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雨的房间里,听丽莎·吉玛诺。白裙少女漂浮在室内的黑白封面有点让人联想到莎拉·莫恩,还有《LULLABY FOR LIQUID PIG》这与众不同的专辑名字,让我一冲动买下了它。
雨需要接种疫苗,留在了医院。犬瘟热、犬传染性肝炎、犬腺病毒II型感染、犬副流感、犬细小病毒感染、犬冠状病毒感染、犬钩端螺旋体病黄疸出血群、犬钩端螺旋体病,竟是八种疾病的混合疫苗。写出来才发觉可怕的病名这么多,我先是惊讶,不过又觉得所有的病最开头都带着“犬”字挺可笑。
不接种疫苗的野狗们,会因为这些病死掉吗?
没有雨的房间很安静。这时候我总会心里一惊。雨的盘子和玩具的颜色在房间里骤然鲜明起来,变成一种有存在感的东西。雨在的时候明明不引人注目。这不是存在的不在,而是不在即在。我看着蓝色盘子和淡粉色苹果形玩具,颇为感慨,啊,这个家里真的有雨。没有生命的东西更有现实感。
比如说早晨起床,老公已经去公司了,只有他穿的睡衣依旧是脱下来时的状态,在地板上奇妙地栩栩如生,我此刻的心情与看到那睡衣时颇为相似。
我写文章的此刻,老公在公司,雨在医院,他们各自存在着,很有趣。这个家里,在这段时间,老公和雨的不在的确是存在的。
丽莎·吉玛诺的专辑,在存在不在的房间里如谎言般和谐。极少的乐器洒落的如同雨滴的声音,配上女歌手那温润而略带幻想,却也可以说是朴素的歌声,因为第一首的歌名是《NOBODY\'S PLAYING》。
这张专辑故事气息浓厚。像是无人的森林中,或者没人住的房子里,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隐藏在物体内部的故事。记忆和时间突然让它们显现出来。
这些东西平时被关起来。就像雨在静冈的犬舍出生、在银座商场的楼顶被出售的事实,和雨自身的意识及记忆无关,仅仅作为一个故事埋藏在雨的身体里。
雨丧失视力之前看到的东西,也许有很多关在他身体里。比如人的脸,蝴蝶,别人家的圣诞装饰(雨不看上方,为了让他看,不得不一次次抱起他。雨瞪大眼睛,眨都不眨直直地看着,表情很惊讶),还有去年只看过一次、让他胆怯的大海和波浪。
当然,雨大约会轻蔑地用鼻子哼一声。他觉得那些埋藏和遗忘的东西没有任何意义,也毫无兴趣。
晚饭呢?从医院回来,雨一定会如此催促。我把干狗粮啪啦啪啦倒进蓝盘子里。雨规矩地坐着等,听到“好了”,脸先冲着盘子的右侧或左侧,然后才发现,哦,错了。这回他把头埋在正确的位置上,咯吱咯吱痛快地吃起来。咀嚼的时候,雨有时仰起头闭上眼睛,很满足。现在就是全部,他遵从这种主义。
这么一来,我不放轻飘飘让人摇摆不定、旋律美妙的《LULLABY FOR LIQUID PIG》,会放些更现实、更符合雨喜好的曲子。比如桑塔纳的吉他,比如惠特妮·休斯顿蓝色外封的专辑。富有生命力的雨会用全身说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在整个屋子里奔跑,灵巧地避开堆着的书和盒子,避不开撞上的话,大概会不情不愿地哼一声。
现在充满这个房间的“雨不在”的气息,则会和《LULLABY FOR LIQUID PIG》一起悄然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