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小路大人?”
“绫小路大人!”
“您还好吗,绫小路大人?”
稚嫩的童声一遍一遍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可能是她没有做出回应的缘故,原本撒娇的语气变得焦急起来。
绫小路葵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然而还没等她看清跪坐在身边的是谁,那道小小的影子就扑了上来。
绫小路葵瞬间清醒了。
她眨眨眼睛,低头看向搂住自己腰的小小身影,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早上好呀,大人。我不在的时候那个可恶的诅咒师有欺负您吗?”孩童将脸扬了起来,用无比熟稔又担忧的语气说道。
绫小路葵从那双翠绿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惊愕的模样。
“莲?”她沉默片刻,犹豫着喊出了自己曾赐下的名字。
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歪了一下:“是?请您吩咐。”
他的话音一落下,绫小路葵就自动将他的脸与记忆中那张模糊的笑颜合在了一起。
的确是她的神器。
可是好像有哪里不一样的地方?
神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明明她应该开心才是。
想到这里的绫小路葵摇了摇脑袋,将这些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清理了出去。
“去哪玩啦?”金发的少女翘起唇角,问话的时候还不忘揉了揉对方柔软的头顶。
“那天在平安京里,宿傩大人把我扔掉以后,我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其他神器。”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而已,但跪坐在地上的孩子却像是汇报工作一样认真地开启了回忆,“他们邀请我去吃了个饭,不然我还能再回来的快一点。”
“……”
绫小路葵唇角的笑容就这么僵住了。
被、被扔掉了?
绫小路葵原地联想了一下两面宿傩随手拎着个小孩扔掉的画面。
……好像也挺合情理。
怜惜了。
“等我一下,我带你去见个人。”绫小路葵说着,从被褥上站了起来,整理好了衣物。
再从紧闭的障子门里走出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批了一件杏色的小褂。
等待的莲器正想呼喊她的名字,却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被牵住了。
绫小路大人……好像很开心?
为什么?
因为他回来了吗?
想通了这一点的莲器头顶上的呆毛翘了起来。
果然!他就知道!比起那个该死的诅咒师,神明大人还是最喜欢他……
“虎杖同学!快看!”
少女的声音无比雀跃,可正在练习术式的虎杖悠仁一回头,就看到了她像举着狮子王一样举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孩子的一幕。
小孩子长着一头柔软的金发,表情有些呆滞。
前几天刚被告知现在自己的设定与两面宿傩有血缘关系的虎杖悠仁直接瞳孔地震。
他不能又有个弟弟吧?
再被灌输虚假的记忆,他就要和东堂同化了啊!
……等等,说起来东堂的名字和绫小路前辈是不是一样来着。
东堂葵。绫小路葵。
原来这种性格是会通过名字继承的吗!
虎杖悠仁似乎领悟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是我的神器啦神器。”似乎是看出了虎杖悠仁在想什么,绫小路葵贴心地解释道。
她有把开心的事情分享给别人的习惯,而显然这个时代里能和她分享这件事的只有虎杖悠仁了。
虎杖悠仁愣了两秒才回过神,他恍然大悟,凑过来看:“像三日月前辈他们那样吗?”
绫小路葵:“唔,这么说也没错。”
那双翠绿的虹膜中突然就多了个粉色的脑袋。
“三日月前辈?”
说漏嘴的虎杖悠仁:“……”
无辜的DK看了一眼疯狂摇头的绫小路葵,开始发挥起了当初抱着伏黑惠以防止女孩子和他搭讪的演技。
“就、就是一个爱喝茶的老爷爷。”虎杖悠仁一边笑,一边心虚地别过了眼,“哈哈哈,明明刚刚还在这里的,你们没看到吗?”
两面宿傩的府邸怎么会出现喝茶的老爷爷啊!他爷爷吗!
这回瞳孔地震的变成了绫小路葵。
但好在善解人意的神器在这方面并没有过多的追究,即使被举在了半空中,他也没有过多的挣扎。
“你是咒术师吗?”他向虎杖悠仁问道。
虎杖悠仁看了眼绫小路葵,在收到对方[没关系]的表情后才点了点头:“是啊。”
莲器在这个时候跳到了地上。
他的个子很小,体重也很轻,落地时没发出一点声音。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虎杖悠仁总觉得在对方说出“咒术师”三个字的时候,他似乎从那双琥珀般透彻的眼瞳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敌意。
咦,被讨厌了吗?
第一面就?
虎杖悠仁不明所以地想着,稀里糊涂地就握上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神器的脸上露出了天真灿烂的笑容。
虎杖悠仁一愣,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竟然和讨厌的人混在一起。】
【不可以哦,母亲,背叛我们的话我会伤心的。】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张脸……
“虎杖大人,对吧?”
莲器的眉毛颜色淡淡的,一双镶嵌在无辜脸上的眼睛却极为明亮。
虎杖悠仁想要说出口的话在对上那充满了善意与尊敬的视线后又收了回来。
“大人的朋友不多,谢谢您在这些日子里照顾大人。”
矮小的孩子低着头,戴着手套的手覆在胸口处,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
“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好了。”
–
好像和记忆里的有点不太一样。
泡在浴桶里的洗澡的时候,少女拨开了搭在肩上的头发。
她掰着自己的肩膀,垂下的眼瞳中倒映出小片的[恙]。
被自己的神器刺伤对于绫小路葵来说不是件多见的事,也不是件少见的事。
身为神明,绫小路葵一直觉得倘若要让神器永远保持着积极乐观的心态有些苛刻,所以对于这种小面积的恙她也不太在意。
但这是刚刚才出来的。
在她带着那孩子见到虎杖悠仁的时候。
如果是见到两面宿傩了她还能理解,可绫小路葵实在是想不出她的神器会讨厌虎杖悠仁的原因。
总不能是因为头发颜色一样所以一起讨厌了吧?
绫小路葵这么想着,又往水面下缩了缩。
她的半张脸埋进水里,柔软的金发和泡泡一起飘着。
身后在这时传来了脚步声,绫小路葵转过头,视线与拉开门的侍女对上。
咣当一声,侍女手里的漆案砸到了地上。
“抱、抱歉,我不知道大人您在这里。”不知名的侍女跪在地上惶恐地说道。
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可怕的绫小路葵:“……你不用这么害怕我,我不会随便杀人的。”
大多时候都是两面宿傩顶着她的名号杀人。
她是这么说的,但侍女似乎并没有相信她。
趴在桶沿上的神明叹了口气,披上衣服走了出来。
侍女颤抖得更剧烈了。
绫小路葵有些疑惑,怕归怕,但明明之前两面宿傩不在的时候,她们之间还是能够正常交流的。
等等,莫非……
“宿傩回来了吗?”绫小路葵皱着眉问道。
侍女不敢不回答:“是,宿傩大人去西边找您了。”
西边。两面宿傩怎么会去西边。
西边有什么啊?
房间?晾衣场?训练……
训练场。
虎杖悠仁在的地方。
完了,会不会打起来。
虽说两面宿傩的行为比较欠,但虎杖同学应该不会随便和他打架的吧……吧。
绫小路葵突然就没了底气。
她越过侍女往外走,走着走着又变成了跑,发梢落下的水珠沿着走廊洒了一路。
她跑得实在是有些急,以至于在拐角的时候明明看到了有人,却还是没刹住车撞了上去。
绫小路葵趔趄两步,最后还是保持住了平衡。
“谁啊?”
她捂着鼻子,抬起头时,因痛苦而有些扭曲的表情顿住:“宿、宿傩?”
两面宿傩语气平淡地“嗯”了一声。
他身上又换回了那件熟悉的白色浴衣,四只手拢在宽大的袖子中,垂下眼看她赤着的脚。
绫小路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试图把脚藏起来,但奈何浴衣不够长,她下意识地蜷起脚尖的动作在这个时候反而显得更尴尬了。
可能是她扭曲的姿势太好笑了,两面宿傩扯开唇角:“现在不怕着凉了?”
他指的是她昨天羡慕地说他不穿衣服不会着凉的事。
绫小路葵理不直气也壮:“这、这叫按摩脚底穴位,能强身健体的。”
“哦。”两面宿傩无所谓地应了一声,“没几分钟就晕过去,的确太弱了。”
绫小路葵反应了几秒,才把他的话与昨天晚上她在他吸血的时候晕过去的事情对上。
“怎么还变成我的错了。”少女有些不服气地嘟囔道,她没再与两面宿傩对呛,连瞪他的动作都是偷偷的。
但两面宿傩还是捕捉到了。
还是有活力的样子比较有趣。
两面宿傩伸手把她拽得更近,却发现她后背的衣服全被头发弄湿了。
抱着不太舒服。
他啧了一声,正想简单粗暴地用火解决,却发现怀里的神明瑟缩了一下。
两面宿傩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敛了敛眸子,面无表情地抬手。
少女的衣领被毫无预兆地拉至锁骨处,优美的肩颈线条在光线下被拉长,只有那一小片紫色有些碍眼。
“你怎么老是乱扯人衣服!”绫小路葵反应过来,气愤地掰着他的手。
两面宿傩不为所动,他没有回答她的话的打算,指尖触到了那小片温热的肌肤:“怎么弄的?”
“等等,会传……”染。
绫小路葵的话还没说完整,就发现两面宿傩手上已经染上了恙。
绫小路葵噎住了,她拧起眉,奇怪地看着两面宿傩:“你不痛吗?”
这样天真的问题让两面宿傩稍稍起了些兴致:“关心我?”
绫小路葵不说话了。
痛吧,痛死他最好。
她在心里这么愤恨地想着,两面宿傩却捏着她的脑袋掰正了她的脸。
“你还真是容易生气啊。”他抱着她往室内走,语气里有几分慵懒的味道。
期间两面宿傩尝试过使用反转术式,但除了能稍微减小一下伤口的面积外,并不能根除恙。
“和我说话。”两面宿傩道,“还是说你就打算这么把自己痛死?”
绫小路葵:“谁说的,要不是你,我都已经去神社里找完水回来了。”
祓除恙的方法通常有两种。
一种是找出刺伤主人的神器,将其彻底斩断;一种是利用神社里的纯净之水。
但在不严重的情况下,绫小路葵一般不考虑前一种方法。
两面宿傩:“你找不到。”
绫小路葵:“?”
绫小路葵:“你怎么知道我找不到?”
她倒也没有菜到这种地步吧。
见她精神不错,两面宿傩低头看了她一眼:“被我毁掉了。”
顺便把里面的神也杀了。
绫小路葵觉得他不可理喻。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就、我就……”
两面宿傩歪头:“你就怎么样?”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好像还挺得意的。
绫小路葵咬牙切齿。
毁灭吧,同归于尽算了。
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的少女下一秒就把脑袋买到了两面宿傩的颈间蹭了蹭。
恙的传染性很强,很快就跑到了两面宿傩的身上。
两面宿傩对她的举动毫不在意。
他不仅不在意,甚至还夸赞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不错啊,你领悟得很快嘛。”
绫小路葵气馁了:“你真不痛?”
“上一次在我身上留下这种大小的伤的人已经死了。”两面宿傩捏了捏她的脸,恶劣道。
绫小路葵:“……”
绫小路葵:“你、你杀我不合算。”
她记得之前问两面宿傩怎么不杀她了,两面宿傩的回答是她死太多次了,既不挣扎也不求饶,反应过于无趣。
“不杀你。”两面宿傩道,把她身上那件湿漉漉的衣服换掉了。
他做完这些,才开始检查她身上除了肩膀上的那块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被感染了。
“没有没有。”绫小路葵推开他的脸,“你怎么不查查你自己,都是你的错,你快想想办法。”
两面宿傩笑了:“你在命令我?”
绫小路葵:“求你,求你行了吧。”
两面宿傩哼了一声,对于她的反应有些不满意:“想好了。”
不到一秒钟,他真的有动脑子吗?
绫小路葵狐疑地看着他:“不是说神社被你毁掉了吗?”
两面宿傩是属于一把火把东西都烧光的类型,应该不会特意留下那里的井水才对。
两面宿傩:“想知道?”
绫小路葵点头。
这个回答正中两面宿傩下怀,他摸了摸她的脸,阴红色的眼瞳中多了几分调笑:“行啊,拿东西来换。”
果然,她就知道有陷阱。
“没东西。”绫小路葵没好气地回答道,“你又不是没看到我手上的咒纹,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少女在说这话的时候,头发上的水珠还在不断往下淌,阳光落进她的眼底,将她的眼睛染成了茜空般的颜色。
娇弱又美丽的花朵,灵魂却是纯黑的。
两面宿傩没说话,就这么撑着下巴注视了她一会儿,突然改变了主意。
“阴阳师家里有你说的东西。”两面宿傩道。
绫小路葵觉得他说得好像有道理:“那我去借。”
两面宿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完全不理解她的话:“为什么要借。”
绫小路葵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要变成祸津神了。”神明坚定地拒绝道。
两面宿傩盯着她看。
绫小路葵绷不住了:“你说过我可以自己选名字的,我要当迪迦,不要当祸津神。”
虽然两面宿傩当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改名字的要求,但反正现在的两面宿傩又不知道。
有她发挥的空间了!
绫小路葵这么得意地想着,却听到了两面宿傩低沉的嗓音。
“你就叫这名字?”两面宿傩道。
绫小路葵一顿,反应过来这个时期的两面宿傩好像还不知道她名字。
他没问过,她也没说过。
直到江户那场大战她才告诉了他。
绫小路葵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但两面宿傩似乎误会了她这个表情的意味。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抱着她往外走。
“难听。”
两面宿傩评价道。
“我记住了。”
绫小路葵:……啊,不是。
绫小路葵:你别记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