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很过分。”
“……”
“什么他的东西,明明我不是东西。”
“……”
“说起来,里梅,你一定知道解除这道咒纹的方法的吧。”
小雨过后的庭院,金鱼在荷叶下探出个脑袋游来游去。
五分钟的时间显然是里梅的极限,在忍耐着听完对方的抱怨却一不小心折断了扫帚后,他的表情开始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我不会背叛宿傩大人的。”里梅说着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威胁的意思,“你也一样。”
散着头发的少年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就差把[你敢背叛宿傩大人的话我就杀了你]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绫小路托着下巴的手一顿,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表达才能不打击到对方的一片忠心。
两面宿傩那天欣赏完她绝望又悲伤的表情后就走了,里梅说他去了京都,那时的她本还想问出更多东西,可里梅在提了一嘴“禅院”后以“反正你也不懂”为理由什么也不肯说了。
“你不把头发扎起来吗?”她转移话题问道。
里梅:“不需要。”
“哦。”绫小路葵仔细打量着他,“可是你出汗了吧。我送你的发圈呢?”
这句猝不及防的提问使得里梅明显愣了一下,他看起来有些心虚,却还是梗着脖子硬邦邦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扔掉了。”他说。
“诶——”虽然回答在意料之中,但绫小路葵还是刻意拉长了尾音,她露出了一副惋惜的神情,撇了撇嘴,“那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欸。”
里梅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他抿了抿唇角,犹豫着开口:“你对宿傩大人也是这样说的?”
“嗯?没有。”绫小路葵下意识地回答,她说完,还不忘用玩笑的口吻打趣道,“原来如此,你嫉妒了吗?”
里梅轻哼:“只是为了防止宿傩大人被你这种家伙蒙骗。”
绫小路:“什么!宿傩在你心里竟然是这么容易被欺骗的存在吗?好的,等他回来我就去告状。”
年轻的诅咒师咬着牙,看上去被她气得不轻。
绫小路葵差点没笑出声,脑中不由地冒出了“要是两面宿傩也像里梅一样纯情就好了”的念头。
简直不要太方便她未来的背刺行为。
想到这里的少女晃着腿,坐在走廊上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不,不行,救命,那样似乎更可怕了。
绫小路葵打了个寒战,她晃了晃脑袋,努力把脑子里那奇奇怪怪的画面当垃圾一样清理出去。
而这样的举动显然吸引了里梅的注意力。
“……你在想什么?”他皱着眉头问道,和她隔了三米远的距离。
绫小路葵当然不会把脑子里想的东西分享给他,毕竟里梅对于她的容忍度看上去已经到极限了。
“提问!”少女突然高亢的嗓音伴随着高举起来的右手,“咒力是怎么来的!”
里梅拿着两截断掉的扫帚注视着她,他沉默了半分钟,才缓慢地开口:“天生的。”
完了,梦想破灭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里梅问。
绫小路葵想了下,又开始撒谎不打草稿:“看你们的招数挺炫酷的,我也想学。”
实际上今天早上她把手上的咒纹拍到了群里,咨询了一下她那两个咒术师网友的意见。
[夏油杰]:抱歉,我也是第一次见。
[五条悟]:或许可以试试把那个地方剜掉。
[世界第一绫小路]:!!!
[世界第一绫小路]:真的吗?
[五条悟]:真的哦。
[夏油杰]:不要逗她了,悟。
[世界第一绫小路]:?
[世界第一绫小路]:竟然把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绝交了。
[五条悟]:?
[五条悟]:现在道歉的话说不定我还会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解决的办法哟。
[世界第一绫小路]:迅猛龙yyds!
[夏油杰]:这么快就屈服了吗?
[世界第一绫小路]:迅猛龙呢?
[夏油杰]:他没想到你会这么说,现在在认真思考解决办法。
[世界第一绫小路]:……结果还是不会嘛,说好的最强呢?
这句话当时一发出去绫小路就自己给自己找到了突破点。
五条悟和夏油杰可能正因为是最强,所以从来没碰到这种问题,当然也就不用去了解事情的解决办法。
[五条悟]:就算想到了,告诉你也没用吧。
[五条悟]:你这臭丫头不是没有咒力的神棍吗?
懂了。咒术的事情果然还是只有咒术师能解决。
但里梅显然不会帮她,她又不认识这个时代别的咒术师。
坐在檐廊下沉思的绫小路葵微微侧过脸,目光锁定了那个站在树下,正好奇地眨着眼睛把蝴蝶的翅膀扯下来的蓝色身影。
“真人是有咒力的吧?”她向里梅问道,语气里有按捺不住的兴奋。
里梅忽然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女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绫小路:“想不想体会一下当师父的乐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可是和宿傩同等的荣誉。”
有什么东西被投了过来。
里梅下意识地抬手去接,一低头,就对上了同样迷茫的真人的眼睛。
“真人,妈妈的好大儿。”
里梅听见绫小路葵笑着对真人说道。
“快点,喊师父。”
-
真人最近有个烦恼。
原本对他避之不及的“母亲”不知为何热衷于让名为里梅的诅咒师教导他学习咒术,他对此没什么兴趣,只觉得麻烦。
但他并没有开口拒绝。
从小便与妖怪和诅咒生活在一起的孩子知道怎样才能获得“母亲”的喜爱,于是他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乖巧地站在一边,看着里梅和“母亲”玩“我拒绝”“为什么?”“我不干没有意义的事”的游戏。
“好吧。”他看着那道金色的影子嘟囔了一声,“我还想着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以后就不烦你了。”
“……”
“当然,也不会去夜袭宿傩。”
“……”
“更不会把你冻好的食物偷偷拿出去喂猪。”
“走吧。”
直到白毛诅咒师冷漠地拎着他的后领往训练场走,真人才发现——
咦,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总而言之,他的噩梦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真人从未如此憎恨过凌晨四点的太阳。
一想到这里,半张脸埋在温泉水里的孩子就开始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思考逃跑的可能性。
但那已经不可能了。
以“担心他的身心健康”为由,绫小路葵在里梅答应训练真人的那天晚上起,就抱着枕头和被子,自作主张地搬去了真人的房间。
“……您很爱我吗,母亲?”
“当然啦。”金发的少女将他抱在了怀里,摊开绘本讲故事,“所以真人要是趁我睡着偷偷离家出走的话我会很苦恼的哦。”
她歪了下脑袋,柔软的发丝擦过他的脸颊:“会打断你的腿也说不定。”
“……”即使是真人也说不出话来。
——都是那个白毛诅咒师太没用了的错。
真人苦恼地想道。
——要是“父亲”的话,就不会这么容易被说服。
啊,没错,父亲。
恶劣的孩子几乎是一瞬间就制定好了计划。
他弯起了唇角,亲了亲少女的脸颊。
“我不会逃走的。”真人承诺道,整只窝在她的怀里,蹭了又蹭。
倘若“父亲”在的话,“母亲”就不会再关注着他了。
这么想着的真人在两面宿傩回来前的那个傍晚,把少女的枕头挪进了两面宿傩的房间。
他又开始哼起了摇篮曲,语调愉悦又轻快,脚边拖着长长的杏色小褂,在宽敞的和室内滚来滚去。
“母亲”的味道。
这样一来,那个人一定能闻得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