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发烧。
今日是第三天了。越智想,大概是感冒了吧。
开始没有理会,谁知体温越来越高,全身无力,腿脚也不听使唤了。被美由起消过毒的背上的伤口感染化脓了。当天晚上越智离开了美由起的家,踏上了去追寻由布文人的足迹的路程。他必须弄清,失踪了的由布文人到底是冻死在什么地方了,还是被谁救走藏在哪里。
如果他没有被冻死,肯定是逃向国东半岛方向去了,从那儿雇条渔船奔了九州。这可是—次盲目的追查,只能这样追下去。
越智从岳灭鬼山向东走去。
从出发那一天他就感到有些发烧。
伤口发痒了。走山路出的汗水浸泡了开始化脓的伤口,加之发高烧,自己又无法给自己上药。他只好继续向前走着。
到第三天的傍晚时分,高烧已经使他再无法前进。
他钻进了睡袋里。
从腰到后背,直至后脖子都剧痛难忍,肌肉全都肿胀起来了。高烧中,他昏昏欲睡,此时他突然怀疑,当时美由起给他的伤口上的是不是毒药?
太阳一落山,马上就刮起风来。在昏睡中,越智听到了几百只妖鸟在冲他“嗄嗄”地怪叫。
由布文人快步翻过山去。
虽然出了玉石村,但天还没亮。他是4月1日被野泽真澄救的,和她同居了10天后,便和她分手,离开了这个村子。
每天都与真澄沉湎于偷情之中。真澄从不知疲倦,精力旺盛,然而由布又产生了厌旧感。他巧妙地从她口中打听到了瓜生辉义的消息:瓜生还活着!他被岳灭鬼村的平美由起所救,而且也和自己一样整天和那个女人粘在一起。瓜生被救,这非同小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不免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如果瓜生住在岳灭鬼村的事一旦传出,那个吃人魔鬼就接立刻追上来,而且还会分析出自己也可能就在这一带。
每天关在房里,胆战心惊,还要成为真澄的性交奴隶,这真是无法忍受的。他决定出走。马上进山,这样自己的脚印就彻底消失了。在山里任何一个村庄都不可久留。能坐车就坐车,反正要快点奔向海岸线。
由布停下了脚步。
树下有一个睡袋。里面是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已经是大白天了,这会儿还睡在睡袋里可太奇怪了。
——是那个魔鬼吗?!这一带的山里人从不用睡袋。
由布感到背后一阵寒气袭来。
魔鬼在这埋伏着吧?可为什么他知道自己逃跑的路线呢?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可再没有逃路了。
——要不就是瓜生吧?瓜生也是魔鬼。他是铁石心肠不近女色的人。肯定是治好了断腿,恢复了体力追他来了。
由布不知所措地盯着睡袋,他的双腿开始颤抖了。
睡袋一动不动。
“喂、喂!”由布用发抖的声音喊道。
如果是瓜生就好,如果是那个魔鬼越智,就等好机会,冲上去把他打倒。如果若真是那个魔鬼的话,他决不会放过自己。拖着一条假腿,怎么跑也跑不过他。
睡袋还是一动不动。
由布悄悄地靠近这个睡袋。
他想看看里面的人。也许这里面装的不是人,是什么别的东西。大白天扔在这儿,可太奇怪了。
由布随手捡来一根棍子,如果它跳起来,他就猛抽一顿,然后逃命。
他看到了里面,是个人头,而且还是个男的。
“你、你、是谁?”由布举起了棍子。
可睡袋仍旧一动不动。不象是死人:随着呼吸这个睡袋还上下轻轻地浮动着。由布弯下腰,用脚去踢了踢睡袋的下边。如果他要跳起来,就用棍子狠命地抽打。既便是都个魔鬼也能打他个半死。他肯定要爬出睡袋,那就正好把他的头打碎。
于是,由布挥动着棍子去捅睡袋的顶部。
“鬼、鬼!这、这、这——”由布大吃一惊,全身的毫毛都竖起来了。两眼上翻,牙齿“咯咯”作响,手里的棍子也举不起来了。
他再次偷偷向睡袋内看去,一眼就看出这个人处于临死状态。现在他放心了,并十分慎谨地用手掌去摸越智的前额。体温相当高,也许会耗尽他的生命。
“混帐东西,活该!”由布咬牙切齿地骂道。
他点着了一支烟。要借此机会除掉这个魔鬼,这个混蛋!
由布坐在一旁,这下可放心了。
由布开始狂笑了。他一边看着越智打着冷战,一边傻笑不止。这个魔鬼要病死了,他再次定神看了看越智,已经成了一节干枯的树枝了!他捧腹大笑不止。
他一边笑着,一边骑到了越智的身上。
“怎么样?你这个混蛋,要我杀掉你吧?”说着,他用手拼命地卡住越智的喉管。
突然,这个魔鬼睁开了他那双混浊的眼睛。
由布大叫一声,退下来就要跑,但又胆战心惊地回过头来看了看。这个魔鬼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由布又定神看了看他的脸,这时他突然醒悟过来:越智快不行了。他无力反抗。
于是,他拽了拽睡袋,把袋子拉了下来。他听了听他的胸口,又翻开眼皮,看了看他的瞳孔。他断定越智和当时瓜生一样,得的是肺炎。突然,由布又闻到一股腐烂气味。好象什么地方有伤。于是由布把越智翻过来,他发现背上的衣服破了,血和脓粘在在上边。他把衣服和衬衣向上卷了卷。
“啊,是这儿!”
大概是受过什么伤,但现在已经感染化脓了。
他知道这是破伤风的晚期症状。不久,全身就会僵硬,进而全身抽搐、痉挛。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就离死不远了。
突然,由布慌忙跳到一边。
他看到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是狗,象是野狗,一共有两只,盯着由布发出低沉的狂吠。
“干、干什么?你们要先下手?喂,过来,我来收拾你!这家伙快要死了,喂,你们朝我来,来呀!”
由布紧紧地抓住刚才那根棍子。
这时,这两只呲牙咧嘴的野狗从两旁向他扑过来。
“是谁的狗,快救我一下!”
看到这两只狗的脖子上带着脖套,从而可断定这不是野狗,但奇怪的是两只狗不去吃睡袋里的人好象是专门来找自己。
正在这时,有两个拿枪的男人从灌林丛中走了出来。
原来是马塔村的多贺尾和安西。
“过来吧,它们不会咬你的。”多贺尾把狗喊住了。
由布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这是你的朋友吗?”一边摸着越智的头,安西一边问由布。
“不,我不认识他,我是过路的。因爱管闲事,就顺便看了看。他得的是破伤风,已经没救了!”
“破伤风?你怎么知道是破伤风?”
“这个吗……但是,好象是破伤风的样子。”
由布非常后悔说走了嘴。
“这个人肯定得的是破伤风。这一带是马塔村,过去是盛产军马的地方,养马特别多,所以这儿的人得破伤风的也多。不错——我想起来,你是那个有名的外科大夫,由布先生。”
“不是,别开玩笑了。”由布惊慌地矢口否认。
“你走过来时我看出你是一条假腿嘛!而且,你的相貌,整天看电视都背熟了。这么说这个快要死的男子……”
安西仔细看着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越智。
“啊,前所未闻的杀人狂,是越智数正呀……”
“不,不对,我不认识这个人!”
“你从哪儿来的?”
“从那边。”由布朝玉石村方向指一指。
“听天由命吧!由布先生。”多贺尾刺了由布一句。
“从哪来还是住在哪儿,我们不管,现在赶快去砍几棵树枝,做一副担架,把越智送到我们村里去。搭把手吧!”
“那——这个人快死了,是不是通知警——”
“他还没有死呢!我们村的诊疗所常备有破伤风血清。每年都有不少人得这病呢!只是去年诊疗所里才来了一个护士,可直到现在一个大夫都没有呢!我说由布先生呀,你最好把这个人救活了。嗳,你真的和这个人的太太干那个事了?”
“我知道了,我就去砍树枝!”由布再也不想让人追问下去。
“我再说一件事,由布先生。我们的村子住的都是平民百姓,极少有外乡来人。所以嘛,肯定是要报告警察的。不过,对一个快要死了的人不救,也不能说是不近人情,所以,由布先生也没有一定要救他的责任。可别人可以认为这个人是先生你杀的呀,这个你懂吗?”
“我懂,我懂!”
什么所以啦,因此啦的,由布越想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还要被扯进这件事中去,对这个快要死了的恶鬼还不能有什么反感的表示,否则……他早该根本不看一眼就躲过去,活该!全是自己好奇才导致这么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