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曾像爱菲波那样爱过一个女人,一个兄弟,一个朋友。”在这么多人的痛苦当中,这只狗的故事远远不只是一则插曲,也不只是一出悲剧的幕间休息。美军开进那不勒斯只是历史上的一秒钟,然而这些动物却是自从远古以来就陪伴着人类的生命。面对一个同类,人永远无法自由自在地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限制着另一个人的自由。面对一只动物,人就是自己。他的残酷是自由的。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构成了人类存在的一种永恒的深处背景,那是不会离弃人类存在的一面镜子(丑陋的镜子)。
《皮》里的情节很短,但是人类无限长的历史在其中时时呈现。美军——最现代的军队——由古老的城邦那不勒斯进入欧洲。一场超级现代的战争的残酷,在极其古旧的残酷的深处背景前上演。这个已经如此彻底改变的世界同时也让人看见,什么是令人悲伤、不会改变的,什么是不会改变的人性。
还有死者。在和平的年代,他们介入我们平静生活的方式是节制的。在《皮》谈论的年代,他们可不节制,他们动员了起来,他们到处都是。殡仪馆没有足够的车子把他们运走,死人留在公寓里,躺在床上,在那儿腐烂、发臭,他们是多余的,他们入侵了人们的谈话、记忆、睡眠。“这些死人,我恨他们。在所有活人共同的祖国,他们是异乡人,仅有的,真正的异乡人……”
战争即将终结的时刻启示着一个真理,一个平庸却又根本,永恒却又被遗忘的真理:面对活人,死者在数量上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不是只算战争结束后的死者,而是每一个时代的每一个死者,过去的死者,未来的死者;他们确知自己的优势,他们嘲笑我们,嘲笑我们生活的这个时间小岛,嘲笑新欧洲这块渺小的时间,他们让我们明白这一切的微不足道,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