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默兰公寓上头的阁楼有个破烂的小房间,住的是最近财产才被充公的银行家布罗托。加默兰和布罗托:小说两头的端点。在他们奇怪的对手戏里,与罪恶对立的并非美德,与革命作战的也并非反革命。布罗托并未领导任何抗争,他没有野心要让自己的想法强压过当时的主流思想,他只是主张他的权利——他有权拥有不见容的想法,他不只有权怀疑革命,也有权怀疑上帝创造出来的这样的人。在我的态度逐渐成形的年代,这个布罗托让我深深着迷;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具体的想法,而是因为他的态度,一个拒绝信仰的人。
后来再思考布罗托的问题,我理解到,在共产主义的年代,不同意共产党政权的,有两种基本形式:一种是以某种信仰为基础的不同意,另一种则是以怀疑主义为基础;一种是说教式的不同意,另一种是不说教的;一种是清教徒式的不同意,另一种是放荡的。(在共同敌人的遮蔽下,这两种态度几乎看不见彼此的分歧;在共产党政权之后,它们的分歧才激烈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