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多宋黛才悠悠转醒。
梁鸢之前已经摸过她的额头,知道退了烧,便把她的枕头垫高,扶她起来喝了点水,“还难受吗?”
宋黛轻咳了两声,声音沙哑,“你怎么没去上工?”
“我请了两天假,给你也请了两天。医生说了,你最近需要多休息。”
宋黛着急忙慌的坐起身,“我真没事,你快去上工。”
她主要是担心梁鸢刚来就揍了张波的小舅子,再请几天假,到时候不知道张波会怎么磋磨人。
梁鸢不以为意,“对我来说,你比上工重要得多。”
这话倒是真的,明明就差了几分钟,下乡这几天女主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眼下女主生病,再怎么说,也不能不管她。
梁鸢把饭盒拿过来,“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又是上山砍柴又是发高烧,一直到现在还没吃饭,身体肯定受不了。
宋黛低头哽咽而后突然崩溃大哭。
梁鸢不知所措的拍着她的后背。
因着家庭原因,二十一世纪时的她亲缘观念十分淡薄,她妈常说她是个没人要的冷血怪物。
直到后来遇到伯乐经纪人,经纪人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也教会了她很多事,那时她的观念改变了一些。
进入娱乐圈后,她没有后台也没有粉丝,全靠经纪人运作,才把她塞到剧组里打酱油。
工作人员都是看人下菜碟,遇到稍有名气的明星笑的比花还灿烂,遇到她们这种十八线小明星不冷脸都不错了。
再后来因着蹭热度,她的名气大了起来,连着工作人员也对她亲热很多。
当时她在剧组遇到个还不错的女生,性格也都合的来,原本以为交到了朋友,最后却因为资源撕的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这种事情时常发生。
渐渐地,她便不抱有期待。
来到这个年代,虽长年累月和宋家父母见不上面,但他们很疼爱她,最起码物资条件从来没有短缺过,和宋蔚差了几岁但二人关系很亲近。
渐渐的她有了归属感。
几年前宋蔚去了部队,她除了和大院里的公孙离亲近点,和旁人根本亲近不起来。
尤其去年知道了自己竟然是年代文中的绿茶恶毒女配时,她又重新把自己锁在一个透明的空间里。
她最爱的人是自己,其次是钱,对她来说与陌生人相处倒不如自己窝在一个小房间里快乐。
去年知道真相开始她便一直想过离开宋家,找个陌生的城市生活一辈子。
不掺和旁人,也不想让旁人掺和她。
阴差阳错,她还是和女主绑在了一起。
她对女主的情绪很复杂。
一方面她担心剧情会按照书中发展,她会肆无忌惮伤害女主最后落了个凄惨下场,尽管一切与女主无关,但她依旧对女主保持警惕之心;另一方面无论是书中的女主还是现在的女主都很无辜且对她很好,她忍不住对她产生好感。
如今看到宋黛哭成这样,她心里同样不好受。
许久后,宋黛擦掉眼泪,不好意思的抬眼看她,“对不起啊,我就是……就是太难过了。去年知道了自己不是梁家的孩子后,既担心又害怕,我不敢花家里的钱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撒娇,我还担心爸妈哥哥不再喜欢我,所以当知道我的年纪可以下乡时,便毅然决然的来到这里。
但这里的条件太苦了,每天都要干活,吃不饱穿不暖干不动,还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第一次去宋家,从你进家门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你房间里的东西,我能感受到他们对你的爱。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喜欢我,没有人会在意我,我只能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想那么多。
每每和你待在一起,我都觉得很羡慕很嫉妒,就在今天上工时我还在想,如果我们当初不被换过来就好了,那么现在的我肯定不会每天干又苦又累的活。我都那样想你了,在我生病时却是你寸步不离的照顾我。鸢鸢,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想了。”
听完她的哭诉,梁鸢心中五味杂陈。
要论起抱错孩子这件事,所有人都很无辜。
可十几年的感情和陪伴作不了假,女主能有这种想法乃是人之常情。
就像她当初知道自己是女配时,也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
梁鸢握紧她的手,“黛黛,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得向前看。乡下的日子虽苦,只要我们一直依靠彼此,我相信再大的困难都能挺过去。”
“……嗯,你说得对。”
梁鸢揉了揉她的头发,“先吃饭,然后把身体擦一遍再好好睡一觉。”
宋黛鼻头通红看着她,然后重重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她比宋黛高,还比宋黛胖,看着瘦弱的小身板又想起陈医生的话,梁鸢心里有了主意。
“你先吃饭,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这会知青点的人已经上工,梁鸢趁着日头不大,去附近转了一圈。
知青点建在村子的东头,再往东走就是一大片树林,再往东走就是一条河,她走到河边蹲下身抓了一把泥仔细看了看,然后转身回宿舍拿上水桶和铁锹。
以前拍摄年代戏时,剧务老师用陶土做了个老式煤炉,她感觉好奇便问了做法,没想到现在竟派上了用场。
她之前逛江城的供销社见过煤炉,一个要好几块钱,目前她手里的钱根本不够花,还不如省点钱自己做。
等明天她再去供销社买个小铁锅和热水壶,以后自己熬药还是开小灶都方便。
刚动手挖土,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你在干嘛?”
梁鸢回头一看,陈泽屿睡成了鸡窝头,睡眼惺忪的盯着她。
“你怎么没去上工?”
“我担心你照顾不过来病人。”他把袖子往上捋了一下,大步走过来,“我来。”
梁鸢不相信的瞄了他一眼,“你会?”
陈泽屿拿着铁锹摆弄了片刻,头两次还不习惯,渐渐便上了手。
有人帮忙她乐得清闲。
梁鸢以前去过陶艺馆,对整个程序还算了解,她把挖好的黏土混合,而后制作成花盆的形状,再一点点修补,不久后老式煤炉初见雏形。
陈泽屿满脸崇拜的看着她,“鸢鸢,你怎么什么都会?”
梁鸢找根树枝掏了洞,老式煤炉便做好了,问题是怎么烧制呢?
陶艺馆里做出来的东西一般都会放在特定的窑炉里烧制,现在的条件根本达不到。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
她在树林里挖了个洞,把煤炉放进去,又放了些柴火在里面烧。
陈泽屿好奇问道,“就这么放着烧?”
梁鸢应了一声,“走,跟我一起借自行车。”
陈泽屿屁颠屁颠的跟着她身后。
她找的是个相对来说隐蔽的位置,就算有人来到这里应该也注意不到,煤炉烧制的时间过长,等吃过饭她再过来看一眼就好。
这会人已经下工,张亮看到她这幅模样问了句,“干嘛去了?”
梁鸢随便找了个理由,“去抓鱼没抓到。”
张亮笑道,“早就被我们抓的差不多了,现在那些小鱼苗还不够塞牙缝。”
“怪不得,抓了一下午没抓到。”
梁鸢收拾了一番,喊上陈泽屿一起去了队长王庆林家。
王庆林在另外一个村子,大概走了二十来分钟才到,他家很好认,全大队唯一一家青砖房子,隐隐预约能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梁鸢敲了三声门才进去。
只见院子里摆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桌子一圈坐满了人,见到他们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上座坐了王庆林和他妻子汪小琴,左边是大儿子两口加大孙子,右边是小儿子两口加二孙子,对面是四个孙女。
桌上摆了五个菜,吃的是白面馒头,喝的是白粥,相比较来说,吃的比知青点不知道好多少倍。
王庆林把筷子放下,“吃过饭没?要不要吃点?”
汪小琴一看他们二人手里连个东西都没拿,嘴巴一瘪,筷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哪里还有位置?难道坐你腿上?”
梁鸢确实觉得空手来借东西不好,可柜子里的桃酥吃了一大半,剩下的都碎的不成样子,拿过来人家也不一定要。
但汪小琴说这话未免太过分了。
王庆林是一队之长,年纪都比她爸大,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说出让一个女知青坐在队长腿上的话,让孩子怎么想。
陈泽屿刚想发火便被梁鸢给拽到身后。
王庆林也没想到妻子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眼睛一横,“老太婆,说什么呢你!”
“好啊,你现在是个队长,当大官了,敢这么和我说话……”
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梁鸢连忙插上话,礼貌笑道,“队长,这么晚打扰你们实在是不好意思。主要是宋黛病了,我想明天去县城买点东西,得借一下您家的自行车,您看要是方便的话……”
王庆林进了屋,很快推出来自行车,“拿去用吧。”
梁鸢接过自行车,“那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刚走出门就听到里面彻底热闹了起来。
汪小琴的嗓门大的惊人,估计二里地外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见人小姑娘漂亮,眼睛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是吧?”
“我就是看这孩子细皮嫩肉能干农活吗?”
“孙子孙女可还在这里呢?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看啊?”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想什么呢。”
“我想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好事。”
王庆林夫妻吵架,大儿子大儿媳和二儿子二儿媳劝架,再加上孩子的哭闹声,里面彻底乱成一锅粥。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区前排掉落红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