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的是残酷,我听到布贺勒以冷静的声音说:“无论如何,在绘画里,最重要的还是美。”依我的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艺术应该永远避免引发美感之外的情绪:兴奋、恐怖、恶心、冲击。一个撒尿的裸女照片或许会让人勃起,可是我不认为有人看毕加索《撒尿的女人》的时候会有这样的反应,尽管这是一幅超级色情的画。看到大屠杀的电影,我们会不忍直视,然而面对毕加索的《格尔尼卡》,这幅述说相同的恐怖的画,目光却得到娱乐。
无头的身体,悬在空中,这是布贺勒最新的几幅画;后来我看了这些画的日期,随着这个时期的创作继续推进,身体被遗弃在空无之中的主题也渐渐淡去了原初的心理创伤,残缺不全的身体被抛在空无之中,受苦的程度越来越轻,一幅幅看下去,这身体看似迷失在群星之间的天使,也像是远方捎来魔法般的邀请,像肉体的诱惑,像充满玩兴的特技。原初的主题经历了数不清的变体,从残酷的领域过渡到神奇事物(容我再次使用这个通关密语)的领域。
和我们一起在画室里的,还有我的妻子薇拉和马提尼克哲学家亚历山大·阿拉里克。饭前,我们依例喝了潘趣酒。然后,埃内斯特准备了午餐。桌上摆了六套餐具。为什么是六套?最后一分钟,委内瑞拉画家伊斯梅尔·孟达瑞来了,我们开始用餐。奇怪的是,第六套餐具直到午餐结束都没有动过。过了很久,埃内斯特的妻子下班回来了,她很美丽,而且一看就知道,她是被爱的。我们搭亚历山大的车离开,埃内斯特和他的妻子站在屋前目送我们离去,我感觉到的是一对惶惶不安却紧密相连的伴侣,身边围绕着一种无可言喻的孤寂。“您明白第六套餐具的奥秘了吧,”当我们消失在他们的视界之外,亚历山大说,“这套餐具给了埃内斯特一个假象,仿佛他的妻子和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