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小路葵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因为真人给她演示了一把青蛙变小鸟的魔术。
小鸟没有翅膀,还留着青蛙的四条腿。
“因为我还不太熟练嘛。”
真人无辜的说道,光从表情分不清是说的真话还是又在撒谎。
他从椅子上跳下,捡起地上的格子罩衫,变回了青年的形态。
真人哼着歌,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绫小路惠观察着他的举措,有些惊讶地得出了结论:“要去找朋友玩吗?”
真人笑眯眯地向她招手,半个身子跨出了门,“是哟,毕竟和顺平君约好了。”
铁门吱呀一声合上了。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首先,真人有朋友这件事就很奇怪。
“我是不是应该追上去?”
少女皱着眉,烦恼地揉乱了头发,开始征求身边解除神器状态的夏油杰的意见。
“应该没有咒灵会给自己取名叫顺平吧?”
“吉野顺平,神奈川县立里樱高中一年级。”夏油杰说,“刚刚他手里那本书上的字。”
!
果然!夏油杰是天才!
对自己的神器充满了崇拜之情的绫小路葵站起身:“走吧,要赶在那家伙做出不得了的事之前。”
手被抓住了。
黑发的青年怔愣一瞬,他低垂的目光落在十分自然地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上。
少女的个子不高,骨骼也显得纤细,五指收拢,握了一圈也没合上。
她走两步的距离,夏油杰一步就能跟上。
“你在看什么?”似乎注意到了夏油杰的异常,绫小路葵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真稀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发呆。”
一般来说,她才是那个发呆被喊醒的人。
她难得地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在夏油杰开口之前得出了结论。
“如果是好奇真人的话,其实我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人类。”绫小路葵回忆道,“是在吉原里捡到的,他那个时候装得特别可怜,似乎想联合妖怪杀掉我。”
声音到这里显得有些犹豫。
夏油杰看着她抿起唇角,鸦羽般的眼睫落下,一副困惑的模样。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却用那把对准了深爱他的妖怪。”
“想不通啊——大家的心思真复杂。”少女轻轻哼了一声,被太阳晒得粉红的鼻尖耸动,“宿傩也是,心情好的时候就陪我玩过家家的游戏,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把我丢进妖怪肚子里。”
他们行走在街道上,周围到处都是穿着制服成群结队的学生。
“不过,我有的时候觉得他还挺帅的。”绫小路葵自顾自地说着,光明正大地从敞开的校门口走了进去,“如果他没做那件事的话。”
话题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夏油杰安静地注视着她。
“吉野顺平在哪?”绫小路葵随手揪住了一个擦肩而过的学生。
神明在普通人眼里的存在感很低,她的这种行为无异于突然从地里长出来想要吓人一跳的妖怪。
“吉、吉野?”穿着制服的少年受到了惊吓,下意识地结结巴巴地回答了问题,“他已经很久没来上学了啊。”
厌学?失足?因为交不起学费所以被迫辍学?
绫小路葵的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了无数种可能,她松开了揪着少年的手。
“为什么?”她问。
少年奇怪地看着她,犹犹豫豫地,似乎想说又不敢说。
原来如此,是有隐情啊。
“你也看到了吧,其实我是鬼哦。”绫小路葵一本正经地说道,“欺骗我的话我晚上就会从你床头冒出来。”
少年恐惧地瞪大了眼。
“不不不,这可不关我的事。”他说道,“是伊藤他们做的,反、反正……”
“……那样的家伙,就算来了学校也没有朋友啊。”
–
吉野顺平是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
盈亮的屏幕上,是论坛中不断涌现的关于他的话题。
[喂喂,听说了吗,吉野那家伙被鬼找上了。]
[我才不关心那种家伙,听说伊藤他们今天体育课的时候被飞来的棒球砸中了脑袋。]
[真的是棒球吗?我明明看到一团火焰飞了过去啊。]
……
黑发的少年用手掌按了按被亮光照得发酸的眼睛,他关掉了手机,从床上坐起。
按理来说,他应该因为伊藤他们的不幸而感到开心。
诅咒他们——因为受到了攻击,所以做出相应的反击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吉野顺平本来是这么想的,但这样做的话,就会玷污一直支持着他的母亲的灵……
夜晚的风带着血的味道吹了进来。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的少年睁大了眼,他来不及穿上拖鞋,被窗边的矮桌拌了一跤,连滚带跑地从卧室冲向客厅。
透明的窗纱在月光中扬起,原本宽敞的客厅挤满了咒灵。
金发的少女背对着他,一刀一刀地刺进诅咒的头颅。
而在客厅的角落,他的母亲吉野凪倒在那里。
吉野顺平几乎发不出声音:“这究竟是……”
十七岁的少年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一幕,他想要挪动脚步,却止不住地浑身发抖。
“你醒了啊。”听到声音的绫小路葵转过身,“方便的话可以帮我替那边那位止下血吗?”
也许是视角的缘故,吉野凪的伤口从这边看并不明显。
吉野顺平在听到对方的话时才反应过来,他坚定地点了点头,抬手用力按住了母亲腰部的伤口。
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涌出,吉野顺平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了无数张脸。
讨厌他的人……有钱又闲的阴暗之人……
啊,绝对是他们做的吧。
少年那遮住半张脸的长刘海在这时被掀了起来,倒映在夏油杰眼中的是他额头上陈旧的伤疤和因仇恨爆发出的咒力。
咒术师。
霸凌。
夏油杰见过那样的眼神。
浑身血污的小女孩被关在了肮脏的笼子里,她们流着泪,害怕又愤怒地尖叫。
咒术师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夏油杰的信念在那一刻被摧毁得粉碎。
愚蠢的猴子,索性全部都杀……
“大将!”
叮咚一声,是刀刃落地的声音。
紫色的[恙]从少女的手臂开始蔓延,逐渐爬满了她的半张脸。
她半跪在地上,揪着衣服的领口,呼吸因痛苦而凌乱。
尽管是这样,她仍旧保持着理智,第一时间解除了神器的武器状态。
“别过来,去帮忙疗伤吧。”
绫小路葵说着,缓缓站起身,第一次用了命令的口吻。
“这是主命。”
渗出的汗水浸湿了额发,绫小路葵一抬眼,就对上了夏油杰错愕的目光。
“都说了不准做坏事啊。”
她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轻飘飘的声音里浸满了宽容的无奈。
绫小路葵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掌心合拢,结出的招数刚解决完两只,肩膀就被偷袭的诅咒咬住。
还是变迟钝了啊。
发觉这一点的少女并不觉得苦恼,她捏着咒灵的脑袋,硬生生地将它从肩膀上扯下,随后一把碰到了墙上。
“狗东西,怎么都爱咬人。”绫小路葵不满地骂到。
她抬起手,企图用灵力治愈肩膀的伤口。
可她越是这么做,[恙]就蔓延得越快。
事情好像变得有点糟糕了。
“杰,可以帮我打个电……”
站立的身体突然被扑倒,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
夏油杰抱着她,单手托在她的脑后,避开了咒灵的攻击。
“没打通。”他松开了紧抿的唇,“抱歉。”
[恙]从肌肤相触的地方蔓延开,夏油杰看着自己的手,皱了皱眉。
他刚要说些什么,却听见面前的少女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还说我活到现在真是奇迹呢,都说了[恙]会传染了。”
“啊,原来如此!”
“正因为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我们才是同伴嘛。”
明明都到了这种时候了,绫小路却还有心情开玩笑。
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朝聚集的诅咒走去。
“诶,要是你能用咒力的话就简单了吧,别担心,最后肯定是我赢嘛。”
“不过——真想看看啊,最强咒术师战斗的样子。”
绫小路葵伸了个懒腰。
碾碎、格挡……
时针从三走到四,又悄悄地移动了半格。
甚至那个名为吉野顺平的少年也参与了战斗。
作为神明来说,似乎还挺不称职的。
但是好痛啊……
和两面宿傩不同,这些诅咒是真的想吃了她。
绫小路葵一看自己那坑坑洼洼的手臂,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狗宿傩,不是说我是你的东西吗,我都要被吃掉啦。”
明明知道两面宿傩那家伙听不见,她还是想要骂他。
“白痴。”
“变态。”
“没有同情心还惹人嫌。”
……
“你话还真多啊。”
少女的声音被打断,两面宿傩一从窗户上跳下,周围的诅咒就安静了下来。
一步。
两步。
他就像散步一样悠闲地穿过了诅咒,站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不骂了?”两面宿傩的目光略过她身上的伤口,嘲讽般地笑了声。
想象中气急败坏的声音并没有出现,两面宿傩垂眼,看着那抹掉在地板上的水迹。
“你好慢。”
绫小路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都忍到现在了。
可两面宿傩一出现,她就很想哭。
紧绷的神经悉数松懈下来,更加剧烈的痛意占据了她的理智。
两面宿傩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好像是要耐心地听她哭完。
但在那之前,他抬起手指,切碎了那想要从窗户溜走的诅咒。
“我可没有允许你们动啊。”
两面宿傩侧过脸,唇角颇有兴致的笑容里沾着血意。
他没有动手,反而将无力的跪坐在地上的少女捞起,抱在怀中。
“想杀哪个?”
两面宿傩问道,用反转术式治好了她的一只手臂。
“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