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原因,尽管培根有这么多的保留,我还是不断在贝克特的左近看见他?
这两人在他们各自的艺术历史上的立足之处大致相同,也就是戏剧艺术的最末期,以及绘画史的最末期。因为培根是依旧以油画颜料和画笔作为绘画语言的最后几个画家之一。贝克特则是依然以剧本为基础在写戏,在他之后,戏剧依然存在,这是事实,或许戏剧甚至还在演进,可是启发、创新、促进这种演进的,不再是剧作家的文字了。
在现代艺术史上,培根和贝克特并非开路的人,他们是封路的人。阿尔尚博问培根,哪些现代画家对他来说是重要的?培根的回答是:“在毕加索之后,我就不太知道了。现在在皇家艺术学院有一个画展〔……〕看到这些画作放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什么也没看到。我觉得里面什么也没有,那是空的,完全空的。”那安迪·沃霍尔呢?“……对我来说,他不重要。”那抽象艺术呢?噢,不,他不喜欢抽象艺术。
“在毕加索之后,我就不太知道了。”他说得像个孤儿似的。而他确实是。在他的生命里,他在非常具体的意义下确实是个孤儿——开路的人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大帮的同行、评论家、崇拜者、同情者、同路人,而他则是孤单一人,一如贝克特。在西尔维斯特的访谈里,他说:“我想,可以和一些艺术家一起工作应该是比较令人兴奋的事〔……〕我想,有人可以谈话,那应该是非常愉快的事。现在,根本没有人可以谈话。”
因为培根和贝克特的现代主义是把门关上的那种,不再响应围绕着他们的现代性——艺术市场营销所大肆鼓吹的时尚的现代性。(西尔维斯特说:“如果抽象画只是一些形状的组合安排,您如何解释有些人,就像我,有时候会对那些象形的作品有发自肺腑的反应呢?”培根说:“时尚。”)在伟大的现代主义正在关上门的时代主张现代,和在毕加索的时代主张现代,是完全不一样的事。培根是孤立的(“根本没有人可以谈话”),他孤立在过去的一旁,他孤立在未来的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