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绫小路葵对于“诅咒”“诅咒师”一类的东西并不十分了解。就像之前的聊天记录所说,她第一次听到“诅咒”这个词,还是在给路过的妖怪拍了张照加工美化了一下试探着发给她的沙雕网友夏油杰的时候。
绫小路葵有与无名之神交朋友的习惯,她那时候玩着游戏,凭借直觉从对方的言行举止中得出了“夏油杰”与她和夜斗一样是个落魄的神明的结论,正打算拉帮结派,结果对方一开口就问她是不是咒术师。
作为资深中二病,绫小路葵当时盯着游戏里的聊天界面,直接把对方划入了中二病的行列。
不过她之后明白了,对方的确没有说谎。
她能看见诅咒的原因不明,不过可能与诅咒和她理应斩尽的妖怪一样都是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脱不了干系。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当听到那个名为“两面宿傩”的人类是个诅咒师的时候,绫小路葵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从未碰见过棘手的妖怪,即使打不过也能逃跑,除了惠比寿中的那个穷神以外向来没什么天敌。
然后报应就来了嘛。
绫小路葵找到两面宿傩的时候,男人正在庭院的檐廊下倚着柱子喝酒。整座古老的日式大宅外除了他和她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类存在的迹象,倒是透着浓重的血腥味。
“两面宿傩?”
带着几分迟疑的确认般的口吻并没有吸引两面宿傩的注意力。
月下独酌的男人穿着宽大的女式和服,说来也奇怪,明明他穿得松松垮垮的,腰带也系得没个正经,却显得他整个人恣意又矜贵,与绫小路葵看到的围绕在他周围的怨气显得格格不入。
这样强大的怨气存在于人类身上只有一种可能性。
这个名叫两面宿傩的家伙,是个生啖人肉的存在。
“临死前还有什么遗言吗?”
站在庭院矮墙上的少女问道,她搭在刀镡的拇指轻轻用力,泛着银光的短刃就轻而易举地暴露在了月光下。
那双猩红色的眼眸终于动了动,施舍般地看向她。
“很敢说嘛你。”
两面宿傩笑了。
白瓷制成的酒杯在他手里化为了灰烬,透明的酒液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地上。两面宿傩低眸看了一眼,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咒术师?”两面宿傩猜测道,下一秒却又像是无所谓般地咧开了唇角,“随便了。”
明明他站在原地连脚都未曾挪动一下,绫小路葵所立之地却被切成了粉末。
在那之前就转移了阵地的少女看着碎成两半的墙壁,发出了声小小的惊呼。
她看向两面宿傩,而后者对于她还活着这点似乎感到了惊诧。
两面宿傩挑了下眉,难得地打量了她一眼。
“你还真是暴脾气啊。”绫小路葵抱怨的同时彻底抽出了腰间的短刃,她一副优哉游哉的态度,下一秒却是出现在了两面宿傩身后。
锋利的刀刃擦着男人的脸颊而过,两面宿傩偏了下头,没有回头看她,倒是盯着落在脚下的几缕自己的头发发呆。
她所有的攻击都被避开,感到棘手的绫小路葵正要拉开与两面宿傩的距离,却忽地听到对方大笑。
“有趣,有趣,真不错啊,你让我兴奋起来了。”
放声大笑的两面宿傩表现出了极度的轻狂与傲慢,他的声音低沉,搭着的眼皮抬起。
穿透乌云的月光映亮了他胸口处的黑纹。
认真起来的两面宿傩带着可怖的压迫感,可绫小路葵这次却没有挪动脚步避开对方的攻击的打算。
“大将!”
在药研藤四郎的惊呼声中,金发的少女收回了武器,赤手空拳地接下了两面宿傩的斩击。
鲜红的血液随着断裂的伤口迸发而出,溅到了两面宿傩的脸上。
两面宿傩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暗了下去,他拭去脸上温热的液体,拇指与食指轻捻之际,又像是忽然改变主意般地勾起了唇角。
滑腻粘稠的红色被男人的舌头卷入口中,两面宿傩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道食物。
绫小路葵对此早有预料。
“我说啊,你这家伙,知道犯神者有什么下场吗?”
金发的少女似乎并未感受到双手传来的痛楚,她直起了身子,盯着两面宿傩的嘴角,湛蓝的瞳孔下迸发出势在必得的自信。
“劫,生,命,烦,见[1]。”
血液从合拢的手掌处滴落,绫小路葵的脚下泛开光圈。
“秽恶不净,以吾绫小路之名,悉将五浊恶世所清除。”
“一式,缚。”
两面宿傩的瞳仁偏向眼尾,看向从身后而来的锁链。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大概已经明白了自己被对方算计的事情。
但那对于两面宿傩来说都无所谓。
前所未有的兴奋和快感让他睁大了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二式,掠。”
绫小路葵一抬手,炽热的火焰便轰得一下包裹了两面宿傩全身。
高大的身形化为了业火中的一道黑影,绫小路葵松开了手,得意地哼哼了两声:“怎么样怎么样,我是不是装到了,药……”
“请您下次不要做这种令我为难的事,大将。”
化形的药研藤四郎显然没有任何夸奖自家主公的打算,他推了下眼镜,语气中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欸——可是那家伙的斩击很危险嘛,我可不想送药研去手入室啊。”绫小路葵反驳道。
药研藤四郎一愣,他张了张唇,却在对上面前审神者真挚的目光时又重新合上了嘴,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还是以大将您的……”
药研藤四郎的话没能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绫小路葵一把将他推开,她下意识地挡住从身后传来的攻击,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喂喂,可别发呆啊。”
月下如诅咒一般的男人立着,本该湮没在业火中的两面宿傩哈哈大笑。
他身上的火焰没有理由地小了下去,最后汇聚在了他的手中。
从废墟里爬起来的绫小路葵这才注意到,除了那件女式和服外,两面宿傩看起来毫发无损。
他身上的黑纹从额顶一直蔓延到腹股沟处,显得诡异又可怖。
本该成为她的武器的火焰随着两面宿傩的动作,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最后爬上了她用来融入这个时代而穿得单薄的和服。
“真碍事啊。”
感到棘手的少女迅速地做出了决断,她舍弃了樱色的外单,跳上庭院中的矮树。
她缓缓直起身子,金发飘散,身后是高悬天空的一轮圆月。
居高临下的姿态和奇怪的短裙服饰让两面宿傩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在那一刻,他的记忆中浮现了某道身影。
被供奉于高台之上的神女雕塑,他从有记忆起第一件掠夺之物。
两面宿傩笑了起来,嘴角快要咧到耳朵:“哦,还活着啊,废物东西。”
绫小路葵:“……套近乎就算了,怎么骂人呢?”
突然出现的屏障打断了她的话。
绫小路葵一转头就看到了她那失踪已久的监察使。
“尊敬的审神者大人。”
“收时之政府的通告,八百万众神正在高天原召开神议,请您立刻动身前往。”
她那毫无攻击力只会划屏障的监察使显然是没读懂空气。
绫小路葵急得拽着他的衣领避开攻击,而他却还在面无表情地宣读通告。
绫小路葵忍不住吐槽:“你拿错通告了,虽说我迟早会在高天原建一栋别墅,但现在我还没有上到高天原的能力。”
怎么也得有一座神社才行。
“不,的确是您。”
再次展开的屏障隔绝了两面宿傩的声音,翻看着卷轴的监察使抬眸,对上绫小路葵惊愕的目光。
“为清缴灾祸[两面宿傩],无名神绫小路,您为此次神议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