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小路说这句话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她并非胆大到要赶走里梅和两面宿傩独处,只是单纯地嘴贫。
要是两面宿傩回来再晚一点,她就应该在里梅面前哭了。
但两面宿傩总坏她好事。
一想到这里,绫小路葵就忍不住在心中扎了个他的小人,毫无形象地踩在上面蹦蹦跳跳。
“你以前也喜欢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两面宿傩平淡地开口问道。
“什么?”
奇怪的问题使得她的思绪猛地被拉回,绫小路葵疑惑地抬起眼睫,视线恰好对上两面宿傩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
他注视了她一会,眉尾扬起肆意的弧度,忽地扯开了唇角。
少女那迷茫的目光并没有伪装的成分,的确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是为您而诞生的,只有这点,您不必怀疑。”
所以,这句话是撒谎。
“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手指深入她的发间,两面宿傩稍一用力,迫使面前的少女抬起了头。
他俯下身,刻意凑近她的耳边,低哑的声音里充满了变态的愉悦。
“那就陪你玩玩吧。”
“再加把劲,可别在记起来前死了啊。”
池塘的水因着落下的雨珠一圈圈地荡起了涟漪,它不断扩大,融合,湮灭,再扩大。
在一片沉寂中,少女漫不经心的嗓音响起。
“反正都已经三次了,我可不怕你。”
装傻充愣这种事情对于绫小路葵来说可谓是得心应手,但这并非意味着她是傻瓜。
在此之前,两面宿傩有三次真正想杀掉她的时候。
一次是她与他初次见面主动挑衅之时,一次是她被叫去他的房间的时候,还有一次便是目睹他与咒术师的战斗的时候。
幸好在两面宿傩动手之前,她都用垃圾话搪塞过去了。
两面宿傩挑眉,对于她的话起了些兴趣。
面前的少女早已不是白天的打扮,她换下了繁琐的小袖,只简单地着了白衣朱袴,垂下的袖子用襷绳蠢兮兮地在身后绑了个结,露出白皙光洁的小臂。
她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就连缠绕在他指间的金发也柔软得不成样子。
女人对于两面宿傩来说向来只有一个[成为食物]的作用。
除了聒噪的哭声以外,不管是血还是肉,都比咒灵要好吃许多。
但眼前的这个女人显然是不怕死。
两面宿傩开始考虑起她的另一种作用。
散开的金发和轻轻一握便能折断的脚腕,他无比期待这个胆大的家伙露出惊恐的神情。
“你要是想吓我的话,其实抓个知了到我面前就行。”
虽然被威胁着,但绫小路的语调仍慢悠悠的。
“我对长着两条腿以上的生物都有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两面宿傩松开了抓着她头发的手,他转而双手抱臂,倚在门框上气定神闲地欣赏着她的表演。
“至于这个。”
这大概是绫小路葵第一次主动拉近和两面宿傩的距离。
过大的身高差使得她只有踮起脚,拽住他的衣襟,才能够到他的唇边。
温柔的月色在她的眸中摇晃,惊鹿[1]敲击着被水浸湿的岩石,在这清脆的声响中,缠绕着枝头的藤蔓上绽开了春花。
里梅在旁边气急败坏地骂了她什么绫小路葵一个字也没听见,毕竟在那之前,她已经学着两面宿傩的样子凑到他的耳边。
“毕竟我是看过256G的爱情片的人。”
“放弃吧,你才吓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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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一点一点地遮蔽了光亮,和室的障子门并未完全拉上,冰凉的晚风从缝隙中透进,轻而易举地搅乱了被褥中沉睡的少女的呼吸。
【“神明?”
“没错,为了回应你的愿望而诞生的神明。”
血液沿着台阶一路往下淌,蝉鸣将寂静的上空碾碎,黄昏的光透过树叶的罅隙,铺洒在了陈旧的鸟居上。
金发的少女就站在那里,盯着下方的黑色影子笑。
“我没有愿望。”那道影子说道,声音里溢满了不屑,“不过,你站得太高了。”
绫小路葵清楚地看到了自己被撕裂的样子,她的身体分成八块,骨头与肉分离,漂亮的头颅从高高的鸟居上落下,恰巧滚到了那抹影子面前。
可是下一秒,飞扬的血肉消散,时间的幕布像是被一只手强硬地拽回,重新来到了一分钟前的起点。
“没有用的,■■。”
自称神明的少女并未生气,她在黑影面前蹲下了身,睁着眼睛,仁慈地弯起了唇角。
“在实现你的愿望以前,不管多少次我都可以重生。”
“我是回应你的愿望而生的,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就是我的唯一信徒。”
“对我而言——”
“只要你存在着,我就是不死的。”
四溅的血肉染红树梢,暖黄色的天空中漂浮着数不清的妖怪,从脚下升起的恶念即使是迟迟赶来的女武神也无法消除。
那道影子哈哈大笑,他的身形在这黄昏这逢魔时刻一点点膨胀,几乎遮蔽了她的所有视野。
“有意思。”影子抬起手说道,“那就试试看吧。”】
……
“等等等等!”
从被褥中惊坐而起的少女从噩梦中挣脱,绫小路葵的呼吸彻底凌乱,她揪着胸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其他神明有没有做梦的习惯她不知道,但绫小路葵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她下意识地去摸放在枕头下面的短刀,视线一转,却意外地瞟到了亮起的手机屏幕。
[夏油杰]:还活着吗?
哦对,距离上次五条悟和夏油杰帮她出谋划策已经过去了一天,忙着和两面宿傩玩读心小游戏的绫小路葵从那时起就没有什么时间在群里说话了。
夏油杰是晚上二十一点发来的消息,虽然不确定两边世界的时间是否一致,但绫小路葵还是很快地打好了回复。
[世界第一绫小路]:活着。
[世界第一绫小路]:但是刚才在梦里似乎已经死了。
没到半分钟,新的消息很快跳了出来。
[夏油杰]:似乎?
[世界第一绫小路]:是啊,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明明感觉挺恐怖的,但是每次醒来后我都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简直就像诅咒一样。
[世界第一绫小路]:完了,我是不是被什么怨灵附身了。
这次夏油杰没有立刻回复她,直到她试探着在群里发了个问号,对方那边才蹦出了个省略号。
[夏油杰]:虽然不太清楚,但如果是诅咒的话,听起来有点像[束缚]之类的东西。
[世界第一绫小路]:……
[世界第一绫小路]:看不出啊夏油,你原来也是捆绑py的爱好者吗?
[夏油杰]:不,是术式的一种,不过现在我大概知道你喜欢什么了。
绫小路葵一时丢人地不知道应该先退群还是先砸手机。
[世界第一绫小路]:那如果是你们那什么束缚的话,应该也有什么解开的办法的吧?
[夏油杰]:很遗憾,据我所知,除非达成约定,并没有什么中途解开的办法。
[夏油杰]:不过,等悟回来我会帮你问问他的。
[世界第一绫小路]:咦,你们不在一起吗?
[夏油杰]:他一个小时前因为破坏公物被夜蛾老师叫走了。
[世界第一绫小路]:哈哈哈哈,我截个图,下次嘲笑他的依据有了。
绫小路葵下定了决心,要是五条悟下次再骂她中二病,她就任务结束后摸到他们学校,把聊天记录打印出来在每个厕所贴个遍。
虽然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但是一想到嚣张地号称最强的少年一脸吃瘪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心情愉悦了起来。
这么想的绫小路喜滋滋地关掉了手机,又钻进了被窝。
然而,十分钟后,她又再次从冷汗中惊醒。
坐立难安的少女满脸沉郁,一瞬间产生了“世界毁灭吧”的可怕念头。
明明她之前已经很久没做那个梦了。
一定是因为两面宿傩早上吓她的缘故。
……
等等,两面宿傩是不是说了等她记起什么东西就杀了她之类的话?
瞬间清醒的绫小路葵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总不可能真的是因为两面宿傩那个变态才诞生的吧?
如果是真的话,这件事要是被那群深受两面宿傩迫害的神明知道——
“我才不要和那个傻狗一起死!”
少女压抑的尖叫声惊起了门外栖息的鸟雀,在前所未有的寂静中,她房间的障子门忽然被人粗暴地拉开。
房间和她隔了一千八百米远的里梅完全没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但他的确背对着光站在那里,俊秀的脸上堆砌着忍无可忍的怒意。
绫小路葵也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总之她满脑子都是转移里梅注意力的念头,手下意识地拍了拍被褥,话也从嘴里无意识地溜了出来。
“嗨,一起睡吗,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