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彦快走!”
尹清雅叱叫声中,夺门而出,利剑出鞘,化为数十道剑影,朝向雨田洒去,全是奋不顾身的进攻招数,一时剑啸横空,“嗤嗤”作响,尽显尹清雅的功架。
以向雨田的身手,亦难对她水银泻地式的进击等闲视之,叹了一口气,一个旋身,面对尹清雅,双掌穿花蝴蝶般拍出,每一记均命中来剑,不论尹清雅如何变招改向,都闯不过他的双掌关。
掌劲剑气,“劈劈啪啪”的响个不停,中间没有半点停顿。
尹清雅的剑气固是凌厉,最好看还是她迅如鬼魅的身法,似化为一个没有实质轻烟似的影子,每一刻均于不同的位置向这可怕的秘人高手发动排山倒海的攻势。
来到门外的高彦虽有拚死帮忙之心,却毫无插手的办法,只能干瞪眼睛。
一轮急攻后,尹清雅全力出手抢攻下,终告力竭。
“叮”!
向雨田曲指重重敲在剑锋处。
尹清雅惨哼一声,连人带剑向后跌退,高彦忙在后把她接着,岂知尹清雅余势未消,竟撞入高彦怀内,两人变作滚地葫芦,跌回屋内去,狼狈万状。
尹清雅挣扎着站起来,急忿怨痛,差点哭出来道:“你为何还不走?”
答她的不是高彦而是向雨田,这天才横逸的秘族年轻高手移到门口处,俯视倒作一团的两人,神态落寞的叹道:“若他肯舍你而去,就不是高小子了。”
高彦比血气仍在翻腾的尹清雅早一步跳将起来,拦在尹清雅身前,摆出架式,挺胸喝道:“冤有头债有主,要便和老子大战三百回合,怎可以恃强凌弱?”
向雨田摇头叹道:“首先你的小白雁不但非是弱小,且是天分高绝的剑手,其次是你高少连挡我三招的功夫也欠奉,更不要说三百回合。”
尹清雅终于在高彦身后站了起来,一手持剑,另一手却要搭在高彦肩上借力,这才勉强站稳。
向雨田又摇头苦笑,有点自言自语的道:“怎会变成这样子的呢?”
高彦终于发觉向雨田神态有异,试探的问道:“你想怎么样呢?”
向雨田朝他望去,双目杀机大盛,狠盯着高彦。
高彦知他出手在即,更被他威势所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退了两步后便被尹清雅按住,喘息着在他耳旁道:“后面是墙,没得退哩!”
向雨田眼裹神光敛去,哑然失笑道:“你这小子!唉!”
高彦道:“雅儿快走!我来挡他。”
尹清雅跺足嗔道:“人家叫你走,你不走,现在我为何要听你的?”
向雨田再苦笑道:“骂得好!确是最蠢的话。”
尹清雅娇叱道:“我们的事轮不到你来管,要动手便动手吧!我师傅会来找你算账的。”
高彦大喝一声,要街上去和向雨田拚命,却被尹清雅在后面死命扯着,没法脱身。
向雨田神情古怪地瞪着两人,忽然道:“我们闲聊几句如何?”
高彦正要破口大骂,尹清雅抢着道:“你想聊什么呢?”高彦感到尹清雅在他背上画了个“忍”字,想到尹雅正逐渐回复作战能力,连忙闭嘴。
向雨田改为挨在门框处,道:“我最不好就是自作聪明,为了解你们荒人,到说书馆作了两晚座上客,听了两晚说书。”
高彦和尹清雅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向雨田于此占尽上风优势的时刻,不立即动手杀人,还扯到风马牛不相关的事去。
向雨田往高彦瞧去颓然道:“在众多说书里,最吸引我的不是什么《燕飞怒斩假弥勒》,更不是甚《一箭沉隐龙》,而是关于你高少的《小白雁之恋》。”
两人听得你眼望我眼,虽然仍不明白向雨田说栈铿话有何目的,但却感觉到至少在这一刻,向雨田对他们没有敌意,且有点却休战谈心的感觉。
高彦稍减惊惶,脑筋回复灵活,心忖你肯只动口而不动手,当然最理想。顺着他口气道:“按道理,你该最关心燕飞的事,而不是我和雅儿的儿女私情。”
向雨田双目射出伤感无奈的神色,有感而发的轻轻道:“在现实里,我向雨田还欠缺与人争雄斗胜的机会吗?与燕飞的一战更是势在必行,既然拥有了,就不会那么在意。可是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是注定了不能踏进情关的人,所以你们离奇曲折的恋情,分外吸引我,因为这是我唯一欠缺的。个中道理,颇为微妙,你们明白吗?”
高彦露出同情的神色,点头道:“原来你在栈锝面有天生的缺陷,真看不出来。”
向雨田没好气的道:“完全不是你想的那回事,竟敢当我是天阉?”
尹清雅从高彦肩后探出头来,好奇的问高彦道:“什么是”天阉“?”
屋内的气氛奇怪之极,一心为杀人而来的可怕刺客,竟和刺杀的目标侃侃交谈,且话题触及私隐。
向雨田怕高彦愈说愈不堪,代他答道:“天闱指天生不能和女子合体交欢的男人,明白吗?但我可保证我没有栈锝面的问题,如果高少你敢四处造谣,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尹清雅听他说得如此坦白,俏脸霞烧,躲往高彦背后去。
高彦则呆看着向雨田,欲言又止,显是因向雨田说的话隐含不动手杀人之意,否则高彦哪有四处造谣的机会?但又不敢出言相询,怕向雨田忽又改变主意。
向雨田又再摇头苦笑,叹道:“索性告诉你们吧!我的情况可以这么去形容,就是我现在正进行一种大幅延长寿命的功法,必须超脱人的七情六欲,否则稍一不慎,便有走火入魔之险。”
尹清雅再次从高彦肩头探出红霞未消的俏脸,讶道:“天下间哪有延长寿元的武功?师傅说人可以活多久,是由老天爷决定的呢。”
向雨田反问道:“所以你又怎知我不是注定得享长寿?”
尹清雅登时语塞。
高彦试探的道:“向兄是否决定放过我们?”
向雨田不悦道:“我的说书尚有下文,你给点耐性可以吗?”
尹清雅“噗哧”娇笑,道:“你的说书?你是否听得太多说书,着了迷,变成了个说书先生?”
向雨田苦笑道:“我确是着了迷,当我听你们的《小白雁之恋》时,完全投入了进去,似化身为高少,和你这头小白雁谈起恋爱来,有如身历其境。他娘的!说书的威力确实惊人。”
尹清雅两边脸蛋各升起一团红晕,“啐”的一声,又躲往高彦背后去。
高彦露出警惕的神色,道:“你不是……唉!你不是……”向雨田没好气道:“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听故事听得太投入罢了。但我杀你的心仍算坚定,所以多次向你下手。唉!坦白说,我对你的杀机仍嫌不足,否则恐怕你已魂归地府。他娘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高彦和尹清雅都紧张起来,怕向雨田忽然又变回可怕无情的刺客,因为向雨田脸容忽晴忽黯,显是心中互相矛盾的想法在交战着。
向雨田目光投往地上,射出温柔的神色,道:“刚才我全速追来,已下定决心,一见到你高少,立下杀手,只恨我未见到人,先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还忍不住偷听你们的私语,便如听一台活的说书。”
接着往他们一望,双目神光闪闪,以带点兴奋的语调道:“你们晓得吗?那种感觉非常古怪,好像说书里的景况,忽然间和现实结合起来,变得真假难分,使我再没法狠起心肠向高少你痛下杀手。”
高彦舒一口气欣然道:“听你老哥这么说,我感到欣慰莫名。说真的,大家又从没有他奶奶的深仇大恨,你杀我,我杀你,是何苦来哉?”
向雨田回复从容,微笑道:“你像是忘了我们正在开战,而我则是站在慕容垂的一方。不妨再告诉你多点有关于我不杀你的理由,是由于我正修行的功法,是不妊桃滥杀的,更绝不可因杀你而种下后悔莫及的心魔。唉!我说了这么多话,只是想和你打个商量,看如何有两全其美之法。”
两人紧张起来,严阵以待。
向雨田淡淡道:“不用紧张,我没有伤害你们之心,但于情于理,我怎都该为慕容垂着想,这样如何?小白雁可以自由离开,高少则随我回去。放心吧!我绝不会把高少交给燕人,只会找个地方软禁高少你十天八天,待燕人完成北颖口的军事设施,就立即放了你。我向雨田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尹清雅倏地前移,挡在高彦身前,娇叱道:“不行!”
向雨田苦恼的道:“这也不行吗?”
转向高彦道:“劝劝你的小雅儿好吗?我没可能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制伏她。”
高彦想起尹清雅的豪言壮语,就是即使以燕飞之能,想再次把她生擒活捉,也要下一辈子,因而明白到向雨田的苦恼是有道理的。不知如何,他没有丝毫怀疑向雨田的话,因为若向雨田存心要杀他,何用说这多废话?而且向雨田每字每句均透出真诚的意味,说出来的理由更是匪夷所思,正因如此,反令人更易相信。
眼前形势显而易见,尹清雅虽有一拚之力,但必败无疑,如被向雨田重创,更划不来。为了尹清雅,他再没有另一个选择。
高彦苦笑道:“雅儿……”
尹清雅一振手上长剑,发出真气贯剑“嗡”的一声,斜斜向上指着向雨田,怒道:“高彦你闭嘴!他想把你拿下,无问过我的剑吧!”
向雨田摊手道:“这是何苦来哉?”
忽然现出倾听的神色,接着双目神光遽盛,瞪苦尹清雅,大喝道:“不要逼我!”
尹清雅娇叱一声,手上长剑化作点点剑芒,迎向对手,却是众而不散,予人随时可扩展的感觉,比之刚才吃惊下出手,又有一番不同的威势。
“锵”!
向雨田长剑离鞘,平稳地一剑往尹清雅削去,毫无花巧,却有横扫千军的霸道气势。
高彦心叫完了,向雨田显然动了真怒,故出手再不留情,如尹清雅有什么闪失,他也不想活了。
燕飞踏足曾与魔门三大高手血战的荒镇,三人的尸首已不翼而飞,令他生出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切只属一场梦境的错觉。
他重回此镇,是因想把三人好好埋葬,免他们曝尸街头,现在当然再不用劳烦他,由此可见魔门办事计划周详,故能于事后不留下任何痕迹,或可供人追查的线索。
魔门最可怕处,是你根本不知谁是魔门中人,像李淑庄,谁猜得到她竟是魔门妖女。
燕飞离开古镇,发觉连入口处的狗尸也消失无踪,心中也不由惊异魔门行事谨慎和小心的作风。并提醒自己谨记此点,如若掉以轻心,很可能会吃大亏。因为他晓得自己已变成魔门的头号敌人;魔门争霸路上最大的障碍。
魔门会尽一切手段来毁灭他燕飞。他绝不可以轻敌。
当他和魔门三大高手生死决战之时,会否另有魔门的高手躲在附近暗处,偷窥了整场血战呢?
这个可能性极大。
当时魔门三大高手予燕飞极大的威胁和压力,令他不得不全神应付,根本无暇分神去理会激战之外的任何事,如果魔门另有高手在旁观战,确可瞒过他。
正是此人在事后扫除血战的痕迹,带走三人的遗体。
对方该只一人,如果是一人以上,该避不过他的灵觉。而且此人极可能是属卫娥一系魔功心法的人,且其魔功不在卫娥之下,他之所以有此推想,是因当时只有卫娥能瞒过他的感应。
假如他所料无误,那么魔门实在太可怕了。这位隐藏于暗处的敌人,或许负有偷袭的任务,但因卫娥三人败得太快,令此人无从援手,但却目睹整个过程。
燕飞在荒野飞驰,心中思潮起伏。
他实在无意与魔门为敌,可惜却身不由主,成为了魔门的敌人,关键处极可能因他与刘裕的关系。想到这里,他差点要改变方向到海盐去,为的是要警告刘裕,让刘裕晓得这群在暗处计算他的可怕敌人。
当然他没法抽身,因为边荒集更需要他,要警告刘裕,他叮以藉屠奉三的通信网把消息传送给刘裕。
除此之外,他还可以去警告李淑庄,为刘裕稍尽绵力。
唉!他的烦恼确是有增无灭。
脑海里同时升起另一个问题,墨夷明会否是自己的生父?此事他必须弄清楚,因为墨夷明的得意传人向雨田,正是他无可逃避的劲敌。这方面只有由心爱的千千为他想方设法,从风娘处为他旁敲侧击,套取秘密。
另一个念头又涌上心来。
他现在最厉害的看家本领就是“仙门剑诀”,可是他怎能向明瑶施展这霸道和无法控制的终极剑招呢?可是如果不用小三合,他实在没有击败万俟明瑶的把握。
这是个令他非常头痛的难题。
所以他必须在对上万俟明瑶前,把“日月丽天大法”进一步提升,突破以前的剑招,利用太阳太阴两种不同的真气,于原本的剑法上再作突破,创出新一代的“日月丽天大法”,这才有本钱与万俟明瑶周旋。
他太明白明瑶了,这位曾今他颠倒迷醉的美丽秘女,可以变得绝对无情,只恨他却不能不顾念旧情。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烦躁。
燕飞暗吃一惊,晓得这是内伤发作的先兆,孙恩的黄天大法确实远在魔门三大高手之上,予他的伤害亦难以在短期内根除。
燕飞再不敢胡思乱想,收拾心情,把所有驰想排出脑外,意念专一的朝建康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