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上)(月下茉莉)

凯撒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

只是没有一个像萝拉这样,大胆直白地躺进来,像个小猪一样霸占他的床铺。

比起来这只小猪的胆量,凯撒还有些其他问题。

凯撒盯着她的脸:“你怎么进来的?”

萝拉将被子扯下来,她怕冷,把自己裹好,只露出一个脑袋。

她明显刚清洗过,头发蓬松干净,脸颊上的伤痕也擦了药膏,正在眼巴巴地盯着凯撒。

“亚瑟让我进来的呀。”

凯撒:“你和他说什么了?”

萝拉表情无辜:“我什么都没说啊。亚瑟一看我,就说他懂,然后就让我进来了。嗯……他还问我需不需要防护措施,什么叫做防护措施啊?”

凯撒:“……”

他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萝拉。

凯撒问:“你清楚我会对床上东西做什么?”

萝拉:“嗯……就像第一次发热期时候那样吗?”

凯撒纠正:“不止。”

缩在被子里的萝拉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她没有立刻理解凯撒话中的意思。

“学校的老师没给你上过课?”凯撒没有靠近,他睨着床上的萝拉,问,“Alpha会对发热期的Oga做什么……你不知道?”

萝拉摇了摇头。

说起来,进入官邸的孩子中,她们已经算是年纪比较大的。

她们还没有到接受更加详细知识的年纪,刚刚学到发热期的药物处理。

她说:“……老师还没有来得及教我们。”

这句话大概令她想到什么东西,凯撒听出她声音中的失落。

和淡淡的茉莉花香如此接近,同样的脆弱,温柔,不堪一击。

她就像是从污泥中生长出的一株茉莉。

有毒的茉莉。

萝拉躺在柔软的被子里,她还在念念有词:“不过我知道男人们的想法,您给了我漂亮衣服,还请我吃饭,一定是有什么暗示……我不在乎这个,上将。您现在还在易感期吗?如果能够令您稍微缓解的话,我很乐意——”

话没说完。

凯撒用被子将萝拉整个人裹起来,冷漠地扛到属于她的房间中,并不怜香惜玉地扔到她的那张大床上。

临走前,凯撒还把原本给萝拉的被子带走了。

他不愿意再用有着萝拉体温的被子。

萝拉就像一个被困在茧中的毛毛虫,裹成一团,左滚右滚,也没有拆开凯撒打包好的被子。

她不理解,好奇地问凯撒:“您真不想睡吗?”

凯撒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子中努力伸缩的萝拉:“睡傻子违背法律。”

傻子·萝拉:“……”

-

作为被凯撒亲口盖章的“傻子”,萝拉第二天就搬到了阿斯蒂族人居住的房子中。

和布什家比起来,萨列里家族的确将阿斯蒂族人当成人来看待。

这些阿斯蒂族人全部住在湖中的岛上,大多数人在阿斯蒂族家中从事园艺工作,负责照顾城堡中的植物。他们住的房间也不是布什家那种拥挤狭窄的地下室,而是一幢三层的楼房,一楼住着男性,二楼和三楼都是女性。

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和卫生间,餐厅则是在一楼的大厅中,一进门就能看到,是许多长桌拼在一起。

还有一个可以用来阅读的小阁楼,意外的是,这个地方对书籍的种类没有限制。

他们可以随意阅读,或者列清单,申请人带来,不过每人每月只能申请添加一本新书。

萝拉的房间和奥莉的房间刚好在一起,她们身份特殊,即使在萨列里家族中住着,也不需要工作,餐食是特殊提供。

不过萝拉更喜欢去餐厅和其他人一块吃。

她不喜欢一个人。

有时候,萝拉还会将自己的一些小零食分给一些更瘦弱、年纪小的孩子。

她不用再担心吃饭问题,阿斯蒂族人被允许使用自己的小厨房,食材也是可以向上审批、统一采购。只要饿了,随时可以过来蹭一些吃的,零食更是无限供应。

奥莉自从来到这里之后,胖了两斤。

她现在过的很快乐,不需要去上课,也没有人逼着她看书、学习,不用饿肚子,不用担心被欺负,这儿的阿斯蒂族人工作轻松,讲话也温柔,每天都像生活在阳光下一样慵懒快乐。

奥莉不理解萝拉为什么难过。

“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吗?萝拉,”奥莉问,“不用再担心饿肚子、可以睡在温暖的床上,你认为这样不好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萝拉刚刚洗过澡。

她的发热期终于过去,在足够多的冰镇下,萝拉控制住自己,避免被其他的Alpha标记。

奥莉明显更亲近萝拉,她晚上睡不着,抱着枕头、卷着被子过来找萝拉,和以前在官邸中一样,萝拉帮奥莉把她金色的头发梳通,给她念童话故事。

奥莉是在组织在逃难时候诞生的,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没有医生没有干净的纱布,几个男人自发地用油布撑起一片可以遮蔽的空地,她的母亲为了生她险些耗尽力气,而因为缺氧,奥莉从小发育迟缓,有一些痴傻。

她不知道自己父母的过去,她的大脑很简单,不允许她去思考这些东西。

奥莉问萝拉:“难道你不想永远这样吗?和我一起,永远在这里快乐地生活。”

萝拉耐心地告诉她:“这样的生活不算快乐,奥莉,你认为这样就够了吗?”

奥莉茫然问:“什么?”

“快乐的生活,是你能够想去哪里就去哪儿。不用被餐厅、商场、图书馆拒绝入内,可以去学校读书,可以选择喜欢的工作,”萝拉将奥莉脸颊旁的头发轻轻梳开,“而不是像宠物一样被圈养,驯化,一辈子只能仰人鼻息,依靠别人的喜好生活。”

奥莉将脸贴在萝拉的腿上:“萝拉,你讲的好复杂……我听不懂。”

她打了个哈欠。

萝拉捏了捏她:“没关系,听懂的人在为这个目标努力。”

萝拉发现生活在这里的阿斯蒂族人更幸福,也更加没有攻击性。

他们就像是已经被驯化后的野兽,将萨列里家族成员视作自己需要效忠的主人。

——为什么要反抗呢?

——萨列里家族给予我们舒服的被子、轻松的工作、美味的食物。

——我们不应该为此感激吗?

提起外面生活的那些阿斯蒂族人时,他们会因为族人的悲惨遭遇而流下热泪;泪水被擦掉之后,他们仍旧会若无其事地谈笑,庆幸自己运气佳,能够生活在萨列里家族的别墅中,不必像那些可怜人一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氛围中生活了整整一个月,萝拉的心情并没有变好。

她也没有能够接触到凯撒的机会。

至于如今的条律、法规……

阿斯蒂族人目前的生活状况,萝拉对此一无所知。

她每天努力吃饭,和新交的朋友聊天,读书,在有限的范围内散步,用脚、手和眼睛一点点熟悉着这个城堡的一切。

和无数前仆后继、奋不顾身的族人一样,安静地等待捕捉划破天空的第一道曙光。

-

新的抑制药物正在紧急研发中。

因为长时间接受抑制药物的注射,凯撒体内竟然产生相对应的顽强抗体。

实验室中的研究人员对提取出来的血液做检测,吃惊地发现,现有的所有高强度抑制品对此都毫无作用。

凯撒的身体在排斥着药物。

“……我认为您应该寻找一位合适的Oga,哥哥,”艾米莉亚脖子上贴着含有抑制药物的贴,优雅地品尝着下午茶,“毕竟您的理智将会严重影响帝国的政策。”

她现在正在发热期,好在并没有哥哥那样的糟糕反应,只需要小巧的抑制药物就能将那些躁动不安压制下去。

现在在贵族间流行另一种小巧的抑制贴,上面有着无数微小的针,只要贴在脖子上,就能够接受皮贴里药物的注射。

凯撒说:“我目前不想踏入婚姻的陷阱。”

这是难得的休假日,萨列里家族的人聚在一起喝下午茶。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到卷起,远处的花镜若隐若现。

腹水草白色尖尖花穗已然盛开,晚香玉气味逐渐浓郁,松果菊和兔尾草互相交映,如此多洁白、奶白色的花朵或高或矮排开,错落有致,被风吹起轻轻摇曳。

萨列里夫人手指撑着额头,她温柔地说:“或许可以寻找一位能够临时帮助你的女孩?”

她是标准的贵族小姐,美丽,高雅,说话时候的语气不紧不慢。

凯撒说:“这样不公平。”

他平静地说:“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去强行标记一个无辜的人。”

易感期的痛苦比凯撒设想中要糟糕。

他之前就险些强行、永久标记了萝拉。

萨列里先生说:“国家的安危比个人更重要。”

他的脸颊曾经在战争中受过伤,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右眼角一直划到唇边,破坏了容貌。

也因为此,许多人都不敢和萨列里先生长时间对视。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严酷的魔鬼。

这样说着,他眯着眼睛,看向外面美丽的庭院。

“这些阿斯蒂族人真不错,”萨列里端起来红茶,品尝一口,才慢慢地说,“这个种族在艺术上具备着令人惊叹的天赋。”

下午茶结束之后,凯撒再度拒绝了母亲委婉的暗示。

不仅仅是母亲,父亲也希望凯撒能够找寻一个Oga进行临时标记,即使是凯撒失控,对这个Oga永久标记也没关系。

萨列里家族可以悄无声息地遮掩这样的丑闻。

其他的贵族家庭,也是这么干的。

没有成婚的成员,不想使用抑制剂的话,就在发热期或者易感期寻找一个Alpha/Oga来稳定情绪,保持理性。

很多穷人家的孩子愿意为了钱做这种事。

凯撒不愿。

他似乎认定性/欲是一种会影响理智的事情,在易感期将要来的前几天,他忙于各种审讯。

一个关于贵族成员贩/卖违禁药品和违规吸食违禁品的案子,没有人敢接,但凯撒径直接受。

凯撒不担心因此而得罪上议院那群老家伙,相反,那些人大多对萨列里家族敬畏有加。

凯撒将多余的躁动和体力都发泄在严格拷打、审讯这些人上面,他憎恶违禁药品,下手也重。

一晚上,他抽断三根皮鞭。

但易感期还是到了。

凯撒从回到家时候就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晚餐之后,他回到自己房间,震怒地发现竟然多了一个瑟瑟发抖的陌生女性。

是个可怜的Oga。

凯撒的酷刑手段名声在外,这个女孩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说明来意,希望凯撒能够对她稍微温柔一点。

她的脚踝被用锁链铐在凯撒的床上,很明显,萨列里先生准备用这种方法来要求凯撒接受。

这个Oga的气味同样是淡淡的花香,但凯撒却感觉到不适。

同样的哀求,同样的身份,同样的泪水……

却并不如那个美丽的小蠢货吸引人。

凯撒让这个可怜的Oga暂时在这里休息。

他冷着脸,离开塔楼,穿过花园,预备着去找父亲谈判。

倘若他再这样做,凯撒将考虑搬出这个家。

同样的夜晚。

在经过花园时,凯撒冷不丁地听到熟悉的女声,在低低喘气,急促呼吸,浓郁的干净茉莉花香犹如迷雾陷阱,温柔地扯住凯撒的脚。

他停下脚步。

夜晚之中,腹水草的尖尖花穗犹如绿荫中漂浮的烛台,而绿植深处,有着咕唧咕唧的水声,不是那种潺潺小溪,而是从覆盖绿茵的小巧石上中摩擦坠落的山泉。

如此清晰,如同沙漠绿洲,在干涸荒野中引|诱着焦渴旅人。

凯撒靠近。

他终于看到月下皎白,萝拉坐在地上,脸颊浮着一抹淡淡红霞。

听到动静,她仓皇抬头,棕色的眼睛里面好像含着泪珠。

凯撒确认。

在看清他的脸之后,她很惊喜。

“凯撒先生……对不起,我好像又病了,”萝拉语无伦次地说,“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缓解,似乎这样能好一些,但好像有哪里不对,您能教教我吗?”

萝拉向凯撒伸手,指尖悄然坠落一点润润月色,在他的视线下洇开。

凯撒的理智被这一抹湿痕击溃。

他靠近萝拉,单膝跪在她旁边。

萝拉指尖的茉莉花气息浓郁芬芳,这个阿斯蒂族人不仅具备着和他完美契合的信息素,就连发热期也和他同步,这样诱惑着他。

凯撒低头。

他想要撕裂撑开这干净的茉莉花香。

标记,支配,破坏,占有。

这是Alpha的本能。

他说:“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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