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宿傩杀人无数,从他几百年前刚成为诅咒师起,就是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姿态。他对什么都无所谓,杀人全是兴趣所致,一切行动全看心情。
最初给他取名为[两面宿傩]的阴阳师早在决战中化为一抔黄土了,花开院家剩下的子嗣们完全不成气候。
两面宿傩的生活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无聊了起来。
为了打发时间,他开始比起以前更频繁地杀人。
或许是担心灾祸上身,以德川为首的大名们开始在暗地里以各种理由通过里梅拉拢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作为礼物的“活的生物体”了,但送礼的同时还敢明目张胆地撒谎的,两面宿傩的确是第一次见。
“要我夸奖你吗?”两面宿傩戏谑着问道。
绫小路葵见好就收:“怎么会,我做好事从不用夸奖的。不如你把我放下来,我把它们杀光了作为送给你的第二个礼物?”
虽然她也有被单手抱着的少女心……不不不,少女心也是要分对象的。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危险了,两面宿傩如果想要杀她,她施展不开。
“别动啊。”两面宿傩嗓音沙哑,“这可是你自己掉下来的,不是想被抱着吗。”
艹。
两面宿傩怎么知道的?他总不能有读心术吧?
完了,全完了,那她之前在心里骂他智障还妄想让他帮自己穿衣服的事不就暴露了。
不能承认!决不能承认!
“我可以解释的。”
绫小路葵一边说着,一边小幅度地挣扎,试图寻找一个空隙逃跑。
但两面宿傩搂着她的手臂就如铜墙铁壁,力度之大让她几乎无法动弹,只能被迫半个身体贴在他的身上。
她一低眼,就能看见他肩上神秘的黑色咒纹。
“打情骂俏你懂吗?……哦可能现在还没这个词,总之就是通过作死来吸引恋人的注意力的意思。”
“没错!就是这样!嫉妒的对象是不分性别的!我只是单纯地想趁里梅不在刷好感度而已。”
两面宿傩垂眸看她一眼,忽地嗤笑一声:“你想让我喜欢你?”
来了!问题来了!
这个时候应该是低眉顺目地说“我不敢”再夸他一通彩虹屁好呢,还是应该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那不然你以为我忍你这么久干嘛”好呢。
拥有着五年乙女游戏经验的绫小路葵只在沉思了片刻后就做出了决定——
“当然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毫不拖泥带水,光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破绽。
“是吗?”两面宿傩挑了下眉:“送你了。”
等等,什么东西送给谁?
绫小路葵的脑中刚冒出这个疑惑,两面宿傩就在空中松开了抱住她的手。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而过,失重感像潮水般毫无准备地袭来,她不过是一个眨眼,就掉进了脚下张着嘴的巨型妖怪的肚子里。
哦,原来是把她送给妖怪当晚餐。
……狗啊。
她单知道两面宿傩狗,但不知道他还能这么狗。
金发的少女在还未落到底部前便已结好了印,吞噬她的妖怪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最后扭曲地嘶叫着,化为炸裂开的无数肉块。
短暂的缺氧使得绫小路在重见天日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浑身上下都是血液和粘稠的液体,头发湿哒哒地落下,看上去和远处脏兮兮的真人没什么实质上的区别。
绫小路葵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可怕,但她这幅狼狈的样子似乎取悦了两面宿傩。
盘腿坐在诅咒之上的男人开怀大笑,他满意地欣赏着这一幕,在看到对方气愤地清理完身上的污垢后才缓缓站起了身。
“意外地能干嘛。”
能被两面宿傩夸奖大概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但绫小路葵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之情。
——要不然还是同归于尽吧。
她面无表情地在心中想道。
“作为奖励,就让你见识见识吧。”两面宿傩抬起了眼眸,他漫不经心地曲起了手指,双手交叠,唇角挂着兴致盎然的笑,“领域展开——”
“[伏魔御厨子]。”
几乎是一瞬间,时间就好像被定格了一样,就连天上流动的云也静止在了原地。
妖怪的残肢伴随着血雨砸在了她的脚边,它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求饶的尖叫就已经没了声息。
绫小路葵在那些令人作呕的残肢中找到了本应归巢的麻雀,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身体却已经不知道去往了何地。
将一切生物斩尽的可怕能力让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还活着。
等等,那真人……
还没来得及舒出一口气的少女猛地抬头,她的视线一转,就触及到了那抹孤零零的蓝色身影。
真人站在原地,他长长的头发被削掉了一半,连带着从额头到下颌都有一道无法忽略的血痕。
他看向两面宿傩的眼神无比恐惧,像小动物一样本能地缩成了一团。
完蛋了,大概是要被杀掉了。
绫小路葵是这么想的,她打算抢救一下,可真人的速度比她要快些。
“父、父亲?”
那是一声音量极低的呼唤,可在一切生灵都消散的此刻却格外明显。
紧接着,陷入震惊的绫小路葵看到真人向她跑来,他颤抖着身子,扑进了她的怀里。
“母亲!”
绫小路葵活了这么多年,一直觉得自己什么大场面都见过。
但她现在却不敢抬头对上两面宿傩的目光。
“倒霉孩子。”她痛苦地拍了拍真人的脑袋,低声说道,“你学我耍无赖就算了,拉我下水可就太恶毒了啊。”
-
“和之前的情报一样,新上任的禅院家主的确是影法术的继承人。”傍晚时分,外出归来的里梅半跪在障子门前汇报发现,“虽说如此,但就像现在的花开院一样,没有了前任的指导,不是宿傩大人您的对手。”
两面宿傩单手托着脑袋,食指懒洋洋地点在太阳穴处:“是吗,那我去教教他们怎么样。”
里梅低着头,不动声色:“能得到宿傩大人的指导是他们的荣幸。”
两面宿傩哈哈大笑:“说这种无聊的话,你也被那女人影响了吗,里梅。”
里梅愣了下,忽然察觉到自己昨晚扎起的头发还未放下。
他的神色微凛,继而头更低了些:“抱歉,宿傩大人。”
障子门外的身影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消失了,两面宿傩却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他的目光因此而微动,最后落在自己的手上。
前不久,他用这只手抓住了那个名叫真人的小鬼的头颅。
捏碎它对于两面宿傩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就在那个时候,两面宿傩在真人身上闻到了比诅咒更恶心的气味。
“看吧,都和你说了,跟着我会变得不幸的。”
看上去并不知晓这一切的少女在远处痛心疾首地摇头,却没有丝毫要从他手里抢人的打算。
“这个时候倒没有怜悯心了吗。”两面宿傩嘲讽道。
绫小路葵面无表情:“他都喊你父亲了,父亲打儿子是分内的事,我可不插手。”
她说完,还握紧拳头给他打气:“加油,这孩子改邪归正的事情就靠你了,毕竟负负得正嘛……算了,跟你说数学干嘛,你肯定没学过。”
两面宿傩啧了一声,松开了捏着真人脑袋的手。
察觉到两面宿傩的杀意消失后,小真人立即跑得远远的,他既不敢接近两面宿傩,也不敢接近刚才亲手把他交出去的少女。
绫小路葵立刻见缝插针,开始报两面宿傩把她扔进妖怪肚子的仇:“太凶了也不好,你看,你儿子怕你。”
两面宿傩:“你倒是挺乐在其中啊。”
绫小路:“在告白后惨无人道地抛弃我的男人是不会懂的,我只是在强颜欢笑而已。你看,我的衣服已经脏得无法见人了,你知道它有多贵吗。”
两面宿傩的眉头皱起,他似乎被她说得有些不耐烦了,绫小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她刚想转变口吻说点什么,就看到两面宿傩手指一抬。
撕拉一声,她身上那件杏色的小褂像个没人要的孤儿一样落在了绿油油的草地上。
绫小路葵:“……”
绫小路葵:“或许你知道有衣服脏了可以洗的这件事吗?”
两面宿傩的语气阴沉:“烦死了,想要什么就让里梅陪你去买。”
绫小路葵的眼睛瞬间变得比铜铃还亮,她想要夸奖两面宿傩真是个好人,又觉得这句话好像哪里都不对劲。
于是她思考了一会儿,把到嘴边的话语从头改到了尾。
“作为交换,我会报答你的。”
两面宿傩侧过脸去看她,他沉默半晌,又低低地笑了一声,将这句话拆分开来,在嘴中细细咀嚼:“报答?”
“对啊,你很无聊吧,我当你的陪练怎么样。”金发的少女算盘打满,一本正经地说道,“先说好哦,你不准用刚才的领域。”
两面宿傩沉默地打量着她,他的视线下移,发现对方腰间携带的短刀不知何时换了一把。
“你很急着送死嘛。”
两面宿傩的语气里充满兴味,绫小路葵却在脑中将它自动转化为答应了的意思。
她清了清嗓子,刻意摆出震惊的表情:“怎么能叫送死!你竟然又想着杀掉我吗!”
“你看,真人这孩子才五六岁——”
“他还需要母亲的怀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