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刚才应该逃跑的。
几乎是被身侧少女拖进生得领域的下一秒,真人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头顶上阴沉沉的蓝色看不到边际,没过脚踝的水没什么温度,透了一层薄薄的红,没有血的味道,倒是显得很清澈。
“失策了。”
绫小路葵低头,认真分析了下形势,一张脸忽地板起。
“没想到鞋子会湿。”
真人像一根枯萎的小草,他索性躺在了水里,病恹恹地滚来滚去。
“什么啊。”他抱怨道,“原来母亲你在意的是这个吗?”
绫小路葵一掌拍到了他脑袋上,嫌弃地把衣袖拧干:“别滚啦别滚啦,都溅我身上了。”
真人想了想,在绫小路葵震惊的目光中变成了一条奇形怪状的小蛇。
不过应该没有蛇会长一头蓝色头发的吧。
是会被科学家抓进实验室解剖研究的诡异程度。
绫小路葵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的脑电波在这个时候和真人奇妙地对上了。
“你以为变成爬行动物我就抓不到你了吗。”
气势汹汹的少女挽起了袖子,指尖刚触及那肉色的不明生物体,真人就溜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只有被真人抛下的衣服和呆愣的少女。
滑、滑溜溜的。
绫小路葵瞳孔地震。
“好歹给我把衣服穿上啊!”她有些气急败坏地朝远处探个脑袋出来的真人喊道。
真人无辜地眨眨眼:“可是穿着很麻……”
一个“烦”字没了说出口的机会,那张形似蛇头的脸上先是出现了道裂痕,随之裂痕的上半部分顺着切口缓慢平移,变作肉块掉在了脚下。
砰的一声,肉块也裂开了。
绫小路葵感到自己被拎了起来。
“好玩吗。”两面宿傩问。
他的语气平淡,却捏着她的一只手,像是在威胁。
绫小路葵摇摇头,“不太好玩。”
她诚实地回答了问题,余光却瞥见真人试图重生的身影忽地消失不见,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你把真人放走了我们玩什么?”
她用了[我们]这个词。
少女在说这话的时候眉心拧起,语气不善,一双眼睛却因沾了水而湿漉漉的,像只炸了毛又没什么攻击力的小猫。
两面宿傩垂目看了她一眼,不太在意道:“你。”
……
虎、虎狼之词!
绫小路葵一时梗塞,她捏着散开的领口,没什么骨气地把脖子往里面缩了缩,“影响不好。”
两面宿傩的脚步停了下,他的目光在她闪躲的表情上停留了许久,突然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绫小路葵没反应过来,连带着神色都变得有些呆滞。
两面宿傩笑得更开心了。
“说啊。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他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两面宿傩不许她移开视线,手掌覆着她的后颈,手指有意无意地捻着她的头发,落入她耳边的气息使得怀中的少女有些发痒。
她抖了一下,耳廓撞上两面宿傩的犬齿。
绫小路葵眼睛一闭,抱着脑袋就开始反思:“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玩那些颜色废料游戏了!”
她不怕被杀,比较怕丢人。
要命,明明她对着纸片人时都不会害羞的。
绫小路葵想着,捂着眼睛的手又松开了一条缝:“真人真的挺有趣的,你信我,快把他拉回来。”
两面宿傩挑眉道:“你很喜欢那个小鬼啊。”
绫小路葵一时之间分不清这究竟是句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然而没等她想明白,两面宿傩就抱着她坐了下来。
“碍事。”他说。
绫小路葵顿时正气凛然:“他好歹还叫你父亲呢。”
两面宿傩一时半会又不可能放她走,她是真的无聊。
总不能把她的付丧神们从本丸里叫出来玩吧。
真人作为诅咒被切了就被切了,她的付丧神要是被切了,绫小路葵就只能把自己也切了谢罪了。
她有些丧气地想着,试图再挣扎一下:“别否认了,你肯定也觉得他有趣,不然以前干嘛把他留下来。”
两面宿傩盯了她一会,没说话。
“你要养几个随便你。”过了半晌,他开口道,语气有些不愉快,“不准想了。”
绫小路葵莫名地就感到了一阵烦躁。
失望是有点,但也不至于到烦躁的地步啊。
她眨眨眼,余光瞥见手腕上那朵完全变成红色的梅花。
“你不开心?”
绫小路葵问着,转过身去,双腿跨开,正对着两面宿傩。
好像烦躁少了点。
也就是说,她感受到的烦躁并不是来源于自己,而是来源于两面宿傩。
“你在把我们的灵魂绑一起之前都不问问我的意见的吗。”
可能是有了发现自己的心脏竟在两面宿傩身体里的先例,绫小路葵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好看吗?”
她的脑子里在此时升起了恶劣的念头,于是指尖抚过两面宿傩的脸颊,刻意凑近了些。
她一动,海藻般的金发就垂了下来,舌尖也在说话时若隐若现。
两面宿傩早在她做出第一个动作时就猜出了她的心思,却并未把她从高高的尸骸上扔下去以示惩戒。
他牵动嘴角,配合着她的动作。
“你不是很有自信嘛。”两面宿傩说,指的是他当时说她笑起来像个蠢货的事。
“对呀。”
绫小路葵毫不害臊地回答,她似乎想到了某种报复两面宿傩的可能性,心情愉悦得不行,身体无意识地又靠近了些。
“但我想听你说。”
少女的唇瓣一张一合,金发中散出奇异的芬芳。
两面宿傩:“没了?”
绫小路葵脑中一瞬间浮现她的游戏机上打满马赛克的画面。
不行不行,报复两面宿傩倒也不用牺牲到这种程度。
她甩甩脑袋,想趁两面宿傩发现之前把脑子里的垃圾清理出去,可两面宿傩却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腰。
“只有这种程度可不行啊,神明大人。”
柔软的耳廓被咬住了,一阵嘶哑又压抑的笑传了进来。
两面宿傩表现得游刃有余,手掌按住了她的肚子。
“诅咒有什么好玩的。”他说着,动作像是要挑开她的衣服。
绫小路葵下意识地就用双手抱住了他的手臂。
“特别好玩。”她板着一张脸,义正言辞,“你现在不也是诅咒——当然,没有拿你和真人相提并论的意思,你比他重要多了。”
至少如果同时放两面宿傩和真人出来,外面的那群咒术师一定先打两面宿傩。
说起来,她都凑这么近了,为什么感受不到两面宿傩情绪的变化啊?
同为没有交往经历的男性,虎杖同学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反应就有趣多了。
啊,这么说好像有点侮辱善良DK了。
对不起,不应该拿正常人和宿傩这种纯粹到极致的恶人作比较的。
这条路走不通。
“外面怎么样了?”绫小路葵问,开始假装无事发生转移话题。
她进来之前看到吉野顺平在给五条悟发短信,算算时间,五条悟应该也快到了。
倒也不是指望五条悟会救她,只是既然真人被放了出去,她有些担心他又打上他自称的好朋友吉野顺平的主意。
“和六眼在一起。”两面宿傩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些什么,无所谓地回答道,赤红色的瞳仁移动,看向她攀着他的两条手臂。
那真人肯定是跑了。
还行。
绫小路葵松了口气,既没注意到两面宿傩的动作,也对于自己的现况完全没有任何自觉。
她突然想到了之前两面宿傩解锁她手机的样子。
明明是现代才开始流行的电子物品,两面宿傩使用起来却很流畅。
偷偷看着虎杖同学学的?
……他还挺虚心啊。
这么说的话,虎杖悠仁在上咒术课的时候两面宿傩也应该听得到。
什么近代史现代时,咒力的使用,布下[帐]的方法……
震惊,诅咒之王竟从零开始学咒术。
咒术高专的老师们知道了一定会心情复杂。
“又在想那小鬼?”两面宿傩捏着她的脸掰正,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没有。”绫小路葵回答,“我只是在想之前企图把你的手指砍成两截的事是不是也被你看见了。”
她加入诅咒师集团的原因之一就是阻止他们复活两面宿傩。
因此,她拿到手指的第一反应就是深更半夜地摸出根据地,尝试各种毁掉它的办法。
她尝试了电锯,火烧,化学浸泡……
屁用没有。
那时的绫小路葵思考了一会,打算把它冲进下水道。
但在她那么做之前,马桶里就冒出了个真人的脑袋。
他们大眼瞪小眼了一会,绫小路葵默默地把手指塞回了兜里。
“要我教教你吗?”两面宿傩问。
过去失败的经历告诉绫小路葵这是道送命题。
她想了想,没回答两面宿傩的话,只是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你早就知道我做了什么。”
这是一句肯定的话。
绫小路陈述着事实,话音一落就自顾自地得到了答案。
游戏。
两面宿傩在陪她玩游戏。
想通了这一点后,绫小路葵看向两面宿傩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她的唇角轻轻抿起,眉眼间藏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想不通。”她说,“你该不会想等我失败后拿这个嘲笑我吧?”
除此以外,她就只能想出两面宿傩每天待在领域里太无聊了的理由了。
好像还是后面的那种可能性比较大。
她身上难道有什么值得两面宿傩利用的东西吗?借着她复活之类的?
“这可不是害怕我复活的表情啊。”两面宿傩漫不经心地说,捏住她脸的力道又重了些。
他的脸上露出了恶劣的笑容,“前后矛盾,是你自己跑到我面前来的吧。”
绫小路葵听懂了他的意思,但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
“不想让你复活和想找你聊天又不冲突。”
她的确有那么点喜欢两面宿傩,可两面宿傩倘若真的活过来,人类的文明估计又要倒退回几百年前。
两面宿傩乐于欣赏大厦将倾的画面,会把一切看不顺眼的东西都毁掉。
咒灵肆虐,妖怪横行,逢魔时刻不再局限于黄昏。
“只有我属于你也太不公平了。”
面前的少女目光灼灼,表情沉静,灵力包裹住了两面宿傩掐住她脖子的虎口。
“我也想要你只属于我。”
这句话一说出口,绫小路葵就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
她的眼睛明亮起来,透出的喜悦从手腕的灵魂束缚那传达到了两面宿傩的心脏。
“没错,换个角度思考,我们现在之所以待在这里,是因为我囚禁了你。”
轻快的语调中满溢着连她自己都并未察觉的野心,两面宿傩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炫耀和骄傲的成分。
“我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夸你啊。”
金色的灵力被捏碎了,两面宿傩只要再用力一些,就能轻而易举地折断她的脖颈。
可眼前那张漂亮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恐惧的成分。
明明她是因为毛毛虫落到头顶都会惊慌的大叫的蠢货。
两面宿傩没告诉她,早在灵魂捆绑以前,他就能通过胸腔那颗并不属于他的心脏感受到她的情绪。
虽然本意只是把他的弱点收回来而已,但无意间倒是多了许多便利。
“谁让你夸我了。”绫小路葵莫名其妙地说道,“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咦,不对。
刚刚两面宿傩的情绪好像变了下。
是因为哪句话?
反应过来的少女松开了皱起的眉头,她歪歪脑袋,试探着地重复了一句。
“我囚禁了你?”
那双赤红色的眼睛沉下,一股痒意从肌肤相触的地方涌了上来。
两面宿傩笑得胸腔发颤,在怀中之人反应过来之前便掐着她的后颈,将她压在地上。
身后的人覆了上来,绫小路葵惊觉无论她怎么努力,看到的都只有埋在颈间的柔软粉发。
“囚禁我?”
两面宿傩笑着,他细细地咀嚼着这几个词,犬齿擦过她的肩膀时力道不轻不重,就好像是要将她咬碎,咽入腹中才肯罢休。
“真敢说啊你。”
绫小路葵无法思考,她甚至连骂他都忘记了,理智全然化成了脑子里唯一的一个想法。
卧槽。怪不得两面宿傩刚刚一点反应也没有。
原来他的爱好这么狂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