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抬眼看她,此刻那双凌厉俊锋的眸瞳里,仿佛只有她。
此刻整个会场只有她和他两个人。
靳顾一腰部贴着桌沿,耐心地等着她说下一句话,丝毫没有发脾气的意思。
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温瑰咽了口口水,手心直冒汗。
恍然之后,刚想着把想了一周的话说出来,原本空荡的入口突然出现另外一个人。
她记得,那是他同学,刚才一直坐在靳顾一旁边。
那男生看清里面场景一惊,连忙抱着文件夹跑过来,边跑边抱怨,“我说靳大少爷你能不能看看时间啊,全队都在等你小子一个人,能不能有点集体意识别总搞特殊!!!李儒教授已经到了,都上车了就等你呢!!!”
他百里抽闲地抱歉的看了眼温瑰,“抱歉啊同学,我们早都不签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随即开始使劲扒拉这位分不清轻重缓急的爷。
哪知道,根本撬不动。
一时间三人僵持在原地。
温瑰觉得过意不去,连忙摆摆手。
也不管这次机会对她来说有多难得,只想着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使靳顾一受到责备:
“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耽误你们时间了,对不起,靳学长。”
她忍着胃痛鞠了一躬,随后视线一转。
靳顾一正单手插兜,视线不知道流连在她身前何处,垂眸在写着什么东西,她只想赶紧逃离这里,转头就想走。
临走时,校卡剐蹭到什么东西,彭的一声掉到地面,发出不小的声响,是本子掉了。
疏然,一只冰凉的手掌扣住自己的手腕,好像塞了什么东西在自己的手心,从掌心传来一阵温热。
温瑰心底一颤,顺势转身望去。
是靳顾一。
他一触即离。
温瑰眨了眨眼,发现靳顾一把本子塞给了她,除此之外,她手里多了一个校卡,以及一颗桃红色的糖。
他竟然看出来她低血糖。
她还以为他根本没有怎么关注自己呢。
思绪在短时间内飞舞飘飘。
下一秒,靳顾一冷倦又带着磁沉的嗓音震在耳边:
“记得吃,别硬撑着。”
随后他肩膀顶了下同学,侧了侧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男生嘴里振振有词,“你说你等会怎么解释啊我问你,都超时了!”他几乎是把手表戳到靳顾一眼睛处,愤怒地审判他,“等会李儒教授发飙老子可不帮你,自己准备好光荣赴死吧!还有......”
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快消失在门口。
温瑰不受控地抬脚跟上去,外面凉风四起,男生还在喋喋不休哭天喊地,而一旁的靳顾一的背影冷绝。
即使身边还有个人,也透着股孤独感,她隐隐听到他倦怠的声音夹在风里:
“李儒教授可舍不得。”
嗯。
虽然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教授,她下意识的也觉得,李儒教授舍不得。
谁叫他是靳顾一呢。
温瑰看着他们上了车,逐渐远去,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手里的糖愈发地热,前所未有的滚烫,像她此刻澎湃热烈的心一样。
在回班级的路上,风刮的越来越大,她一个不留神,怀里的本子竟然掉了下去。
在风的刮呼下,本子一页一页翻动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她蹲下,正准备拿起,却看到本子正好停留在第一页。
上面多出的几个字遒劲力实,又似麟空意肆妄舞,无声地彰显着字主人张扬嚣张的性格。
上面赫然写着。
——斯黎等你。
——To __瑰。
温瑰蹲在原地,有点懵。
眼眶一热,下意识想隐藏情绪,双手抱住膝盖,眼睛往下一转,瞥到自己的校卡。
上面左侧贴了她的照片,很青涩,柔和的模样,她一直觉得丑,右侧写了班级和姓名。
她之前校卡丢了,她买了个新校卡放在桌子上,拿出卡片写好班级姓名,在给新买的钢笔小心翼翼地吸墨的时候,被同桌不小心推了一下。
一滴墨就滴在刚写好的名字上。
‘温’字被黑暗掩盖,只剩下一个‘瑰’字。
之后在忙碌的学习中她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所以。
他是什么时候看到自己的校卡,又及时的写下的呢。
掌心的药又开始滚烫起来,一如她沉寂多年一朝沐光,此刻澎湃滚烫的心。
......
温瑰低垂着眸,“因为.......”
有个人说,在这里等我。
但他显然不记得了。
这也是应该的。
她如此普通的一个人,只不过是靳顾一灿烂人生中诸多过客中的一位。
怎么能奢望他还记得她呢。
当初靳顾一给她签名的本子,她也带到学校来了,好好安置在柜子里,旁边放着一颗桃红色的糖,一直没拆。
她舍不得吃。
正思考着该怎么编话,靳顾一突然看着她说了句,“你的脖子。”
温瑰后知后觉地摸上脖子,皮肤表层红疹凹凸不平,越摸越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作的。
风疹成团,红色爬满了她的脖颈,向下巴蔓延。
她刚欲上手挠。
“别动。”靳顾一制止了她,又接了个电话,示意温瑰跟上他。
两人一起往楼道里走,温瑰亦步亦趋地跟上,手一直忍不住想摸脸,却在下一秒,对上靳顾一递过来的眼神,隐隐带着审判。
然后她乖乖放弃,把手放了下去,像个听话的孩子。
“上个季度的目标没有达到,跟我有什么关系?”靳顾一打电话间隙问她,嗓音微凉,像冰水滑过心尖一般,“对什么过敏?”
温瑰想了会儿,猛地想起来,江非月递给她一份水果,她当时心情正低落,没怎么看就吃了。
当时只是觉得还挺好吃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一想,那不就是葡萄吗,她从小葡萄过敏。
小时候妈妈给她吃了个葡萄,她住了两天院,之后一直没碰过葡萄,也逐渐淡忘了这件事。
她忘了自己葡萄过敏。
谁知道话还没说出来,她便突然开始干呕,弓着腰,停在原地,胃部发热,浑身难受。
又觉得在他面前干呕很难堪,只好转过身去忍着,满脸懊悔。
“没别的事挂了。”靳顾一挂了电话,侧头看了她一眼,“接下来可能会脱水,如果你不介意,我先送你去医院——”
话音刚落,旁侧突然跑过来一个男生,醉醺醺的,怀里抱着瓶红酒,要看就要直直撞上了温瑰,靳顾一顺势拉住她的胳膊,往自己怀里带。
强势又迅速,力道把控的极好。
男人滚烫的掌心握住她的胳膊,热流在温瑰体内横蹿,逐渐燃烧,那片皮肤顿时烧了起来。
温瑰的脸蛋猝不及防地贴上他的胸膛,男生的心脏跳动强劲有力,怦然轰到她的耳畔,连她的心脏都吊起。
砰、砰、砰。
靳顾一的胸肌很硬,骨骼滚烫,惹的她一下子就红了耳朵,浑身血液流速加快。
伴随着酒瓶碎裂外地的声音,酒红色的液体倾洒四空,瓢泼而下,浸透了温瑰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
靳顾一眉骨处溅上红酒,顺着眉弓流下来,潋滟在唇角,由于他肤色白的缘故,这么一看,更添嗜血的邪典味。
见那男生还想跑,靳顾一长腿一伸,直接踹了他屁股一脚。
那力道狠厉,却又控制的极好,瞬间把人踹翻在地,那男生捂着自己屁股哭。
刚欲骂人,旁侧的温瑰身体好像有些抽搐,靳顾一看到她额角渗出了一层汗,浸湿头皮,应该是酒精刺激了神经,引起的肌肉收缩。
她好像眼神都迷离了。
包厢里的人都跑出来,看到这满地狼藉,赶忙问,“靳哥,这怎么回事啊?”
靳顾一打电话叫车,皱着眉,明显心情很差,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正跪地求饶,眼眸含霜,语气讥讽:
“眼睛长着不用,不如挖了。”
“别别别,哥们有话好好说,我不是故意撞到你朋友的,我给你们道歉行吗?有话好好说.......”
旁边的温瑰头胀的很,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靳顾一无声瞥了她一眼。
转身挥挥手,“让他滚。”
旁人赶紧应下。
—
上午导员来开了班会,说了几天后军训的相关注意事项,中午要去固定教室领军训服之类的。
去的路上温瑰手机震了震,是妈妈的电话。
她的步子慢下来,低头踢树叶,边走边回话。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都不来打个电话。”姜妍应该在吃饭,旁边的同事时不时跟她聊天。
温瑰低着头,嗓音有些闷,“挺好的。开学事情多,没时间打。”
之后随便聊了聊学校的事,姜妍还问她吃饭没,她说还没,要去领军训服。
“兼职找到没,别光顾着玩了,你弟弟上高一了,正是要花钱的时候,你在学校花钱省着点,听到没。”
温瑰默了几秒,答,“找到了,就是离学校有些远,要转两趟公交。”
“找到了就行。在学校就好好上学,休闲时间利用起来,别一整天抱着手机玩游戏。”
“妈,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前几天我住院了,因为——”
好像有同事叫她,姜妍开始收拾外卖的碗筷,那边声音嘈杂,医院里本就人多,杂音大,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行了我要上班了,有个病人一直闹腾,挂了。”
温瑰话还没说完,耳边只传来嘟嘟嘟的电流音,她把电话取下来,一直看,看到屏幕发黑,映出自己的脸。
头顶一片绿叶正巧落到了手机屏幕上。
温瑰默了几秒,把树叶划了下去。
中途江非月给温瑰打了电话,让她帮忙领一下东西,还有带4份饭,她答应了下来。
从食堂出来的时候,两个手拿的满满的,走在路上,能感觉到很多视线都落在她身上,有些令人不适应。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显眼包吧。
直到后面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你是温瑰吗?”
温瑰本来思绪放空,加上心情不太好,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结果被这声音猛地吓一跳,连忙转身。
结果谁曾想,一个塑料袋突然断了,里面的饭盒倒在了地上。
常州南帮她捡了起来,递到她手上,“还真是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啊,说句话就吓到哈哈。你这是,一个人吃三份吗?”
“我帮舍友带的,她们有事。”温瑰话说完,看着他旁边,还站着靳顾一。
他单手插兜,刚挂完电话,眼尾瞥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真的需要仰视他。
夏日的阳光落在他挺翘的鼻尖,靳顾一的声音裹着风意飘过来:
“红疹褪了么?”
脖子?
温瑰想起来昨天是靳顾一送她去的医院,她忙回,“哦,褪了褪了,昨天挂了水,已经好了,谢谢学长。”
她看向靳顾一的眼神里,多了几丝内敛的某种情感,红色的,暖暖的,一直蔓延到她的耳朵尖,许是太阳热的吧。
原来。
被人关心是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