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色掩护下,拓跋族的大军全速赶路,天空不见星月,厚云低垂,从东北方向吹来的风愈刮愈大。
燕飞和拓跋珪并骑飞驰,仍能在马背上轻松对话。他们是马背上长大的孩子,骑马便如走路呼吸般轻易自然。
拓跋珪道:“竟忽然刮起北风,照我看这几天会继续转凉,对我们究竟是有利还是有害呢?”
燕飞微笑道:“这方面你比我行,你说吧!”
拓跋珪哈哈笑道:“当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场仗我们不但要赢得漂亮,还要彻底的胜利。我本对该在何时发动攻击犹豫不决,现在已可以立作决定。”
燕飞问道:“那该于何时施袭呢?”
拓跋珪眼睛闪耀着慑人的异彩,在疾奔的战马马背上朝他瞧来,沉声道:“就是当燕军进入参合陂范围的一刻。”
燕飞道:“为何选择这个时间?”
拓跋珪双目芒光更盛,显示内心兴奋,道:“试想想看吧!未来的两天愈趋寒冷,狂风不住从东北方吹来,不但会令燕人饱受风寒之苦,更会减慢他们行军的速度,在希望早日到达参合陂以安营立寨的心态下,到最后一段路他们将不休息地兼程赶路,如此,抵达参合陂时,燕人肯定形疲神困,又不得不立营以御风寒,生火以造饭,此时燕人的作战能力会大幅减弱,从训练有素的雄狮,变成不堪一击的疲兵。而我们则是严阵以待,养精蓄锐,胜负谁属也不用我再说了。”
燕飞道:“假设小宝先派部队进驻,于参合陂周围设置哨台,发觉敌人立即以烽烟示警,又如何应付呢?”
拓跋珪微笑道:“他的先头部队可以比我们快吗?照我看,小宝的先头部队顶多比小宝快上半天或几个时辰,根本来不及搜索参合陂四周的山野,更想不到我们早猜到他们立寨驻守的地点,而我们则已进入随时可以发动的最佳攻击位置。还有别的疑问吗?”
燕飞欣然道:“这就是兵法上的料敌如神,占敌机先了。没有疑问哩!”
拓跋珪大喝道:“兄弟们,我们到参合陂去。”
周围将士轰然回应。
拓跋族战士逆着狂风,全力催马在黑夜的草原推进,方向从正东改为略偏往南方,当明天的太阳升上中空,他们将会见到决定拓跋族存亡的美丽湖泊——参合湖。
※※※※
“你们两个小子在这里搞什么鬼?”
在船尾密商如何营救小苗的高彦和姚猛齐被吓了一到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卓狂生。
高彦道:“你的轻功进步了,走到我们后方这么近仍没有被老子察觉。”
事实上他是做贼心虚,故插科打诨,以舒解心中的慌张,这亦是高彦一贯的作风。
卓狂生盯着他道:“你们谈什么事谈得如此入神呢?可否立即说来听听?不要有丝毫犹豫,否则我会认为你在说谎。高彦你这大话精闭嘴!小猛你来说吧!”
高彦张口正要指天说地,登时作不得声。
姚猛在这方面远不及高彦的道行,霎时间那想得到可令人人信的谎言,“咿咿哦哦”了半晌,最终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卓狂生锐利凌厉的目光转向高彦。
高彦摊手道:“每个人都有些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你老哥是写书的,当然比不写书的人明白这道理。”
卓狂生道:“还要砌词搪塞?只因这秘密与那苗族姑娘有关,才没法说出口吧?”
姚猛脸色一变,心叫完了。
高彦摇头道:“哪有这回事?你疑心太重哩!唉!坦白告诉你吧,我和小猛想撮合你和那叫香素君的美人儿,横竖她的前度情人已离船滚蛋,以你老哥的文采风流,当然可以乘虚而入,以解香美人旅途寂寞,慰籍她空虚的芳心。哈!我和小猛只是为你好,这可是天赐良缘。你说吧!这种事小猛怎说得出口?大家都难为情嘛!”
姚猛也不由暗服高彦的急智,一招连消带打,攻守兼备,以分卓狂生的心神。
卓狂生失笑道:“你这小子别的不见你这么有本领,撒起谎来却是口若悬河,最难得是毫无愧色。你高大少来告诉我吧!早先你们两人躲在房内又是想撮和那段姻缘呢?当时晁景尚未滚蛋啊!”
高彦差点语塞,忙道:“顺便一并告诉你吧!免得你终日疑神疑鬼,我们当时正在为那五位女客筹谋设想,看看她们以有限的财力,除重投青楼行业还可以干什么活,这叫助人为快乐之本。”
姚猛点头道:“对!对!正是这样,我的脑筋不及高少般灵光,又受人之托,所以请高少帮忙。”
卓狂生直接了当地问道:“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的苗族姑娘是否装肚子痛?”
高彦道:“哪有这回事呢?你写书写疯了,致想象力像黄河大江的水般泛滥起来。”
卓狂生哈哈笑道:“还要说谎?老程说她根本没事。”
高彦道:“老程也会断错症的吧?”
卓狂生道:“还要狡辩?小猛你来说,究竟是什么一回事?我不要再听高小子的胡言乱语。”
姚猛为难地瞥高彦一眼,后者狠瞪着他,要他坚持下去。
卓狂生叹道:“我是在为你们着想,记得老屠说过的话吗?最佳的刺客,就是最精于伪装的人,以令你失去戒心。而在所有骗术中,最厉害的正是美人计,可以倾国倾城,屡试不爽。”
接着又来软的,温和地道:“大家是兄弟,我又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如果可以坦诚道出你们的问题,我觉得是有道理的话,或许可以站在你们这一方呢?”
姚猛首先意动,向高彦道:“告诉他吧!”
高彦亏心道:“你这小子真没用,给他几句花言巧语便哄了出来,以后老子再不管你的事。”
卓狂生笑道:“小猛是为你的小命着想,你该感激他才对。”
高彦气道:“我要感激他?现在是我为他奔走出力,还是他为我?这件事根本是冲着他而来的,我只是仗义帮他的忙。”
卓狂生愕然道:“究竟是什么事?”
姚猛颓然道出真相。
卓狂生的脸色越听越沉重,听罢皱眉道:“有没有可能那苗女像谈宝般误会小猛你是高彦呢?”
再向姚猛问道:“阴奇当时是怎样向客人介绍你?”
姚猛道:“当时他大声宣布我是边荒游的主持人,特来向客人打个招呼。”
卓狂生道:“这就对了,我们宣扬边荒游的文书里,全是以高小子的名义发出的,加上小猛你和高小子年纪接近,又换上汉服,被误会了是高小子绝不稀奇。”
高彦道:“还有什么问题?小苗只是向主持人求救。”
卓狂生叹道:“都说你这小子涉世未深,不知人间险恶。小苗的情况处处透露出不合情理的况味,偏是你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首先是她脸挂重纱,已足令人生出好奇心,特别是像你和小猛般血气方刚的小子,假如她真如你听说的,有配得起她曼妙身形的漂亮容颜,那她便是万中无一的美女,怎会轻易落在顾胖子手上,还要千山万水带她到边荒集卖个好价钱?”
姚猛道:“因为只有在边荒集,才有真正公平的交易嘛!”
卓狂生道:“我不想再和你们两个蠢蛋作无谓的辩论,此事愈想愈不对劲,来吧!”
掉头朝船舱走去,两人追在左右两旁。
姚猛道:“到那里去?”
卓狂生道:“当然去找顾胖子。”
高彦骇然道:“这样岂非坏了小猛的好事?你说过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姚猛以哀求的语调道:“只要你肯装没听过我刚才说的话,我已感激不荆”卓狂生脚步不停地进入船舱,朝另一端登上二楼的阶梯走去,眉头深锁地应道:“我是那种人吗?我现在是去和顾胖子直接对话,摸清他的底子。”
高彦怒道:“你真是不近人情,这么去找顾胖子,摆明把小苗向我们求救的事抖出来。如果小苗是刺客,我现在还有命吗?用你的疯脑袋想想,他们无拳无勇,杀了我后如何脱身?世上不是这么多死士吧?”
卓狂生在阶梯前倏地立定,累得两人冲过了头,见到卓狂生的神色,都吓了一跳。
卓狂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盯着高彦道:“你有没有异样或不寻常的感觉?”
高彦没好气的道:“当然有!我差点给你气死了。”
卓狂生沉声道:“我不是和你说笑的,今天的赌局,虽然由谈宝来求我们批准,发起人却正是顾胖子,当小苗叫肚子痛时,他的神情更古怪,一副沉迷赌博,其它事一概不理的模样,这是不合情理的。想想吧!他一直把小苗看得这么紧,又不让其它人看到她的脸孔,在在显示他看重小苗,怎么忽然来个大转变,不单让小苗有接触外人的机会,还是年轻的小子?”
两人听得哑口无言。
卓狂生瞪着高彦道:“我真怕你已着了道儿。”
高彦终于吃惊道:“不会吧?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卓狂生举步登楼,向把守阶梯的两个荒人兄弟问道:“顾胖子在房内吗?”
其中一人答道:“顾胖子和那苗女晚膳回来后,再没有踏出房门半步。”
包括卓狂生在内都舒了一口气。
高彦低声道:“还要找他吗?”
卓狂生沉吟半晌,道:“这个当然,你们在外面等我,一切由我去处理。”
高彦叹道:“真怕你把事情弄砸。”
卓狂生失去和他说话的兴趣,径自来到顾胖子的舱门外,敲门道:“顾爷在吗?鄙人有事求教。”
房内没有半点声息。
姚猛道:“或许已上床就寝,听不到敲门声。”
卓狂生加重力道敲门,仍是没有反应。
高彦把耳朵贴到门上去,诧然叫道:“里面没有人!”
卓狂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举掌拍在门上。
舱门剧震一下,竟发出金属鸣音,坚厚的木门纹缝不动。
姚猛道:“他们上了铁门拴!”
卓狂生退后一步,喝道:“拿破门的工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