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待人把昏迷失语的姜悦宁拉下去，楚云昭才震惊地开了口，像是也有些震惊于林扶风的举动。
林扶风眼皮也不抬，拂袖转身，眼里是过往从未对外展露出来过得狠厉和偏执：“拖拖拉拉，云昭，接你师姐要紧，不必在没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楚云昭看了一眼姜悦宁离去的方向，眼中那微不可查的不忍转瞬而过，他很快一点头，拱手应了声“是”，随着林扶风走了。
万妖窟内杂草丛生，一堆食人血肉的妖魔鬼怪横行，完全是依靠惘回宗开山掌门留下的封印控制。
但这控制控制妖魔的代价便是——这地方不仅妖魔无法出，人也无法使用任何飞行、移动法术。
直到被人丢进万妖窟，姜悦宁才苏醒过来。
平常这地方本来也仅用做历练，根本不是人能正常生存的地方，更别说姜悦宁此刻身中一见，根本没什么反抗能力。
而如今——她被人随意得丢在妖谷间，四周充满危险。
姜悦宁无力地靠在一棵树上，看着眼前一切，这才明白。
——那一纸休书，撕得是她与这里所有人的过往情谊。
可是……
可是明明前几日，她们还在欢欢喜喜地讨论订婚事宜。
那日月牙宫难得的放了休，与姜悦宁关系要好的念清等人，都汇聚在月牙宫偏厅，商讨着要找个良辰吉时让她和楚云昭订婚。
念清兴冲冲地冲在最前面道：“我看十日后便是个好日子，师姐的年龄也当订婚了，不如便定在十日后如何？”
主位上的林扶风听了这话，捋着胡子笑了几声，道：“好，都好，只是这事还得看悦宁。”
楚云昭坐在姜悦宁身边，微微一笑，握住了姜悦宁的手：“是该让悦宁来决定。”
姜悦宁有些羞涩地撇过头：“……我也不知道。”
应了显得她着急，不应又不行，这种时候，按照她的人设还是害羞着推脱了好。
“师姐你可不能老是这么软，小心成婚后让云昭师兄欺负了去！”念清走了一圈，在姜悦宁的另一侧坐下，拍拍胸脯道，“师尊，我看这事还是得听我的。”
姜悦宁笑了笑，屈指一弹她的额头，小声呵斥：“你少说两句！”
楚云昭唇角一勾，不可置否。
念清揶揄着递来纸笔：“来吧，先把订婚契约书写了吧。”
楚云昭伸出手，又在即将触碰到那笔之时停住：“我能写吗？”
姜悦宁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眼神认真：“云昭，只要你愿意。”
“我为何不愿？”楚云昭深情道，“我求之不得。”
林扶风无奈地摇摇头，对着念清道：“哪有你这师兄欺负悦宁的份？看他这样子，但凡悦宁是个强势主，他就要完蛋喽！”
念清嘻嘻一笑，打趣道：“师兄，你看师父都这么说了，你可要争点气啊。”
楚云昭一边写着契约书，一边一掀眼皮：“本就是悦宁为上。”
林扶风见了这一幕，似是恨铁不成钢地笑了。
……
那日种种比起此刻，好像已是上辈子的事。
如今看来……竟是如此可笑。
林扶风将姜悦宁丢至此，无异于要她死。
不留一丝情意，这可真是好狠的心。
那一剑捅在了她的命门上，灵力与鲜血不断流失，姜悦宁干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运转起周身已是为数不多的灵力，控制住血液和一点灵力的流失。
万妖窟内的众多妖魔鬼怪渐渐冒出，一个个朝她汇聚而来。
那许久不见的系统重新化作实体，变作了一个模样可爱的白色灵兽，在她周围绕了一圈后，缓缓道：“……宿主，节哀。”
姜悦宁：“……”
这是给她下了“等死”的结论了？
姜悦宁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已经懒得也没必要演戏。
“你闭嘴吧……”她看着眼前那逐渐增多的，对她虎视眈眈的妖魔鬼怪，问，“不是，为什么呢？”
“我哪里做错了吗？”姜悦宁的意识逐渐涣散，“那什么，我分数涨了吗？”
还没等系统回答，姜悦宁就自答道：“……不对，今天还没结束呢。”
系统摇摇头：“我这里看，我剧情还没结束。”
入眼可见的范围里，妖魔鬼怪已然可以说是“密密麻麻”，姜悦宁轻轻叹了口气：“还没结束啊……”
“所以……所以或许我拿的不是什么玛丽苏剧本，而是虐身剧本？”妖魔鬼怪的嘶吼声已然在耳畔，姜悦宁恨恨地瞪了一眼系统，“大白同志，你说得那个，影后值系统满分后的奖励，最好能抵得上这一轮受得苦。”
名为大白的系统看了一眼已经尖叫着扑上来的妖魔鬼怪们，又一次道：“节哀。”
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姜悦宁被围在中间，成了个任人玩弄的布偶。
疼痛逐渐蔓延，自幼一直姜悦宁，最多也就拍戏时骨折过的姜悦宁忍不住凄惨地叫了起来。
目光再次涣散之际，她发现自己视线中出现了一个不同于这些面目狰狞的妖魔鬼怪之人。
还有些似曾相识。
然还没等姜悦宁分出神来辨认，她就疼得彻底失去了意识。
姜悦宁再次醒来之际，已是深夜时分。
明月高悬于空，林间秋风瑟瑟。
姜悦宁躺在一块冰凉的石台上，身上本来精致柔软的衣服已经被撕咬拉扯得破碎，粘于暴露出来的血肉之上，头上的配饰和绑带不知何时掉落，早已不知所踪，只余一头散乱的头发，看起来凄惨不已。
姜悦宁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就见眼前的石台一角蹲着一个看起来同她同样凄凉的男子——他身上黑灰色的衣服破破烂烂，也不知道是脏得还是本来就这个颜色，脸上头发胡子全部乱作一团，活像个野人。
她仍然处于万妖窟——万妖窟地处惘回宗所在群山的山谷间，这地儿好像是其中偏僻的一角，位于一处顶天立地的山崖之下，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顶。
脑海里，系统送来了剧本线：“这是未来的魔尊，你刚入师门时意外从妖狼之王屈泽口中救下过他。当时你救下他之后，他因为一些原因，一直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所以意外遇到你之后，他便反救了你。”
“接下来，你需要做成两件事：一，在五天内给他起好名字；二，这附近的封印破坏后，你便可以借力出万妖窟。你需要利用他破坏这个封印。”系统念道，“你会在这里再次治愈此时还颇为弱小的他。”
系统安静片刻，又补充道：“虽然结界破损后他会陷入危机，但你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只是约定好之后会回去找他，然后便自己离开了。”
姜悦宁：“……”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他涂上了草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确有止血镇痛之效。
姜悦宁瞥完伤口，又看了一眼放在手边的用荷叶装好的水，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我非得这么渣吗？”
系统毫不犹豫：“是的，这边的能力不足以支撑两个人离开，而你也无法拉他上去。五天后，你的师尊和师兄便会接你的大师姐回来，你必须需在大师姐回来那天重回月牙宫，质问你的师尊和未婚夫。你只有这一个办法。”
“利用他……我不会把他害死？”
系统顿了顿：“不会。”
“……他会不会误会是我故意抛弃利用他？”
系统这次没再说话。
姜悦宁：“……”
姜悦宁明白了。
“嗷呜？”姜悦宁与系统聊至此，那野人模样的男人发现了醒来的姜悦宁，开了口。
野人手脚并用的迈步到她眼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让她靠在后面的山壁上，而后捧起那盆水，送到姜悦宁眼前，示意她喝。
他呜呜了几下，又把捧着水的手抬高了一些，望着姜悦宁的眼里有一种罕见的纯真。
姜悦宁呆滞地看着他。
见状，系统提示到：“他不会说话。”
姜悦宁接过水，看了一会儿，本想开口感谢，但张了张嘴才发现，她此刻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淤血堵了她的喉咙，血腥味在嘴里糊作一团。
姜悦宁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用口型说了声“谢谢”。
小野人见了，笑得露出了一口也不知是怎么保持的白牙，收了手放在身前，身子喜悦地晃了晃。
姜悦宁一边喝水一边看他，忍不住提前骂了自己一句。
又休息了好一阵子，姜悦宁才艰难地开了口，问了个明知故问的问题：“你……救了我？我叫姜悦宁，你是……？”
小野人点点头，面露哀伤，也不知是在愁自己说不出话，还是在愁自己没有名字。
“对不起，是戳你什么伤心事了吗？”姜悦宁声音沙哑，又一次明知故问，“你没有名字？”
小野人摇摇头，又点点头。
姜悦宁于心不忍：“你一直……独自生活在这里吗？”
小野人点点头，拉住她的衣袖，眼神炽热。
他嗫嚅了半晌，才模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想要，你，名字。”
这起名的剧情居然不需要她主动推？
“你想要名字？”姜悦宁惊讶地问，“想要我给你起？”
小野人用力点头。
姜悦宁与他对视，忍着心痛道：“那……那便叫你应尘如何？”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经历了这接二连三的，姜悦宁忽然又想开了一些。
大千世界，人皆是微尘，就如她莫名被卷入这个系统……所以，又有什么爱恨好谈呢？
只希望这位未来的大哥误会她之后，也能不谈爱恨。
若以后有缘再次相遇……届时能饶她一命。
应尘看着他，嘴角高高扬起，闭着眼用力一点头。
看起来已然很幸福。
“……”
姜悦宁看着这一幕，还是忍不住默默得在心底锤了锤胸口：“这种剧本都搞得出来。你们这些个系统，可真是好狠的心。”
姜悦宁就这么同他在山里生活了几天。
她大概养好了伤，只是仍旧没有办法剧烈动作，也仍旧疲惫不已——灵力流逝是不可逆的伤害，她现在同一个废人无异。
姜悦宁背靠着山壁而坐，看着拿着刚取回来的水，十分有精力地快速穿梭于山林间，躲避旁妖追捕的应尘，问了句系统：“好像就是明天了吧？”
“是的，宿主。”
姜悦宁叹了口气。
这几日的生活，让姜悦宁发现了一点——这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男人大概是野兽养大的，哪哪都每个人样，动辄对她又抱又舔，十分不像话。
虽然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觉得十分可爱。
所以……还是对不起他——
能行动后，姜悦宁通过水看了一眼倒影里的自己才发现，不止身上，自己的脸上也早已被什么不知名的妖兽划了好几道，完全是毁了容。
可就算是这样，这少年还是能同他亲昵起来。
几日里，姜悦宁教他说话，替他擦脸，每一个他都十分配合，每一次他的眼神都无比真挚。
多好一人啊？
姜悦宁朝即将落到自己眼前的人张开手，任由他轻柔地撞到自己的怀里。
姜悦宁任他抱了一会儿，轻柔地将他拉开，同他对视。
“小尘。”姜悦宁薄唇轻启，眼神可怜，“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