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颈上咬痕)

萝拉抱住凯撒时,完全想不到自己将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发热期比萝拉想象中提前了一段时间。

身为重要罪犯的女儿,她平时住在首相官邸中不起眼的小房子中,基本上被禁止离开这里。

除非宣传需要,或者新上任的首相展示他的仁慈,萝拉才会被允许外出,拍一些和乐融融的照片,然后重新被关回这个小院子里。

偷跑是更不可能的,她的脚腕上被强行固定着定位芯片。

一旦离开固定的运动范围,这个芯片就会疯狂响起警报,并释放足以令萝拉昏迷的电流。

早在三年前,萝拉就从老师那边学到,每一个Oga该如何应对成年之后的第一次发热期。

服用抑制药片来遮盖溢出去的信息素味道;

尽量远离Alpha,尤其是处于易感期的他们。

处于发热期的萝拉,在没有抑制剂的情况下,体力严重下降。激素让她的身体大量释放能够吸引Alpha的信息素,她的生理也产生相应的、微妙的变化。

皮肤比平时更加光滑、红润,头发和眼睛明亮,有光泽,嘴唇饱满。

而相对应的,她会丧失一部分体力和精力,同时受到激素激增而带来的糟糕影响。

譬如现在。

萝拉踮起脚,她双手颤抖,握住眼前银发男人抵在她眼前的枪。

他佩戴着黑色手套,深色的军装,胸前的金色徽章闪耀着无生命的金属光泽,刚才这个徽章的边缘划破萝拉的手指,伤口还没有愈合。

冷淡和疼痛就像加了冰块的烈酒。

对方很高,这让萝拉没有办法去触碰他的脸颊。

她握住冰冷的枪管,颤声请求:“请帮助我。”

银发男人问:“你是这儿的工作人员?”

对方果然警惕性很强。

萝拉已经贴到他的军服之上,她刚换的这件白色衣服宽松、柔软,好像能够轻而易举地被风扯坏。

贴住冰冷的军装,萝拉嗅到他身上强烈的气息。

属于Alpha的信息素攻击性强烈,加冰块的威士忌,刀刃上的寒光,月光下的雪川……这些成熟的气味融合在一起,令萝拉不受控制地想要拥抱他。

契合信息素之间的互相吸引,强烈到能够违背人的理智。

她身上弥漫出的茉莉花味道也在蛊惑对方。

萝拉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也在遭受着同样的诱引,至少对方并没有将枪塞到她嘴巴里,也没有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在伸出手拥抱住对方背部、脸颊贴到笔挺军装上时,萝拉听到这个银发男人不受控地从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喘。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命令:“松开。”

萝拉并没有放手,她主动将自己的头发拨在一侧,更大面积地暴露出她脸颊旁和耳侧连接的烙印。

像一簇跳动的小火苗,简单曲线。

雪白的脖颈和昭示着卑微地位的烙印同时出现在对方眼前,握住枪|支的指节用力,骨骼交错,声音低沉。

萝拉哀求对方:“求您,即使只是临时标记也没关系……救救我。”

她的视力已经被折磨到模糊,只能看清楚对方的银色头发和紫罗兰般的眼睛。

——够了。

——能看到这两种已经够了。

萝拉闭上眼睛,她清晰地听到男人的呼吸声。

失控的Alpha会做出什么,萝拉心知肚明。

她为此已经做好觉悟。

信息素的味道愈发浓郁,萝拉亲吻着带有对方体温的军服,上面的味道具备着微妙的安抚作用,萝拉分不清楚自己如今的行为是否出于本能。

对方声音充满厌恶:“狡猾的阿斯蒂人……”

这样说着,他始终没有扣动扳机,没有射杀这个严重玷|污到他的卑劣之人。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用力扯开纯白,属于成熟男性的气息过于猛烈,萝拉能够感受到自己生理上产生的畏惧,她的每一粒细胞都在叫嚣着逃跑,远离这个或许能够直接弄死她的男人。

萝拉使用最后的理智乞求对方:“请您不要杀死我,好吗?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想继续活下去……”

男人什么都没说,信息素令他躁动不安。

他近乎粗暴地将萝拉整个人拎起来,低头,用力咬住她的脖颈。尖锐牙齿穿破皮肤,狠狠没入腺体,萝拉捂住嘴巴,痛苦地睁大眼睛。

对方在进行强行的临时标记。

被临时标记的痛苦比萝拉想象中更深重,她呜咽出声。而对方似乎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一个淑女,或许冷漠到不屑于对一个阿斯蒂人施以温柔,径直地将她抱到石头上。

萝拉失去记忆前的最后一幕,就是对方银白色的发,和惨白的月。

……

萝拉在不适中醒来。

她已经被严格地控制起来,身上穿着纯白色的衬衫,脚腕上植入电子芯片的镣铐仍旧在,萝拉尝试地动了动脚腕,剧烈不适让她吸了口冷气。

真糟糕。

第一次被强行标记的感觉并不好,尤其对方具备着强大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还处于易感期。

萝拉发现自己现在并没有什么力气。

虽然她如今被打了临时标记,不再疯狂地产生信息素,但昨天的噩梦也令她几乎丧失掉所有力气。

萝拉吃力地坐起来。

她是不是该庆幸昨晚的人并没有进行永久标记?

脸色苍白、脖子上有未干血迹的萝拉坐在床边,昨天的她连上床休息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蜷缩着身体,在地毯上睡了一夜。

后遗症比她想象中更加严重,至少如今的萝拉只记得昨晚那个男人的银白色头发和紫色眼睛,甚至记不清楚对方相貌。再往后记忆模糊,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并没有侵|犯她,也没有打下永久的标记。

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坚持到回自己卧室清洗,换上干净衣服。

萝拉现在很累,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休息。

似乎很少了,萝拉也忘掉闹钟被丢到哪里……

这样的念头只在脑子中响了一下,门被人用力推开,阳光终于照入这间装饰简单的房间中。

萝拉眯了眯眼睛,她伸手遮挡住刺眼的阳光。

尤金妮站在门口,漂亮的头发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她和萝拉同样的棕色眼睛中,居高临下,倒映出瘫坐在地上、满身伤痕的萝拉。

尤金妮用毫无感情的、机械声音说:“萝拉,我认为你有泄露机密文件的嫌疑,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

下午两点钟。

凯撒终于在抑制剂的作用下彻底恢复清醒。

私人医生推断,他这次的易感期提前或许和饮食有关系。

毕竟凯撒刚刚回到佛伦萨,大概还没有调整好作息。

他的军服上、牙齿中似乎仍旧存在着昨晚那个Oga女性的血液。不可否认,对方信息素的味道和他十分契合,完美到令凯撒都感受到不可思议。

但对方的种族令凯撒皱眉。

如今,在帝国联邦政府的统治下,各色人种族之间平等相待,不存在任何的歧视或者限制。无论是来自哪个大陆、哪个国家,只要加入帝国,就不会遭到任何不平等的对待——

除了阿斯蒂族人。

自从帝国建立以来,阿斯蒂族人就被定义为危险、不安分、恐怖的分子。

他们不被允许参加公立的学校,不被允许接近其他人生活的社区,不能够从事政府相关的工作,更不能参加诸如教育、医疗、军事、电力、IT之类的重要行业。

阿斯蒂族人在每个城市中都住在他们的小社区中,读着只有他们才能读的学校,从事着一些诸如洗衣房、擦车行之类的劳动工作。他们生下来就被打上烙印和标记,只能生活在贫民窟或者一些廉价的公寓中,没有机会接触到高薪工作,只能日复一日、世世代代出卖不值钱的劳动力。

近几百年来,阿斯蒂族人可以直接和肮脏、愚蠢、坏这些形容词画上等号。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上一任首相宽容大方,主张对阿斯蒂族人采取和平共处的方式,呼吁提高他们的生活环境质量。

而做为回报,激进的阿斯蒂族人趁首相巡查的时候,将他残忍杀害、泄愤。

……

凯撒出身世袭贵族,他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萨列里公爵。

在首相过世后,萨列里公爵联合上议院的人签署通过一项针对阿斯蒂族人的法律,规定在他们族每一个人脸上都留下昭显身份的烙印,以免他们假冒身份,再做出其他危险的事情。

但在昨晚,失控的凯撒对一个阿斯蒂族的女孩进行了临时标记。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和身份。

凯撒闭了闭眼睛,他握住杯子,问:“还没有找到吗?”

“是的……”亚瑟说,“抱歉,昨天我们太震惊,没有想到她会重新躲回首相官邸……”

亚瑟是凯撒的得力助手,已经跟随他十余年,是一个忠心耿耿、和善的人。

昨天晚上,亚瑟在约定好的后门等待凯撒,意外地发现凯撒抱着一个女孩出来。

彼时的凯撒已经被躁动不安的激素折磨到几乎失去理智,随时可能会暴动。

这种状态太危险,亚瑟和司机合力为他注射临时镇定剂失败,不得不叫来支援,四个人才能够勉强控制住凯撒。

在这样的混乱中,那个女孩就这样悄悄地跑掉了。

“没关系,”凯撒说,“我晚上亲自见首相。”

他们目前还不能确定那个Oga的身份,尤其凯撒对这个女孩的种族只字不谈。

凯撒所在的萨列里家族,在联邦帝国未成立时便存在。王室授予他们无上的荣耀和世袭爵位,而萨列里家族中出过许多出色的政治家和军事家。

同时,萨列里家族也坚定不移地支持限制阿斯蒂族人的法案。

在大部分贵族的眼中,阿斯蒂族人和污泥并没有区别。

冷静下来之后,凯撒慢慢地想。

能够住在官邸中的阿斯蒂族人,难道是当初黑色组织骨干的孩子?

十几年前,当时谋杀上任首相的黑色组织引起轩然大波,其中一些骨干成员被成功逮捕。做为惩罚,他们毫无例外地都被处以死刑,用以警示其他的黑色分子。

出于人道主义,以及考虑到国际舆论,这些骨干成员们遗留下的后代并没有被杀死,而是养在官邸中,严格看管,从小进行温和派的教育,希望他们能够重归正途。

凯撒喝了杯水。

如果昨晚的女孩真是这些人……有些棘手。

事实上,这件事情远远要比凯撒想象中麻烦。

在傍晚时分,他收到首相的电话,邀请他见面详谈。

寂寂深夜中,凯撒乘坐着黑色的车子悄然进入首相官邸中。

今天和昨日不同,没有其他人的干扰,他的车子可以直接开进去。

这是属于萨列里家族的特权。

夜晚的官邸沉默如水,绿荫浓郁,高耸细长的塔楼之上有着巡逻的灯光,巨大圆形花窗透出明亮的光芒,隔着起了一层淡淡雾气的玻璃窗,凯撒看着不远处的雪松林。

今夜巡逻的人数明显比昨天更多,士兵们的手都在佩枪之上。

大约是出了什么意外。

果不其然。

凯撒从首相那里得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昨晚,官邸中捉到一个向外界黑色组织传递消息的间谍,对方疑似是生活在官邸中的阿斯蒂族人。

只是目前还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不能轻易给对方定罪。

首相委托凯撒全权处理这件事情,要求他审讯对方,最好能够在三天内解决这件事情。

凯撒接受了。

时间紧迫,狱长立刻带着凯撒前往关押对方的牢狱。

这个泄密者被关押在距离首相官邸最近的监狱中,条件并不好,地面上还有一些湿漉漉的水——那是刚刚用高压水枪冲刷血液留下的痕迹。

黑色的军靴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凯撒清晰地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仿佛能够听到死在审讯室中的哀嚎。

凯撒厌恶这些肮脏的地方,他问监狱长:“已经用过刑了吗?”

监狱长赔着笑:“没呢,要等您亲自过来。”

凯撒戴着黑色手套,他的军帽已经取下来了,露出毫无遮拦的银色头发,在这黑暗的牢狱过道中,看上去像流动的银子。

凯撒说:“阿斯蒂族人诡计多端,不鞭打,他们就不会说实话。”

监狱长知道,萨列里家族的贵族老爷们极为厌恶阿斯蒂族人。而眼前这位凯撒上将,在几个月前,刚刚处理了一批暴动的阿斯蒂族人,他有的是对付这些人的办法。

监狱长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为您准备鞭子?”

凯撒看他:“先生,这种事情需要我来做吗?”

监狱长视线落在凯撒的黑色手套上,顿时明白。

尊贵的凯撒上将大概是嫌弃阿斯蒂族人污浊不堪,不肯亲自动手。

他顿时了然,迎合着凯撒的话往下说:“呀,那既然这样,上将,您不如先去外面休息?我想我们也不需要看这个囚犯了,明天就可以上报给法庭,请求死刑……”

在这种肮脏、污浊的环境中,凯撒忽然停下脚步。

他侧脸,看着幽暗的深处。

肮脏的风中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清淡、干净的茉莉香味。

像清晨刚刚绽放的花苞,花瓣上有着柔和的露珠。

不应该出现在这个肮脏地方的味道。

凯撒问监狱长:“那边关押着什么?”

监狱长说:“啊!这条路可以直接过去,是昨晚的那个间谍。不过灯坏了,我想我们可以走另一条光亮的路……”

凯撒沉着脸,他大踏步迈入黑暗,向散发着茉莉花味道的地方接近。

敏锐的听觉让他听到熟悉的泣声。

凯撒终于迈出黑暗,他来到肮脏的牢笼前。

地上坐着一个羸弱、纤细的Oga女性,棕色卷发,棕色眼睛,白色的衣衫并不能将她的身体完整包裹。

干净的茉莉花气息和这沉闷的牢狱格格不入。

昏暗的牢房中,她的脖颈上戴着沉重的镣铐,似乎能将她的肩膀压垮;手腕、脚腕之上,都被冰冷的锁链牢牢地束缚住,这些东西的重量似乎将她整个人困到寸步难行,这个娇弱的女性就这样半跪在地上,膝盖和手肘发红,脆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凯撒死死地注视着她的脖颈,看着她腺体上肿胀不堪的咬痕。

边缘处还有未干的血迹。

那是昨天晚上,他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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