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已经上膛。
萝拉关闭车窗,她已经做好准备。
现在艾米莉亚是俘虏,或许凯撒也准备把她抓过去做人质。
她并不准备给对方这个机会。
车子冲上山,萝拉终于听到凯撒的声音:“停下,危险。”
萝拉说:“那你停下,不许追。”
她单手控制方向盘,右手握着枪,冷静地从后视镜中看着后面慢慢减速的车子。
“阁下,”萝拉说,“明天是我们谈判的时间,我想,您应该也不希望出什么意外吧?”
她听到那边的沉默,大概过去二十秒,凯撒终于开口:“路上小心。”
萝拉疑惑地嗯一声,拖长尾音:“这次是真心的祝福吗?我亲亲爱爱的凯撒~”
凯撒显然没有萝拉这样能够在大众之下调/情的脸皮厚度,简单地说:“是的。”
萝拉看到身后的车子默契地缓缓停下,不再追赶。
“呼~”
萝拉快乐地吹了声口哨,放下枪,打开车窗。
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伸出窗外,风从缝隙中吹来,将她金色的长发吹起,而萝拉伸出的、戴有黑手套的手对着凯撒比了个爱心:“想念您那美好的肉/体喔~我亲爱的凯撒~”
说完之后,萝拉拔掉车载广播的电源,飞驰到某山坡路边停下,毫不留情地拆掉,从车窗中丢出。
在外面绕了一圈,确定再没有追兵后,萝拉才哼着歌回基地。
亲切地摸了摸睡到呼噜噜的大老虎肉垫,满足地撸完棕熊后,身上沾染着满满动物气味的萝拉尝试打开安加斯的门锁失败。
安加斯不在,他给自己房间的门锁上了严格的保护措施。萝拉在暴力破门和打电话给安加斯之间犹豫许久,最终选择更为直接的办法。
萝拉敲了敲门,大声喊:“艾米莉亚!”
果然奏效。
一分钟后,艾米莉亚的声音从门后响起,满满的难以置信:“小笨蛋?”
萝拉已经整个儿贴在木门上,隔音效果实在是太好了,为了能让对方听清楚,她不得不提高音量:“你还好吗?”
“你为什么不找我哥哥,”艾米莉亚急切地问,“我们都以为你死掉了……”
“我今天见到凯撒啦,”萝拉努力贴到门上,告诉艾米莉亚,“他很好,现在也很担心你。”
艾米莉亚沉默了。
一扇木门隔开两个人,萝拉敲了敲门:“艾米莉亚?”
“你也是反抗军的吗?”艾米莉亚忽然问,“你接近哥哥有目的吗?”
萝拉叹了口气,她揉了揉脸颊。
她不太善于处理这种事情,尤其是这样直接的对话。这时候就凸显出和凯撒沟通的无障碍了,他清楚,不会刨根问底的问。
可是艾米莉亚不一样,她就这样直戳戳地问出来。
萝拉揉了揉脸颊。
她说:“艾米莉亚,我只希望我们的族人获得应有的权利,我们不想对这个国家造成恶劣的影响,但如果我们不争取,会连发声的机会都丧失。”
艾米莉亚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是的,”萝拉说,“没人说过,站在对立面的人不可以成为朋友。”
房间里没有声音了。
萝拉安静地等了一分钟,又敲了敲门:“你不要担心,艾米莉亚,明天晚上,我们会和你们的领导者正式谈话。只要他们答应我们的请求,我们会将你们送回去。”
艾米莉亚仍旧保持沉默。
萝拉没等到她的回答,也没放弃,对着她说:“我们依然是朋友。”
她从楼梯上轻盈地跳下去,一步一个台阶,转弯处遇到安加斯,安加斯怀中抱着一箱子的牛奶和新鲜樱桃、草莓,洗得干干净净。
萝拉吧唧揪了一个草莓,对着安加斯说:“你不可以再欺负艾米莉亚,部长。”
安加斯说:“我不会违背大小姐的意愿。”
哪怕到了现在,他仍旧称呼艾米莉亚为大小姐。萝拉现在对信息素完全不敏感,但根据刚才的对话来看,安加斯应该没有强行对艾米莉亚进行永久标记。
萝拉顺手又揪了两个樱桃,跳下两个台阶,去寻找宣传部的人。
他们目前正在制作传单,用无人机进行分发。
没有宣传文字,只有照片。
阿斯蒂族人遭受歧视待遇的照片,不是虚假的p图,而是真真切切拍摄下的图片。
餐厅门口竖立着“阿斯蒂族人和狗不得入内”的牌子,门口,结束花匠工作、饥肠辘辘站在门口的阿斯蒂族老人正在看那个餐厅牌子,他衣着整洁干净,脸颊上有着种族烙印,却只能捧着硬硬的、自带的面包,浑浊的眼睛麻木到平静;
刚刚出生的阿斯蒂族幼儿,还不到一百天,帝国的士兵推开人群,强行给新生儿脸颊上烙下痕迹,新生儿哭到脸颊憋到发红,旁边的母亲和父亲绝望地跪在地上,苦苦求饶;
流浪的阿斯蒂族女性遭受到暴力侵害,裹着破碎的衣服,在草丛中瑟瑟发抖、衣不蔽体;
为帝国服务的阿斯蒂族司机遭受一群无业青少年的殴打,无助地坐在地上,用脏掉的外套无捂住额头上的血,不敢触碰车内的纸巾盒。他茫然地望着被打破的车窗,担心自己的血弄脏雇主的车,又完全无法负担车子的赔偿款。
……
赫尔曼并不主张暴力反抗。
他希望能够获得国际上的支持,希望能够拉拢盟友。
和之前的激进流血示威派不同,目前组织正在打舆论战。
在之前,关于阿斯蒂族人就是肮脏的言论已经深入人心,他们需要扭转这种看法,重新塑造族人的形象。
他们不是恐怖分子。
大部分是手无寸铁、遭受种族歧视的普通人。
萝拉在共和国酒店工作时候结识了一名新闻工作者,对方在一家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媒体中工作。
在萝拉将这些照片发给她之后的三小时后,对方在官方账号上发布新的文章——
《活在种族歧视下的阿斯蒂族人,将何去何从》
国际网络上,这些照片悄然流散开。
晚饭后,凯撒看到这些报道。
种族歧视永远是恒久不变的话题,肤色、属性、文化风俗、性取向……小众团体的力量正在逐渐崛起,不乏有些人浑水摸鱼,借着小众族裔的名头来达成自己的其他目的。
完整阅读完报道的凯撒将平板放回桌子。
外交大臣已经打过一次电话,凯撒开了视频会议。诸如此类的争论很少会有能够令人满意的一致结果,众说纷纭,最终还是由凯撒定夺,将由首席外交大臣回应接下来的媒体采访。
凯撒已经很久没有假期。
或者说,自从他达成自己目的后,几乎再没有属于自己的私人休息时间。
哪怕是现在,他仍旧要面对内阁和首相、面对下议院团体的发问。
如果是之前,凯撒并不会为阿斯蒂族人辩解。
曾经,被阿斯蒂族富商、政客所把控住经济的帝国中,内忧外患,新上任的首相为了民众不再受财阀、非法交易所侵害,不顾政客的阻拦,对军队下了命令,强行将那些劣迹累累的阿斯蒂族人关押。
而这样的命令,导致首相的家人被暗杀。
失去父母和妻子的首相彻底疯狂,联合效忠于帝国的军队、贵族们、饱受财阀剥削的人组织军队,对整个种族进行屠杀,重新恢复、建立秩序。
这是一切仇恨的来源。
凯撒重新拿到平板,看着上面的照片。
那是一张正在被强行进行种族烙印的阿斯蒂族儿童照片,特制的器材沾着颜料,在他耳朵边缘留下伤痕,这种级别的伤痕,除非将整块皮肤割下、重新移植其他部位的完好肌肤,不然不可能毫无痕迹。
凯撒的手指落下,隔着屏幕,触碰到号啕大哭的新生儿脸颊。
他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
处于安全方面的考虑,阿斯蒂族人并不打算和帝国方面进行面对面的会谈。
他们要求进行视频会议,并明确表示拒绝ip追踪。
事情关系到被俘虏人员的安全,维纳萨上将同意了这个要求。
她是一位年长可靠的女性,经过凯撒签署后的文件,负责整个会谈。
凯撒也在,他并没有出现在监控视频中,而是在旁边一角等待。
以被俘虏人员兄长的身份。
而和维纳萨上将谈判的阿斯蒂族人代表有三名,宣传部的部长,督察部部长安加斯和成员萝拉。
凯撒的视线从屏幕上扫过,冷静审视安加斯。
不再是那个穿着反复清洗过多次衬衫的家伙,他穿着黑色军装,胸口佩戴着属于阿斯蒂族反抗军的徽章。
安加斯的右手边,穿着军装的萝拉终于戴上了军帽,漂亮的金色头发全都塞到帽子中,整个过程中,她发言不多,应该只是为了保护其他人的安全。
凯撒只看了萝拉两眼。
对方果然提出让维纳萨上将无法决定的条件——
1.作为交换,释放所有被关押的阿斯蒂族人
2.撤走阿斯蒂族人隔离区的守卫,要求阿斯蒂族人能够自由在隔离区和城市中行走,而不是办理复杂的通行证
3.所有社交场合扯下歧视性的标语,不得拒绝阿斯蒂族人的消费
4.给予阿斯蒂族人可以正常上公立学校的权利
……
林林总总,这些显然已经超出维纳萨的能力范畴。
她没有决定这些的权利,下意识向凯撒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萝拉说话了。
双方约定互不追踪,进行一次和平谈判,因此,她并不能透过屏幕看到摄像范围外的东西。
但萝拉仍旧笑着说:“凯撒阁下,我很乐意和您探讨这些问题,请问您对此有什么意见?”
凯撒并不感到惊讶。
事情涉及到艾米莉亚,萝拉知道他会来。
凯撒说:“贵组织提出的要求过于苛刻。”
“我们只是争取正常生活的权利。”
凯撒没有出现在摄像头前,他说:“我想,制造恐怖袭击的罪犯不具备正常生活的资格。”
“那除了释放人员这条呢?”萝拉忽然说,“我们提出的其他要求呢?”
凯撒说:“很遗憾地通知你们,你们的愿望并不会因为挟持人质而简单达成。”
萝拉被他波澜不惊的语气和冷淡态度给气笑了。
隔着屏幕,她不经意地轻轻撩起耳侧头发,脸颊上光洁,并没有身为阿斯蒂族人的烙印。
维纳萨有一些惊讶,显然没有想到,来参加谈判的敌方代表,会有一个没有被印下烙印。
萝拉说:“请阁下再度思考,毕竟这些关系到俘虏们的人身安全和自由。”
凯撒没有动:“贵组织应该也明白,在舆论战中,更需要善待俘虏。”
萝拉不说话,她的手指放下来,轻轻点着桌面。
凯撒注意到她的微动作,微微眯起眼睛,紫色的眼睛落在她手指上。
是摩斯密码,和她曾经用蔷薇花瓣传递时用的是同一套。
凯撒读出她手指敲打出的含义。
「hi,dad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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