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海地区的农场奴隶都认识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是白天的世界,那是白人的世界。一个是黑夜的世界,那是非洲人的世界,有非洲的魔法、精灵,还有真正的神祇。在非洲人的世界里,有些衣衫褴褛、白天受欺压的男人变身为国王、巫师、医治师,在他们和同伴们的眼里,他们是可以和这片土地真正的力量沟通的生命,他们拥有绝对的权力。〔……〕对外界的人,对奴隶主来说,黑夜的非洲世界可能就像一个充满伪装的世界,一个幼稚的世界,一场嘉年华会。可是对非洲人来说〔……〕唯一的真实世界就在这里;这个世界把白人变成鬼魂,把农场的生活变成单纯的颠倒梦想。”
读完奈保尔的这几行文字(他也是出生于安的列斯群岛的作家),我这才明白,埃内斯特·布贺勒的画都是黑夜的画。夜是这些画唯一的背景,只有它能让人看见“真的世界”伫立在骗人的白昼的另一边。我也明白,这些画只能诞生于此地,诞生于安的列斯,在这里,奴隶制度的过去始终痛苦地嵌刻在过去人们所说的集体无意识里。
虽然他画作的第一个时期刻意扎根于非洲文化,虽然我在其中可以认出一些取自非洲民间艺术的图案,可是他后来的几个时期却越来越有个人风格,不受任何既成纲领的约束。而悖谬之处就在这里,正是在这幅个人风格强烈无比的画作中,明显清晰地呈现出一个马提尼克人的黑人认同。这幅画,首先,是夜间王国的世界;其次,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转变为神话(一切,每个熟悉的微小事物,包括我们在许多画作中都看到的这只埃内斯特的小狗,也变成了神话动物);第三,这是残酷的世界,仿佛奴隶制度无法抹灭的过去又回来了,化作对于身体的迷恋——痛苦的身体、被折磨和可以折磨的身体、可以伤害和受伤害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