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卿的声音太大,还说得不清不楚的,被虞念轻轻掐了一下。
她倏地闭上嘴,偷偷朝盛昔微吐了个舌头,她这不是因为心里太着急所以嘴快了嘛。
好在盛昔微的内院下人并不多,而且都是些精挑细选的家生子,倒是不会出去乱嚼舌根。
祝卿卿和虞念进了屋,盛昔微朝巧珍和巧珠看了一眼,两人会意,退出了屋子,还把门轻掩上了。
这下盛昔微才将针线细心收好,朝两个小姐妹望过去,奇怪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让卿卿咋咋呼呼的。”
祝卿卿觉得以自己这口才可能讲不清楚,于是求助的看向虞念,虞念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你呀就是容易着急上火,太子殿下怎会是那般人?”
盛昔微听的一头雾水,啥呀?哪般人啊?
虞念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将今日她与祝卿卿偶然间撞见的人和前段时间得知的一些事情与盛昔微说了。
原来早晨的时候两人约着要去庆华阁用早茶,没想到在庆华阁门口竟遇到了七公主萧沁沁,她的身边还跟着陈秋琅。
庆华阁的早茶在元京城里非常出名,早晨的时候经常是人声鼎沸的,因着往来的人多,所以这两人好像并未注意到她们,但虞念却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萧沁沁的声音压的有些低:“阿秋,我们现在就去恒安寺,太子皇兄与五皇兄应该刚到没多久。”
陈秋琅听后柔柔的应了一声:“好,沁沁,谢谢你愿意帮我。”
萧沁沁摆手:“你上次给我来信我便开始留意皇兄了,要我说你就是时候没赶好,这几年不在京里,才叫我皇兄将你给忘了,这次你一定要抓住机会,跟太子皇兄多聊一会,毕竟盛家那位小姐若是真冲喜冲成了,日后我皇兄总得再纳侧妃呢。”
话音落下,两人也出了庆华阁坐上了马车。
虞念神色一凛,将刚刚听到的话也告诉了祝卿卿,两人一合计,连早茶都没吃就往瑞国公府赶。
路上祝卿卿还不明白盛昔微怎么就突然多了一个情敌,这个陈秋琅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与太子殿下的过去?完全没听说过啊?
太子一直体弱多病,常年在宫里待着,她们这些京中的贵女们平日里其实是很少有机会见到的。
虞念知道祝卿卿不明就里,在马车上给她解释了一番:“陈秋琅八岁那年被选为七公主的伴读,在那之后日日出入宫中,直到十二岁才跟着外祖母去了南淮养身子,大抵是那时候在宫里遇着过太子殿下几次。”
祝卿卿听后撇撇嘴,嘀嘀咕咕:“那她还真是开窍的挺早挺长情啊,殿下跟笙笙成婚的日子刚定下来,她们就开始琢磨起纳侧妃的事了,就离谱……”
于是这才有了祝卿卿一进院后火急火燎的嚷嚷。
盛昔微听了前因后果,微微眯起了眼睛喃喃:“难怪啊……”
她就说这个清远侯府的小姐对她的态度总有点怪怪的,果然是有问题!
祝卿卿瞧见她这副不紧不慢的模样,真是觉得皇上不急太监急,她在原地来回打转:“什么难不难怪的,笙笙你倒是快收拾收拾出门啊!”
盛昔微点点头,站起身:“出门出门,我当然要出门的!”
她其实也真的有点好奇,这位陈小姐到底跟太子殿下有个什么故事?可是殿下前几次碰见她明明与见着旁人并无不同。
盛昔微很快让丫鬟给她收拾好了,与娘亲打过一声招呼后便与两个小姐妹一道儿出了门。
一路上她心里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也不太紧张,可能是前几次太子殿下对陈小姐的态度她看在眼里,所以觉得好像没什么。
但是很快盛昔微就觉得来的路上那些“没什么”都是空话。
真的看到两人站在一处,她也不知为何心里竟是会有些闷闷的难受。
此时三个姑娘真避在恒安寺的一处回廊的拐角,探着头往外头的院子里看。
这处是恒安寺的后院,人烟稀少,很是幽静。
萧熠看着面前的这位小姐,面上神情礼貌文雅,是他一贯的神色,但他站的稍微远了一些,与对面的人保持了一些距离。
他不知道这位陈小姐何故要在这里拦住他,这有点不合时宜。
陈秋琅看着萧熠,忍不住想再上前一步:“殿下……”
萧熠却又后退半步制止了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声音里却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陈小姐,我已有婚约在身,你且尚未婚配,这处又无他人,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陈秋琅闻言,有些神伤的低声道:“殿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萧熠看着对面的这位小姐望着他的眼睛里好像有几分情愫,微微蹙了蹙眉头,想起前两次遇见这位小姐,她似乎也是这般,萧熠总觉得她好像对他有什么误会?
他有意避嫌,不想在此处多留,遂连面上的一点笑意都敛了:“陈小姐慎言,你曾作为七妹的伴读进宫,若细讲我们确实可以算是早年相识,但我记得,即使在宫中,我与陈小姐也并无太多交集?”
陈秋琅听出了萧熠话里话外想要与她避嫌的意思,也看出了萧熠这份在温和外表下的疏离,她有些急了,揪着帕子,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一些:
“殿下忘了么?那时我体弱,公主功课不好时夫子会连伴读的手心也一起打,我进宫第一次要被打手心时殿下便帮过我的,我在宫里伴读时从未被夫子打过手心,都是因为殿下帮我。”
萧熠听后微微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而后想起一些那时没在父皇身边便会去宫中皇子公主们私塾听课的事。
他看向陈秋琅,解释了一番:“陈小姐,我不太记得你说的第一次是哪次了,因为七妹很怕夫子,我但凡在私塾便都会帮着她打打掩护,至于你从未被夫子打过手心的事,大抵是因为我帮了七妹,所以间接也帮了你。”
陈秋琅见萧熠竟然撇清的这么干净,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身子都晃了晃,不甘道:“那,那我从小体弱,被五皇子欺负,殿下帮我训斥他……”
萧熠:“五弟那时少年心性,有些顽皮,他欺负了谁我都会训斥。”
陈秋琅咬唇:“可殿下还画了自己的小像偷偷送与我,我一直收着,珍藏至今。”
听到这,萧熠眉头皱的更狠了一些,他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于是又费劲回想了一番,终于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一段记忆,那段记忆还伴随着他五弟的咋咋呼呼,萧熠问了一句:“陈小姐是说一副我站在树下背影的小画?”
“是,殿下想起来了么!”陈秋琅有些期待的看向他。
萧熠顿了顿,虽然真相对这位小姐来说有些残忍,但有些不合时宜的误会还是尽早解开为好。
“陈小姐,那副小画其实是我画给五弟的,那时他总缠着我画一幅自己的背影给他,也不知为何,我磨不过他便答应了,几笔寥寥的小画而已,只是还未等给他,就在某一次私塾里不见了,我记得那日起了些风,大抵是凑巧被刮到了陈小姐的桌上吧。”
末了,萧熠面上的神色很淡的礼貌一笑:“若是这些让陈小姐误会了,我很抱歉,好在今日你我将事情说清了,也还不算晚。”
而陈秋琅听了萧熠的这番解释,只觉得整个人都如坠冰窟。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那副小像她留了这么久,当初看到它出现在自己的桌上时心里有多欣喜,现在知道真相后就有多崩溃。
这不是说,不是说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么?
不是,肯定不是这样的!
只见陈秋琅眼里都蓄起了泪,身子摇摇晃晃的朝萧熠走过去,喃喃道:“殿下,你在骗我对不对,因为你已经与盛昔微有了婚约,所以你才避嫌的对不对?”
萧熠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头疼。
这位小姐身边没带丫鬟,而他来后院是要见明悟主持的,是以也将福全留在了前头,但若让他去扶,却属实有些不合适。
“陈小姐。”萧熠又往后退了退,想让这位小姐稍稍平复一下心情。
谁知突然从身后大步流星窜过两个身影,很快一左一右扶住了还想往他跟前来的陈秋琅。
萧熠定睛一看,竟然是盛昔微的两个丫鬟,之前在宫外与她遇见,他见过几次。
下意识的回头,果然看见了娇娇小小的少女跟她的两个小姐妹从回廊那处走过来,看脚步,还有些匆匆?
萧熠敛眸,不禁挑了一下眉梢,这姑娘……是刚刚躲在那偷听了?
这么想着,他又朝盛昔微看了一眼。
盛昔微迎着萧熠的目光,努力保持镇定,实际上心里是颇有些心虚的。
总觉得太子殿下已经一眼将刚刚偷听的她看穿了。
可是她也没办法呀!
再不让两个丫鬟出来扶住陈小姐,她就要扑到殿下身上去啦!
盛昔微也知道偷听他人说话是不好的,但偏偏刚刚打听到太子殿下和陈小姐在一处,等她们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说上了,于是她下意识就跟着两个小姐妹躲在了回廊后面。
陈秋琅原本一心想让萧熠扶她一下,没想到这下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两个丫鬟将她给架住,生生止了她的脚步。
再一看盛昔微一行人过来,她倏地暗暗咬了咬牙。
又是盛昔微……
她心里升起一股恼羞成怒,当下便轻挣开盛昔微的两个丫鬟,盯着盛昔微便想斥责她不顾礼数偷听他人说话,却被萧熠先打断了。
他侧身一步微微挡住了陈秋琅的视线,礼貌的点点头笑了一下:“陈小姐,话已说清,我与盛小姐几人还有些事,便先走一步了。”
“殿下,可是……”
陈秋琅心有不甘,总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在萧熠看过来的一个眼神里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那个眼神有些凉,带着几分锐利,是很少会出现在萧熠身上的眼神。
这一眼转瞬即逝,等她再想看清,萧熠已经看向了盛昔微,盛昔微会意,赶紧拉上小姐妹跟着他离开了。
刚刚站了五六个人的院子一下子又安静下来,只剩下了陈秋琅一个人在夏日灼人的阳光里缓缓攥紧了手。
她刚刚看到了盛昔微和萧熠两人腰间佩戴的玉佩,似乎是同一块分成了两半,在阳光下叫她觉得刺眼。
陈秋琅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平复好了心情,才转身离开。
她到了一处小亭子里,萧沁沁正在亭中等她,一见她回来,便抬眼看过去,问:“怎么样?太子皇兄想起来了么?”
陈秋琅轻轻抿唇,看起来好像比来时更加柔弱无辜了几分,她神情有些难过,笑容也很勉强:“殿下没有忘记,只是,只是殿下大概对我无意吧。”
顿了顿她又道一句:“不过我与殿下说话时恰好碰到了盛小姐,现在她跟殿下一起走了。”
“碰到盛昔微了?这么不凑巧?”萧沁沁摇着团扇,又看陈秋琅一副难受神伤的样子,安慰道,“也不一定就是皇兄对你无意,他跟这位盛小姐成亲的日子刚定下,就算对你有意也不好说,且看看之后吧,日后我多招你进宫,你总有机会再见着皇兄的。”
陈秋琅闻言,收在袖里的手攥了攥帕子,面上温温柔柔的笑了一下,然后拉住了萧沁沁的手:“谢谢你沁沁,我自幼身子不好,无人与我做玩伴,只有你非但不嫌弃还时常带着我,我心里真是很感激。”
萧沁沁这个人耳根子极软,听见陈秋琅这番话心里正义感爆棚,小扇子一挥:“这有什么的,你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与我说就是了!”
一番话过后,两人没再多待,很快就离开了恒安寺,而在寺院的另一角,离着刚刚后院不远的地方,盛昔微正低头站在萧熠面前磨脚尖。
祝卿卿和虞念两人早就一副“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躲到了八百米元的地方,巧珍和巧珠不能离那么远,也是尽可能是往外站,最后剩下了刚刚才从前院被召回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福全。
福全小心的往周围看了看,不是很懂他们为什么要站这么远?这样显得他离得近就很不合适啊!
而且总感觉殿下似乎是希望他也站远点……
于是福全犹豫了一瞬,走过去跟巧珍和巧珠站到了一块儿。
盛昔微和萧熠凭借一己之力让周围莫名其妙清了场,萧熠看着面前的姑娘低着头好像正在想怎么开场才比较好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
“盛小姐,当心鞋尖不要磨破了。”
盛昔微顿住,殿下是不是在取笑她……
她抬眼,十分忧愁的看了萧熠一眼,忍不住小声抱怨:“殿下明知我窘迫,还取笑我。”
萧熠眼里的笑更深了些,一只手虚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低低道:“嗯,不该取笑盛小姐,盛小姐的鞋尖磨不破的。”
盛昔微:……重点根本不是这个!
看着这姑娘可怜巴巴又敢怒不敢言的神色,萧熠忍着笑没有再逗她,声音温和的主动开了口:“刚刚的话听到了也没关系。”
盛昔微:救命,太子殿下怎么会这么温柔好说话啊……
但她还是抬头看向他,认认真真软声道:“对不起殿下,下次不会了。”
毕竟刚刚那般还是有些不礼貌的。
谁知萧熠却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嗯,下次可以直接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