唧唧,就是在准备撞到头哭唧唧的路上。
他总感觉对方会做一件不可思议的坏事情。
凯撒这种糟糕的预感在下午三时三十七分得到应验,他接到有阿斯蒂族人组织试图劫持监狱的消息。
凯撒不再遮掩,给萝拉的新手机号码打去电话。
后者没有被发现的惊恐,甜甜蜜蜜地叫他:“daddy~”
凯撒紧皱眉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萝拉,你在公然和国家秩序作斗争。”
萝拉轻轻哼一声:“那您呢?和恐怖分子私下联系,不也是在违反国家秩序吗?”
凯撒说:“我是公事。”
“骗子,”萝拉说,“谁会和自己的工作伙伴做/爱呢?”
凯撒慢慢地说:“停下,你不能劫狱。”
对方放低声音,柔柔软软。
“而且呀,我也不是去劫狱,你不要看到恐怖分子就往我身上想好不好?凯撒,我亲爱的爹咪,不要忘记,我肩膀上有伤耶,下雨天好痛的……”
她委屈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出来。
凯撒沉着脸,看向玻璃窗外的雨水,浓雾。
他身上的伤疤很多,但唯一一个在阴雨天会痛的,只有萝拉那一枪打中的位置,留下一个花朵般的伤痕。
“凯撒,我的肩膀真的好痛呀,您难道觉着现在虚弱的我还有力气劫狱吗?”萝拉软哒哒地说,顺手往腰上系上装满子/弹的弹夹、裙子掀开,腿上绑着枪。
两条腿上各绑一只□□,她穿了防弹衣。
一边冷静地装上□□,另一边,萝拉用难过的声音向对方撒娇:“我的发热期快要到了,现在找不到合适的alpha耶,难道您不想标记我吗?”
凯撒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提醒她:“你已经洗去了我的永久标记。”
萝拉吸了口气,委屈巴巴:“是组织强行要求的嘛。”
凯撒想起来她的申请理由。
「活差」
「丧偶」
“所以,您今天会过来吗?房间是为您开的,有您最喜欢的红酒,”萝拉一粒一粒放着子弹,“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真的真的很想念和你度过的快乐时光,爹咪,没有人能给我您曾给过的愉悦。”
安静地等待十秒后,萝拉听到凯撒的声音。
“你不能骗我,”凯撒警告她,“你不去劫狱,我在酒店等你。”
萝拉说:“好呀。”
她用力地对着手机啵啵两声,吧唧一下结束通话,利落地子弹上膛,遥遥盯着不远处层层把守的监狱。
萝拉低头,再度确认行动路线之后,对着部下招了招手,说:“等会,我第一个冲进去,你们跟在后面。盖亚,你负责解救……”
萝拉戴上头盔,深吸一口气。
冲。
这边的警察大部分都被调走去负责维护会议治安、以及保护凯撒,因此劫狱这件事听起来恐怖,实际操作并不困难。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在警局的支援人员抵达之前,萝拉的部下成功将已经昏迷的莎拉女士带走,而萝拉负责断后。
她是这一小队的队长,理应承担更多的责任。
意外就发生在莎拉女士刚离开不久,在萝拉即将迈出警局的时候,灯光熄灭,所有的门重重落下,刺耳的警报声不绝于耳。
萝拉很快意识到,自己被困在这里了。
她放弃破坏大门这种愚蠢的想法,果断折身,快跑,爬上一楼楼梯,尝试用枪柄击打玻璃,转角处的玻璃会稍微脆弱一些,这是萝拉积攒下来的经验。
萝拉站在安全范围外,在警报声和刺眼的红光中,冷静地对着玻璃发射。
枪声很快引来追兵,留给萝拉的时间并不多,她顺利地找到玻璃上最脆弱的一点,一枪打碎整个玻璃,她双手撑在窗框上,在警察赶来前,成功地翻过窗子,稳稳落在地上。
萝拉的脚已经踩在地面上,刚刚下过雨,这里的草皮吸足了水,脚感轻软,落下时甚至没有发出其他声音。
就差最后一步。
萝拉刚落地,一柄冰冷的枪,隔着头盔,精准无误地抵在她的太阳穴上。
他没有开枪。
就差最后一步,她就能顺利逃脱。
萝拉眨了眨眼睛。
她没有回头,闻不到味道,警报声聒杂,纷乱,她暂时无法分辨出身后人的脚步声、呼吸声。
但萝拉还是笑着叫了一声。
“daddy。”
后者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他像是没有听到。
太阳穴上的枪并没有移走,萝拉确认自己已经失去成功脱身的最佳时机。
无数辆警车赶来,在外面停着,形成一个严密的保护圈,警察和保镖都紧张兮兮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仍旧穿着军装的凯撒——他们尊敬的凯撒上将、现任执行官,成功地捕捉到企图劫狱的危险分子。
这个危险分子戴着头盔。
上午刚刚召开重要的国际会议,各国记者从听到警局第一声枪声时便迅速抵达,急切地等待第一手新闻,这绝对是劲爆的东西,也没有哪家媒体想要错过这个机会。
而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是,已经任职国家首席执行官的凯撒居然也亲自参与这场抓捕行动,并成功亲手捕捉到一名犯人。
数不清的摄像机、闪光灯分子亲自押送到警车上。
面对着记者的追问,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只有亚瑟向无数话筒解释:“抱歉,这是危险的重要罪犯,我们阁下必须……”
凯撒压住萝拉的头,将她押入车中。
车门关上。
防窥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喧闹声,那些警报、记者、秘书、罪犯、执行官……嘈杂的声音,明灭不定的警报灯光,闪光灯的光芒,漆黑夜雾、凉到吸入肺部会痛的雨水……
都消失了。
没有人能知道。
没有人能看到。
萝拉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跳声,凯撒压抑的呼吸声。
她有些轻微耳鸣,灵魂似乎要飘出这个躯体。
凯撒抵在她头上的枪重新压回去。
他掀开裙子,将萝拉绑在腿上的枪拿走,几乎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像所有无感情的敌人,他单手卸掉里面的弹匣、子弹、零件,哗哗啦啦,发狠地被丢到地上。
一粒子/弹弹到萝拉的腿上,有钝钝的痛。
对方手指尖像是裹着一层夜晚的寒气,就像落在防窥车窗上的雨,凉到发颤。
凯撒卸掉了她身上所有可以反抗的武器。
萝拉想,在这个时候,她或许应该说些什么。
凯撒用力摘下她的头盔,手中的枪死死贴住萝拉太阳穴。
萝拉不知道是发抖的人是自己还是对方,她感受到太阳穴处枪支的颤栗,看到凯撒暴出青筋的手背。
下一刻。
凯撒俯身,吻住萝拉。
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