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谷刚从旅馆逃出,旅馆门前就来了好几辆车。从车上下来几个人,走进旅馆,查了一阵,知道土谷刚刚逃走,便立刻分头去追赶。看来,中户组的指令已下达到各方,主要街道已有了被封锁的迹象。土谷一个劲向暗处逃去,摸黑走到了羽代川河边。总算甩掉了中户组一伙人的追踪。
从中户组一伙人的追赶中逃出来后,土谷决定连夜沿着羽代川河堤走。因为顺着这条河堤,就可以走到郊外,中户组的追踪也可能到不了这么远的地方。可是羽代市区比较大,天亮之前走出市区看来有些困难。天一亮,在河堤上施汇的中户组的卡车不断地来来往往,肯定会被他们发现,只有夜间才是安全的。
土谷逃出来时,因时间紧迫没有来得及跟渡边联系。
土谷想打电话向昨天下午从中户组的监视中救出自己的警察求救。但是去有电话的市区是有危险的。在这样的深夜,一旦被中户组抓住,肯定会落得和松原一样的下场。土谷觉得,最好的办法是避开汽车来往的大路,走小路,如果见到电话,就打电话向渡边或者反对大场的市民团体“新市民会”求救。
土谷在路上看到了几户人家,但担心其中有与大场或中户组建立关系的住户,不敢去接近。现在中户组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往后不但不能进行侦查,而且连走羽代市区也不可能了。今后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化装后继续进行秘密侦查;另一条是亮出自己的A县侦探身份,在渡边的协助下进行工作。作为外县侦探,同羽代警察共同行动,恐怕中户组也不敢公然下毒手。但是这样做,就不能进行象萩生所嘱咐的“秘密侦查”了。
在昨天的盯梢中中户组虽然以拍到的照片作为线索,找到了土谷的住址,但不一定弄清了土谷的身份。因此,稍加化装估计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土谷在漆黑的河边一边走一边想着今后的对策。突然前面草丛中有黑影蠕动。是中户组的埋伏?土谷象一只耸起全身毛刺的刺猬一样,做出应战的姿势。
“那么,就要看看中户组打出什么牌。”渡边释放青井后,想先观察一下中户组下一步棋的走法。虽然知道,当前拿不出其他办法,就只能证明自己的无能。但渡边相信,自己的这个计谋对敌人会起一定的心理效果。
谁都明白,这次对青井的逮捕,只是为了突破杀害秋本和子案件而施展的一种策略。这样做,一定会有第二次逮捕。青井一旦被重新逮捕,对中户组是个重大打击。这次的被捕,青井没有供出什么,但不能保证他第二次被捕时仍旧不供。
青井虽然是一颗子弹,但直接行凶的凶手的自供,将给背后操纵者带来致命的打击。
只要证实凶手是青井,这点也足以威胁中户组了。因此中户组肯定会对青井下毒手的,这正是采取行动的一次好机会。如果中户组不动手,青井也会感到中户组对自己的威胁而坐立不安。这点渡边已经反复地对青井暗示过。抓住这个时机,以保护他的名义重新逮捕青井,那时青井将会吐出真情。这就是逮捕青井的意图所在。
渡边正在安排对青井的监视工作时,从市外打来电话。这是借助自卫队汽车逃走的矢代美代打来的。土谷曾吩咐美代,一旦有了落脚点就和他联系。现在她不知土谷的去向,只好给渡边打电话。
“什么?土谷先生去向不明?!”渡边第一次听到这消息。
“听说昨天深夜,中户组一伙人闯进了旅馆。那时,土谷先生刚刚逃走,以后就不知去向了。”
果然,中户组拿了土谷的照片,到羽代市所有的旅馆去核对,终于查出了他的住处。
“土谷先生会打电话来的。你现在在哪里?”
“给您打电话就是为这件事。土谷先生说过,他不在时要跟您取得联系。”
美代说,立花中尉用自己的吉普车把她和稻木暂时安置到F市的浩养阁旅馆。
“立花先生说,这个旅馆实际上是自卫队专用的旅馆。老板是个旧军人,是安全的地方。请您转告土谷先生,电话号码是……”因找到了安身之地,美代的声音显得很轻松。
支仓感到非常烦恼。接到青井被捕的消息后,紧接着又收到一份报告:虽然找到了“与田泽碰头的那个男人”的住处,但晚了一步,让他逃跑了。
“你们这帮家伙,还能心安理得地吃下饭吗?!你们不但把美代和‘老憨’放跑,现在又把‘耗子’放跑了。你们听见了吗?一定要把他们抓到,要弄清楚他们的后台是谁。如果抓不到他们,要把你们的小指头统统割下去一节。”支仓大骂喽罗们。由于最近的连续失败,不仅是喽罗们,连自己也处于要在帮头面前被割去手指头的境地。
另外,青井的暴露也使他们感到不安。虽然青井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子弹”,但他是直接行凶的凶手。因此,一旦追查到青井的后台,问题就复杂了。隐蔽很好的青井从什么地方暴露的呢?支仓认为,肯定有人去告密了。告密的人是谁?只有几个人知道青井的住址。看来,告密的人可能就在这几个人当中。不过这几个男人都是中户组的亲信,他们是不会去告密的。究竟谁把美代和稻木弄跑的呢?至今还没有搞清。支仓终于想到女人也会干出这种事,因此开始在这“有限的人”中去寻找。其中有一个女人,是青井的情妇石井加世子(桃子),她作为青井的帮凶参加过杀害松原的行动。
“最近青井和桃子的关系好吗?”支仓问谷部。
“最近青井又搞了另外一个女人。由于他不到桃子那儿,听说她在大闹呢!”
“多搞几个女人倒是不要紧,但让桃子生气就麻烦啦!这个女人知道的事太多了。”
“我也担心这点。好几次提醒过他,但这小子正迷上了新女人,怎么也听不进去。”
“也许桃子是个漏洞。漏洞在小的时候堵住才是安全的。把桃子带来!”支仓下命令。
草丛里有一个蹲着的人影,双方摆出架势在黑暗中对峙,看样子对方也只有一个人。土谷认定对方不是中户组的人,中户组的人不会一个人呆在这样的地方,他们看到人就会马上叫自己的伙伴的。看来对方没有带武器,大概是钓鱼的人,土谷的突然出现惊动了他。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我不是坏人。”土谷和气地说道。对方还是保持应战的姿势。这样的深夜让人家很快相信自己不是坏人,当然有困难。
“我迷路了。”
对方的紧张情绪开始有所缓和,但没有完全消除戒备。
“你不是中户组呀!”草丛中的人动了一下身体,提出意外的问题。
“中户组?中户组怎么啦!”土谷的声音里有受惊的味道。对方刚刚缓和下来的情绪,又开始紧张起来。
“到底还是中户组啊!”对方马上要扑过来。
“不,不是。我是被中户组追赶逃到这里来的。”土谷看出对方是敌视中户组的人,才说出了真实情况。
“被中户组追赶,是真的吗?”对方用手电筒照了照,观察一下土谷的情况。
“失礼了,我还以为你是中户组放哨的呢!”语气变得和气起来。
“你也跟中户组有过什么事嘛?”
“让我先问一下,你为什么被中户组追赶呢?”对方觉得土谷不象中户组的人,但未完全解除对他的戒心。
土谷简单地介绍了自己是羽代新报田泽的朋友,被中户组追赶等等情况。
“啊,田泽先生?我很了解他。他是羽代新报里唯一生存下来的反大场的人物。您是田泽先生的朋友,当然可以信赖了。”
那个人从草丛中站起身走过来,是位六十多岁的瘦老头。老人说他叫木贺政太郎。并介绍了下列主要情况:这个地方是水灾多发地区,本地人叫“急流滩”,政府从一年前就在这里开始进行水利建设,但这项工程的一切施工权利都掌握在中户组手里。水利工程一旦完成,每年被淹没的河滩地就会变成头等好地。完工后,中户组想把河滩地建设成高尔夫球场,因此从土地主手里用等于白拿一样的价钱强迫买下了这片地。对不答应卖地的人则进行威胁和种种刁难。再坚持不卖,就会遇到交通事故,或者在走路时被头顶上掉下来的东西砸成重伤。已经有人因此丧了命。
“水利工程本身是受本地人欢迎的,因此都积极参加,也容易挣到钱,我的儿子就在这里当临时工。中户组几次跟他说过卖地的事,都遭到他的拒绝。市衙门的大官和市议会议员也出面劝说过,但他始终没有答应。大概是三天以前,在工地劳动时说是被上面掉下来的建筑材料砸成重伤,当场昏过去了。后来,当时在场的人偷偷地告诉我说,我儿子是在河滩上被他们用石头砸伤脑袋的。告诉我的人,怕中户组报复,不敢作证,但我不计心就此罢休。我想,如能找到打伤我儿子的石头,就有证据啦,所以打听好了地方,在半夜出来偷偷地寻我那块石头。”
“原来是这样呀!不过在河滩上找到那块石头是很难的事啊。”
这里到处都是能成为凶器的石头。事件发生后已经过了三天,即使找到那块石头,经过日晒雨打,血迹也许早已消失了。
“今晚是第三个晚上了。我所能做到的就是这些。明明知道这是没有用的抵抗,但什么都不做就更难咽下这口气,我的心都要碎了。”
木贺老人说到这里,由于过于悲愤,声音颤抖起来。老人说,他的儿子虽然已脱离危险期,但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也许永远醒不过来了。
听了老人的话,土谷更详细地把自己的身份和到这里碰见老人之前的遭遇,告诉了老人。木贺老人听到他是从A县警察署派遣来的揭露中户组罪行的秘密侦查官,感动地说:
“如果是这样,请务必到我家来。请你把我家作为揭露中户组罪行的根据地吧!”
老人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青井被警察署释放后,便向支仓报告说,关于“那起案件”警方什么也没有问过自己。但从支仓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不相信青井说的话。
“部长,请相信我。那些家伙真的什么也没有问过。”
“那为什么逮捕你呢?!”
“就是吓唬……”
“混蛋!你以为羽代的警察会因为你犯了微不足道的罪行就抓中户组的人吗?他们是另有企图的。好啦,只好相信你的话啦。如果你坦白了,他们是不会放你回来的。可是有件事要托你。”支仓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起来。青井以不安的心情盯着支仓的脸。支仓在青井面前放了一叠纸币,看起来有二百万日元。
“这是?”青井用疑惑的眼神看着。
“拿着吧!”支仓大方地说。
“为什么给这么多?”
“用来堵你嘴的,也可以说是对你没有供出那件事的奖赏吧!”
“赏钱已经领了很多啦。”
“青井!不要说这些啦,你拿着吧!”
青井不敢马上伸手,虽然他想钱想得象干渴的喉咙想水一样,但支仓不会无缘无故地拿出二百万这么大的数目,这个钱所包含的意图使他不安。支仓看着青井在踌躇,便以更柔和的声调说:
“怎么样啊!听说最近又搞了个女人,味道好吗?”支仓以好色的眼神笑着。
“是,可以。”
“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带着那个女人到国外玩一趟怎么样?”
“到国外!?”
“是呀。到美国,欧洲也可以,去你愿意去的地方。这些钱足够你带着女人玩一两个月啦!”
“大哥!不,部长。我一点也不懂英语啊!”
“傻瓜!现在世界大部分地区都可以用日语,只要有钱就不需要懂外语。”
“只是太突然……”
“今后,中户组的职员也要学习国际常识。现在东京和大阪的同行们都在认真考虑和美国帮会合作的问题。好好考察一下海外的情况再回来吧!”
“青井,你还不领情啊!从那么多组员,不,是职员中,部长选中了你。你不会不接受的吧?!”谷部从旁用威吓的口气搭腔。
“哪里,哪里,我愿意。”
“那就这样决定啦!护照已经提出申请了,做好三天之后出发的一切准备。”支仓用不容有异义的语气结束了谈话。
青井不太情愿地从支仓那里领了二百万日元后,感到好象被狐狸迷惑似的。青井明白支仓的意图,是怕自己重新被捕,所以让自己远走高飞。但是总觉得有点过分慷慨。可能这是为了把他“永远”流放到海外,同他断绝关系的钱。但和渡边威胁时说的“嘴上安拉锁”的话比起来,又是非常宽厚的待遇。带着女人漫游世界也不坏,二百万日元钞票的份量使青井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
当青井的心逐渐倾向于走时,房间的电话铃响了。对方用假嗓子说话,问清周围没有人之后说:“你准备到海外旅行吧!”
“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青井反问。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中户组的干部。
“是你的朋友,你真的准备老老实实地去海外吗?”
“去了有什么不好?”
青井以为,这是组内“大哥们”中对他得宠抱有不满的人为了刁难自己打来的电话。刚才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现在要带女人去海外作奢侈的旅行,这是谁都会羡慕的。
对方在电话里嘲笑道:“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原来是个傻瓜呀!”
“什么?!”
“不要那样生气,听我说嘛。叫你到国外是因为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怕你说出去。”
这意味着对方知道青井当“子弹”干的事情。青井猜不出对方的身份和意图,不敢说话。
“那为什么不叫桃子和你一起到国外呢?”
“桃子?”因对方突然说出意料之外的名字,青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由于不了解对方的身份,一开始就很被动。
“桃子知道的事太多了,在这点上同你完全一样,而且你知道的事她也知道。所以只把你赶到国外,桃子留在国内,恐怕解决不了问题吧!”
“你知道桃子当时在场的事吗?”
“就凭你这样嘴松,也得被赶到国外去。如果这是警察的诱供,她就会马上被捕的。”
对方似乎看见了因后悔而咬着嘴唇的青井,继续说:“放心吧,我不是警察。已经说过了嘛,我是你的朋友。好好想想吧!如果为了堵嘴而让你到国外去旅行,不带桃子就没有什么意义。既然如此,为什么叫你一个人去国外呢?。这岂不说明,他们是想用别的办法来堵桃子的嘴吗?”
“用别的办法堵嘴?”
“也许说塞嘴比堵嘴更确切一些吧!你知道警察是怎么查出你的吗?最大的可能是靠告密。是谁告的密呢?最近没有跟桃子打架吧!”
“那么,是桃子?”
“能告密的还有谁呀?!应该爱惜和你一起秘密行动的女人。因为你跟别的女人好,桃子一生气就向警察告了密。这对中户组是重大的背叛,你以为他们能让这样的背叛者和你一起到国外旅行吗?却果是她告的密,当然她是被警察盯着的。两个同谋者在一起甜甜蜜蜜地到国外旅行,当然会引人注目。万一两人在国外遇到什么事故,那谁都会认为是预先设下的圈套。所以把两个人分开,准备一个一个地堵嘴。”
“你刚才说,到国外会遇到事故?”
“是啊!在国外日本警察没有搜查权,不管你是怎么死的,日本警察却不能调查,这是堵嘴的最好环境啊!”
“你是说中户组在国外制造事故把我杀掉,是吗?”
“我没有那样说,但设下那种圈套确实很容易。看来,现在不是为去国外旅行而高兴的时候,这是我的忠告。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去了解桃子是否平安无事?”
“你说桃子出了事?”
“直接到她家看一看吧!如果见不到她,你就到‘激流滩’附近去找找。”
“喂、喂,你是谁呀!为什么把这些事告诉我……”青井还没有说完,电话就断了。究竟是谁,又为什么打来这样的电话?不管他是敌人还是朋友,他了解了非中户组的核心所无法了解到的事情。是不是中户组的干部?虽然他的身份及其意图都不清楚,但刚才的电话在青井的心中引起了不安和疑惑。
青井去桃子的住处探望,但她确实不在家。邻居说,从昨天起就没有看见过她。青井就是昨天被捕的。去问“果芯”的人,他们说从昨天开始她就没有到店里来过。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去向。神秘的电话内容有一部分得到了证实。
“畜生!不能一切都让你们摆布。”青井骂了一声。一直对中户组忠诚老实的“子弹”青井,现在已开始对中户组抱有叛逆的念头了。也可以说,那神秘的电话把叛逆的念头吹进了他的心里。
青井突然可怜起加世子来。回想起来,从自己当小卒子的时候起,她就对自己很好,她的献身精神和诚意是新的情妇不能比的。虽然年纪比新情妇大些,但身体却长得丰满,互相之间也很了解。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么适合于自己的女人,因一时的轻浮换了情妇,这好比是以金子换了石头。
如果加世子已经落到中户组手里——这种危险性很大——要用一切办法把她救出来。逃往国外,那是以后的事。那神秘的电话已经暗示过桃子的去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