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下)(永久烙印)

凯撒只在成年前就读于贵族学校。

即使是帝国公民,也并非宣传上的人人平等。

帝国经历过多次战争、分离,最终在一百年前形成如今的联盟帝国,而随着经济和科技的高度发展,除却原本的皇室和贵族阶层,如今的社会仍旧因为金钱而划分三六九等。

即使名义上说的是人人平等,自由相处……

怎么可能。

资本家趁着战争、科技猛烈收割一笔钱财,金钱和话语权永远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从读书到工作,他们和普通人都没有接触。

不过大部分人看不到特权阶层的生活,误以为身边人生活才是常态,误以为自己生活在帝国所鼓吹的自由当中。

或者,瞧见城市贫民窟中生活的阿斯蒂族人,一边嫌恶地捂着鼻子远离这些糟糕的民族,一边又庆幸自己生在帝国公民家庭中。

通过阿斯蒂族人的悲惨遭遇,而感受到更为丰润的幸福。

这就是大部分帝国公民的日常。

和其他贵族相比,凯撒和帝国公民的接触要多上许多。

他遵从信仰,选择就读帝国的军校,这是一个帝国公民多于贵族子弟的地方,毕竟大部分贵族受不了这个苦。

贵族不被允许进入下议院,而上议院所拥有的的权利不足以实现凯撒的政治理想。

他和许多帝国公民长久地生活在一起,不是作为萨列里家族中的长子,而是一位帝国的普通军人。

为了帝国的荣耀和辉煌。

湖边烟花如雨,在阿斯蒂族人精心打理好的花园中,绿茵树影下,已经成为上将的凯撒,第一次忘记坚守的原则。

他今日没有穿军装,违背守则。

阿斯蒂族人的确是个不安稳的因素。

她们聪明,狡黠,满肚子坏水。

她们充满诱/惑,故意引诱/人犯罪,而不会对此负任何责任。

她们乐于将人拉下深渊,为了达到目的,毫无忌惮、底线地利用着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

即使要献上身体,灵魂,献上她们所拥有的一切,献上心。

她们不会为此感到心痛。

萝拉不会心痛。

她将手搭在凯撒的肩膀上,触碰着被体温和凉夜一同温煎的衬衫。

萝拉侧着脸,去贴他的脸颊,试探性地挪到唇角边缘。凯撒起初只是用那种审视的目光打量她,但是在萝拉主动贴上他的唇时,这个男人身体僵住。

凯撒没有推开。

就像他曾经做过的梦。

凯撒亲手将自己的梦按入泥土。

月光和烟花璀璨夺目,这足够令凯撒看清楚萝拉的脸,她那身为阿斯蒂族人的烙印,单薄躯体,如蛛网一样易碎的白色裙子,因为用力泛白的指尖,断掉的指甲,急速跳动的脉搏和心跳。

血液,眼泪,呼吸。

这些清晰地构成了萝拉。

黑夜中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绽开,凯撒的手掌触碰着萝拉的脖子。

只要一下就能够掐死她。

就能将这个和罂/粟、癫/狂草一样的人杀掉。

他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大麻烦,将会影响他的判断。

可是掌下的人并不这样想,她黑色的头发沾上泥土,像是从污泥里长出来的洁白茉莉花。

就像没有意识到任何危险,萝拉甚至主动握住他的手腕,蹭了蹭他的手掌心,在上面落下一吻。

明明刚才还在落泪,还在咬牙。

现在却向他主动示好,像猫咪主动翻起身,摊开肚皮,让主人触碰。

凯撒手下微微用力,他并没有掐住萝拉的咽喉,而是捏住她后颈,要她起身,亲吻她。

……算了。

一个漂亮的、有点小聪明的家伙而已。

手无寸铁,娇气,纤弱,虚荣。

满足她又能如何。

她那小鸟一样的胃,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月色沉溺,烈酒与利刃冲散茉莉花的清香。

晨雾在星星坠落之前弥漫,传闻夜与昼交替时节会有邪魔游荡,但如今游荡的只有植物被碾碎的汁液和轻若游丝的弱音。

夜晚凝结为露水时,天边晨光熹微,黎明将至。

属于阿斯蒂族人的雾气笼罩在寂静古老的城堡中,作为萨列里家族中的园丁,他们一辈子都在和植物打交道。

第一批收取花瓣露珠的人睡眼惺忪地来到花园时,迎面撞上了只穿着白衬衫的凯撒上将。

他慌忙低头问好。

凯撒轻轻地应了一声。

阿斯蒂族人不敢抬头看上将的脸,俯身低头,只看到他怀抱中抱了一个人,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他的黑色外套。那人蜷缩着身体,这个黑色外套几乎将对方完全包裹起来,只露出沾了泥土的脚。

他闻到了浓郁的、属于Alpha的气息,这种具备压迫感和锋利感的味道不仅属于凯撒,还有对方怀中抱着的人。

永久标记。

夹杂着淡淡的、破碎茉莉花清香。

阿斯蒂族人愣了一下,再抬起头的时候,凯撒已经抱着人离开了。

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花园。

精心呵护照料的植物被压断茎杆,流出淡到透明的植物汁液。

这是一场灾难,也是一场重生。

-

“狗屎凯撒。”

萝拉将手里面装饰着粉红色羽毛的飞镖用力朝钉在墙上的靶子投去。

没有中。

飞镖落在靶子的最外面。

这是她投的第三十六个飞镖。

只有两个成功地落在靶子上,还是在九环开外,歪歪斜斜地压在圈子上。

她力气不够,有一枚只在靶子上停留三秒钟,就落下来。

“……狗屎凯撒!”

这样念叨着,萝拉又用力丢出去一个。

依旧没中。

萝拉的手腕都要酸掉了。

她揉了揉手腕,抱着膝盖,坐在柔软的白色长绒毛地毯上发呆。

这里是她的新卧室,在塔楼的最顶端,有三个房间和一个阁楼属于她。

凯撒的塔楼装潢风格很像维多利亚时期,墙壁上镶嵌着厚重的木板,陈列架上摆放着维多利亚时代的器皿和艺术品,即使是偶尔见到的现代饰物,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闷感。

阳光从玻璃窗子中投射入内,萝拉穿着白色的裙子,她棕色的发被剪掉了,剩下的还不及肩膀,用一个深红丝绒的发箍箍住,卷卷地压在耳侧。

这是凯撒的意思。

她需要在形象上做出一点点改变。

至少,别让那些曾经见过萝拉的人一眼就认出她的身份。

帝国的上将对一名阿斯蒂族的Oga进行了永久标记,这是一件单单说出来就不可思议的事情。

萝拉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天。

永久标记对身体的影响很糟糕,萝拉的身体用了一周的时间去对抗那些侵入的信息素。

就像有些免疫力强大的人,子/宫在起初会想办法杀死附着在上面的胎/盘,萝拉的身体也在尝试将这些信息素扼杀。

可惜并没有。

在短暂的高烧过后,萝拉接纳了新的信息素,她将永远被打上属于凯撒的印记。

或许有些Oga认为这是一种荣幸,但在萝拉看来,接受永久标记,似乎并不值得人为此感恩戴德。

受身体机制影响,一个Alpha可以永久标记很多Oga,但一个Oga只能接受一个Alpha的永久标记。

这是不公平的。

易感期的Alpha,可以寻找其他的Oga进行临时或者永久的标记,通过信息素来缓解自己的不适;

而遭受到永久标记的Oga,今后的发热期,只能接受同一个Alpha的标记和安抚;

如果尝试接受其他Alpha的信息素,会感觉到如火焰灼烧的痛苦和煎熬,甚至会因此死去。

除非接受手术,强行洗去标记。

很少有人会这么做,因为洗去标记的痛苦超乎正常人的想象。

与其说是身体上的伤害,更像是精神攻击,有接受过这项手术的人,称其像是从灵魂中将心脏强行剥离。

萝拉微微侧脸,她的下巴贴在手臂上,轻轻地叹口气。

脖子上的牙痕还没有好。

如果说日常状态下的凯撒只是凶一些,那成结后的对方和野兽并无区别。哪怕确认她已经接受临时标记,却仍旧会固执地叼住腺体。

如何形容呢?

就像公猫死死咬住母猫的脖子。

尽管萝拉早就做好准备,但仍旧没有立刻适应这种近乎野蛮的行为。

唯一庆幸的是,发热期带来的不适终于消失,她不需要再半夜里偷偷翻墙去寻找冰块,也不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尝试那些对她来说毫无用处的抑制剂。

这样想着,萝拉把脸闷在胳膊中。

下一刻,她听到好奇的声音。

“你就是我哥哥选择的那个Oga?”

声音清脆,有一股淡淡的傲慢气,但不会令人讨厌。

萝拉转身。

银发少女轻巧地坐在窗台上,她没有穿裙子,是飒爽的裤装,腰上系着软鞭,像一个美丽的精灵。

萝拉通过她紫色的眼睛辨认出身份。

这应该是凯撒的妹妹,萨列里家族中唯一的女孩。

……嗯,好像叫做艾米莉亚?

没等萝拉反应过来,少女已经轻松地推开窗子、灵巧地跳进来。

艾米莉亚盯着萝拉看了好久。

虽然打听兄长的事情并不太好,但那天晚上,兄长把父亲挑选的Oga丢在卧室中,自己则是和另一位Oga私会的事情已经静悄悄地流传。

艾米莉亚好不容易才找到凯撒“金屋藏娇”的地方。

嗯,对方看上去的确是一个纤细的标准Oga。

艾米莉亚从小的志向是上战场,不过因为身体原因,最近才刚刚通过审查,被准许加入军队。

她不处理别墅中的事务,更不知道萝拉的真实种族。

“你和我哥哥,”艾米莉亚迟疑着问,“是很早就认识的吗?”

“是啊,”萝拉点头,“我和上将情比金坚,情投意合,缠缠绵绵……”

她如此喋喋不休地说着,不经意间露出耳侧、脸颊边缘的烙印,艾米莉亚后退一步,瞳孔紧缩。

艾米莉亚难以置信地叫出声音:“阿斯蒂族人?你是阿斯蒂族人?”

萝拉若无其事地伸手撩了一下头发,她说:“是的呢。”

艾米莉亚的手已经放到腰间的软鞭上了,不过她没打算抽出来,只是喃喃低语:“哥哥居然会永久标记一个阿斯蒂族人……”

“是啊是啊,上将不仅标记我,还说要娶我呢,”萝拉微笑着看艾米莉亚震惊的模样,她手托脸,用甜蜜的嗓音说,“你知道吗?我之前在官邸中,被当作间谍关起来,凯撒上将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心里面就漾起了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温柔。他对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第三次见面我们就许诺了终身——”

冷飕飕的声音从萝拉背后响起:“终身什么?”

萝拉回头。

凯撒摘下军帽,他说:“我可不想终身饲养小乳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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