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莉还没见过一个人的笑容能崩解得这么快,就在这经过的短暂刹那,她又要透过一个勉强的微笑面具才能跟莱姆斯卢平打交道了。
“噢,我最近听说了他们是好朋友。”哈莉贴心地对她的这位措不及防的好导师补充道。
“是的,”卢平简短地说,“我认识他,不然就是我以为我认识他——现在真的太晚了,哈莉,你应该马上回医疗翼休息。”
他的态度相当坚决,在回答她的时候,他已经走到门口,把门拉开。
哈莉瞥了一眼外边黑洞洞的走廊,“……那好吧,”她预备好的施压语调突然转变了,她态度温顺地说,“那您的衣服?”
“你穿着吧,别担心这个,等庞弗雷夫人说你恢复之后再还给我也好。”卢平不自然地说,态度稍软和了些,似乎才觉得自己刚刚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严厉了。
“谢谢,”哈莉走出门的时候说,“晚安,卢平教授。”
“晚安,哈莉。”他倚在门边答,神情松快了很多。
莱姆斯卢平确实是相当合格的男性长辈,即使医疗翼离他的办公室不过只隔了短短一条走廊的距离,他也一直等到哈莉转过拐角之后才把门掩上。
卢平大概以为这么短短的半点儿距离不能够出什么岔子了,但他对哈莉的了解确实还只停留在一个侧面,能让一个蠢蠢欲动的资深猎手主动放弃眼前猎物的原因只可能是——她发现了更能勾起她食欲的第三者。
脱离他的视线之后,她即刻停住了脚步。
“真没想到,您也会偷听墙角,”哈莉侧靠在走廊的窗户边上,双手随意地搁在病服上衣口袋里,眼睛在空无一人的阴影里扫视着,脸上挂着微笑,“怎么样,有听见什么有趣的信息了吗,斯内普教授?”
“……有趣?”一个低沉丝滑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出现在了哈莉跟前,“被知名杀人犯追杀的女孩半夜无故从医疗翼的床上消失——你不会觉得,你的行为很有趣吧?”
哈莉不得不稍仰着头才能看见对方黑色的眼睛,她认为斯内普站得离她有点儿太近了——她感觉不太舒服,既然她觉得不舒服,那她决不会让眼前的人好过。
“您这么晚才去医疗翼看我?”她懒洋洋地问,“真伤我的心——我还以为我是您最喜欢的学生呢。”
“……你以为今天是谁跟着邓布利多一起送你进医疗翼的?”斯内普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哈莉能看得出他已经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怒气了,“别试图转移话题,波特,我还以为你很聪明——我还相信你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
“我相信卢平教授是一个驯服的狼人。”少女的态度非常不客气,她扬起眉问道,“是的,我知道了,毕竟您的暗示那么明显,事实证明,他的确很安全——可我想不明白的是,如果您觉得他很危险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进去叫我出来呢,教授?”
斯内普的表情停滞了,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是一个巧妙的陷阱,他当然可以说自己没有进去是因为他知道刚刚经过满月的狼人很安全,然后他就不得不承认,他的偷窥是出于纯粹的私心——那又怎么样?
他与这个女孩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莱姆斯卢平不过来校任教几个月——她就已将一个连他也未曾了解的秘密告诉了一个危险的狼人?他听见卢平令人作呕的剖白,他从敞开的门缝中窥见他们一前一后释放了守护神——而他只能僵立在魔咒的阴影之中。
如果她这么轻易就交付了信任,那么她对他的那些无休止的试探又算什么?他感觉自己的心犹如被烈火般严酷的背叛感烹煎,呼吸间都需要用全部的理智去遏制怒火。
斯内普的脸色黯淡得可怕,薄唇却扭曲出一个微笑,“很好……很好,”他说,下巴几乎没有动,“既然伟大的、大难不死的女孩觉得自己已经能独自应对这个世界——不需要她可怜的魔药教授多管闲事了,那么,她最好别指望以后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帮助。”
他说完便立刻转身往走廊深处走去。
“这是威胁吗,教授?”哈莉对着他的背影问道,声音听起来是天真的惊奇,“可凭什么呢?就凭你假期的时候出现在我的门口,却不敢问我要一个真相?还是说——凭你无法当面反抗邓布利多的任命教授的决定,却在背后给卢平使绊子?”
她看见他止住了步伐,她特意停了几秒细听他沉重的呼吸声,“我不了解卢平对你做了什么……不过,至少他不需要我的原谅。”她轻蔑地说,属于女孩的声音听起来甜蜜又冰冷。
哈莉当然知道说这句话可能导致什么后果,她也清楚这些词语会对斯内普造成怎样的伤害。如果是两年前的她,她大概率不会选择说这样没有明确利益指向的句子。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的灵魂有了一点儿轻微的变化,她还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但她发现,自己能让斯内普痛苦的这个事实,让她奇异地感觉愉快。
目送斯内普又一次狼狈离开之后,哈莉回到她医疗翼的小床上,后半夜她睡得很沉,直到次日早晨被来探望她的朋友们模糊的说话声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格兰芬多球队的队员们都聚在她的床尾,赫敏和罗恩在她床边小声说着话,
“哈莉!”最先发现她醒来的是赫敏,“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庞弗雷夫人说你今天起来应该就没什么事了,你昨天昏迷了这么久把我们都吓坏了……”
“……我感觉很好,”哈莉坐了起来,“别着急,赫敏,昨天晚上我就醒了,你们的留言我都看过了,我真的很感激。”
“我们看见你从高空中摔下来,”弗雷德说,他的脸色仿佛还有些苍白,“一定有五十英尺那么高。”
“摄魂怪可能对我有一些影响,下次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哈莉说,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听说最后是迪戈里抓住了金色飞贼,对吗?”
“对,”乔治说道,“你掉下来的时候他冲过来试图抓住你来着,虽然没成功,只是挡了一下。”
“迪戈里在你摔下来之后提出可以择日再重新比赛,”伍德死气沉沉地说道,“可霍琦夫人没有同意。”
“我们还没有输呢,对不对?”哈莉宽慰地说。
“是啊,”乔治乐观地分析道,“我们丢了一百分,如果赫奇帕奇输给拉文克劳,而我们又打败了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
“赫奇帕奇要丢二百分呢,”艾丽娅说,“但如果他们打败了拉文克劳……这都要看分了,不管谁输谁赢,都是一百分的事——”
“好了,”赫敏生气地说道,“快别说这个了,我们都很难过,可是哈莉需要安静,格兰芬多已经拿了两年魁地奇杯了,今年也许拿得到,也许拿不到,跟哈莉的安全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这之后大家都默契地再也没提起魁地奇杯的事情了。
没多久庞弗雷夫人走了过来,她用魔咒检查了一下哈莉的健康情况,即使魔咒显示哈莉已经接近康复了,她还是要求要在医院里待到晚上才能离开。
这一整天都有许多人来探望她,塞德里克迪戈里专门来表达了他对于赢球不正的歉意;海格给她带来了一束黄色的花,看上去像是大白菜;金妮送给她一张一打开就会尖声唱歌的自制贺卡,哈莉不得不把它压在水杯下边以防它自己弹开来。
下午的时候,她甚至看见马尔福的淡金色头发在门口短暂地出现了一会儿,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一见着陪在她床边写作业的赫敏和罗恩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你们和好了?”哈莉一边翻着昨天变形课赫敏的课堂笔记一边问道。
赫敏响亮地哼了一声。
“……我找到斑斑了,”罗恩挠了挠脸说,“昨天你出事之之后我们去了海格的小屋,原来斑斑一直在他那里。”
“那就好。”哈莉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她本来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紧接着她无奈地发现——被她开启这个话题的赫敏和罗恩突然又开始拌嘴了。
傍晚时分,哈莉在医疗翼用过最后一顿饭,总算可以出院了,她换回自己的衣服,带着礼物回到寝室。趁着学生们都还在礼堂吃饭,她穿上自己的隐形斗篷,踩着轻盈无声的步子走上男生寝室的楼梯。
使用活点地图捕捉耗子斑斑简直如同探囊取物,哈莉从门缝里盯着这只趴在乱七八糟的衣服堆里的又秃又瘦的灰老鼠看了几秒钟,一个无声的石化咒之后,它就乖乖地躺在她的手心里了。
被同一个学生连着两晚敲门非常少见,但莱姆斯卢平已经知道哈莉是来还衣服的,因此他的神色并不显得惊讶。
“打扰一下,我是来还衣服的,”哈莉怀里抱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毛衣,她很有礼貌地说道,“或许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你,可以让我进去吗,卢平教授?”
“哈莉,”莱姆斯卢平坐在办公桌后边打招呼道,他的眼圈底下还泛着一丝青黑,可看起来已经没有昨天那么憔悴了,“进来吧。”
哈莉自觉地把门带上,把衣服放在桌面上,才在他对面的扶手椅里边坐下。
“教授,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坦白——我知道西里斯布莱克是无辜的。”她用一种冷静的声调宣布道,“事实上,在暑假的时候,我已经见过他,跟他说过话了,他的阿尼玛格斯形态是一只黑色的大狗。”
“什么?”莱姆斯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他的神色变幻了好几次,最后定格在严肃上,“你见过他了?他没有……他跟你说了什么……你本应该马上报告魔法部。”
“他仅仅只是告诉了我一个事实,”哈莉简单地说,她娓娓地把西里斯告诉她的关于老鼠斑斑的细节叙述了一遍,“既然你也是他们的朋友之一,看样子,你也知道西里斯是一个非法阿尼玛格斯,那么,我相信你一定能认得出罗恩的宠物老鼠到底是不是彼得佩迪鲁变的吧。”
听着她的讲述,莱姆斯的神色还是那么镇静,她结束的时候,他明亮的棕绿色眼睛里的怀疑已经消失了大半。
“你今天把斑斑带过来了吗,哈莉?”他语调平淡地问,只有略显不稳定的气息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当然,”哈莉说,她从口袋里拿出那只被石化的老鼠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她注视着莱姆斯的眼睛——在看见这只老鼠之后,他的双眼里边只剩下悲哀的了然,他用魔杖拨动了一下这只老鼠,“是他没有错,”他沉重地说,喘了一口气。
“你爸爸、西里斯以及彼得,都是非法阿尼玛格斯,我在霍格沃兹上学的时候,变形期都是他们与我一起度过的——我可以发誓,我绝不会认不出彼得佩迪鲁的阿尼玛格斯。”
“棒,那我们现在只需要一起完成一个阿尼玛格斯反咒,可以吗,教授?”哈莉轻巧地把彼得用飘浮咒升到半空之中,莱姆斯也抽出了他的魔杖,他们一起指着这只被石化的耗子。
“我数三下,”莱姆斯大声说道,“我们一起——三、二、一。”
两根魔杖都发出了蓝白色光芒,它那黑色的小身体突然开始疯狂的扭动着,掉落到了桌面上,紧接着又滚到了地上,又是一阵炫目的闪光,然后空气中出现了一个脑袋,紧接着是身体、四肢,没有几秒钟,一个男子出现在刚刚那耗子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个矮小的男性,身上穿的衣服已经非常破烂了,皮肤也很肮脏,浅色的头顶秃了好大一块,他那的鼻子和水汪汪的小眼睛还带有耗子的特色,他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眼睛往门边一溜就收回了。
“你好呀,彼得,”卢平用高兴的声音说,“好久不见了。”
“卢平……”他用尖尖的耗子似的嗓音说,“我——”
他的话被哈莉用一个石化咒打断了,“抱歉打扰你们叙旧了,”哈莉厌烦地说,“我实在不想听他狡辩,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直接送他接受威森加摩的审判,请问现在我们能直接去校长室吗,卢平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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