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莹站在原地没动，等温嘉逸走到一半，才小步子跑到他跟前，哭着说：“你还没给我钱，你说话不算话。”
温嘉逸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红卡，“我还没给你，你自己就急着走了，怎么能说我说话不算话呢。”
温莹浅浅咬唇，水光灵灵的红眼望着他，不说话，像在无声控诉。
“因为我没给你钱，所以哭这么厉害？”他温声问。
温莹吸吸鼻子，闷声“嗯”了下。
温嘉逸将卡递给她，“密码是你生日。”
温莹接到手里。
“现在要去公司解约么？”
“嗯。”
“我送你过去？”
“不用。”温莹这回确定自己没事需要他了，把糖盒子还给他，“你回公司吧，我也去公司解约去了。”
“真不用我陪你过去？”
温莹摇头，“不用。”
温嘉逸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妆是真花了，垂在身侧的手指有些痒，想像小时候一样，刮一下她的琼立的鼻子，说她再哭鼻子了怎么办。
但不合适。
他只适合说：“要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一直畅通。”
“嗯。”
公交车过来，温莹跑回公交站，上车走了。
一坐到位上，温莹就赶紧从包里掏出化妆镜看，她哭得太狠，眼妆全花了，脸上泪痕交错，赶紧拆开卸妆湿巾擦干净，也不知道温嘉逸看见的时候心里嫌弃成什么样了。
到公司后直接去找琳姐，玻璃墙包裹的办公室里，琳姐正坐在班椅上和达人聊事情，温莹被助理安排在门外站着，连个休息室都不让进。
一墙之隔，就是员工的办公区域，他们没顾着她，温莹听见细碎的讨论声。
“她不是不愿意那啥，被公司停播反省了吗，怎么过来了？”
“可能又愿意了吧，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两天不直播，少挣好几万呢。”
“啧啧，你说说，和公司叫板有什么好，还不是得灰溜溜地回来求琳姐。”
“嗳，算了，一个月才小几千的操心人家几个小时好几万的干什么，赶紧忙我们的活吧，视频还没剪出来，我的眼都快要瞎了。”
“长得漂亮就是好啊，动动嘴巴就有人送钱，我们在这累死累活的。”
温莹靠着白墙，低头看脚尖，踢着光可鉴人的地板。
对啊，她就是长得漂亮，从小就漂亮。
关他们什么事。
嘴巴真碎。
温莹心里腹诽，脑子里幻想了下推开门，闯进去，趾高气扬地对着他们说这三句话。
但也只是想想，不敢真的当面吼过去。
反正一会儿她拿钱解约，会让他们大跌眼镜的。
温莹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见琳姐和达人谈好，起身推门，送达人出来。
达人走了，扶着玻璃门的琳姐才终于看见她，弯唇一笑，抬手作势请她进来，亲切说：“莹莹来啦，快进来，什么时候来的，小文也不知道通知一声。”
门口的助理小文忙道歉说：“琳姐对不起，我看您正和花花姐聊事情，不敢进去耽误您。”
“行了，别解释了，还不赶紧去给莹莹倒杯水，瞧，多漂亮的嘴巴，都干起皮了。”
温莹不说话，她和林悠悠一块看职场剧，林悠悠给她讲过，这种话都是领导故意说，做表面功夫给对方看的，叫假惺惺。
她跟着琳姐进去。
琳姐转身靠着大班桌，双手反撑桌边，笑对温莹：“想好了？”
温莹点头，“嗯，想好了。”
“想明白就好，这种事对你没什么害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既然进了这一行，克服就好了，钱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什么都不是，都是浮云。”
琳姐一拍掌，“行，我已经看过老何他们写的脚本了，可以，今天下午把视频拍了，晚上就可以直播了。”
温莹默默从兜里掏出那张红卡，在琳姐懵逼的眼神中，上前两步，将卡放在她手边桌上，后退回原位，不急不缓说：“这是五百万。”
琳姐仿若十分不可置信，盯着她懵逼了十几秒，才眨眨眼，说：“你是来解约的？”
“嗯。”
温莹点头，她脸上反应比较迟钝些，很平静，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经开心坏了。
可惜没办法拍了给林悠悠看，不然她一定会比她更开心。
“不是……”
琳姐捏起那张卡，眉头皱紧又松开，还是不能相信，更不能接受，“你爸妈不是都死了，家里也没亲戚帮衬，你哪来的钱？！”
温莹眉头也紧紧皱起，嘴角耷拉下来，虽然她爸妈确实已经去世了，但琳姐说的这句话，她心里很不高兴，一点都不尊重她爸妈。
这种质疑的语气，也让她不能接受。
她脸皮冷下来，“我哪来的钱，就不劳您关心了，现在钱到了，您只需要给我解约。”
她态度这样坚决，琳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温声细语劝说她：“莹莹，你也知道，你之所以会签来我这，不就是因为没有其他更挣钱的活了？你这样一解约，你准备去哪？合同里可是写好了，就算和公司解约，五年内你也不能再和任何公司签约做网红，更不能出镜做自媒体。”
温莹记得这些霸王条款，她本来就不打算再走网红这条路，她还是那句话，“我以后做什么，就不劳您挂心了。”
“你要是实在不能接受的话，也可以和公司再商量商量，又不是没有其他解决办法，是吧？真没必要走上解约这条路。”
琳姐举起红卡，“你先和琳姐说，这钱你哪来的，莹莹，你可是聪明人，大家都守法，可不能是偷的，或者做什么不法交易。”她语气微妙。
温莹脸色更冷，心里陡然凝了一股子气，不明白琳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说解约要五百万，她把钱拿过来了，又说这个，说那个，现在竟然诬蔑她这钱是偷的，是和别人做不法交易得来的！
她冷声冷气：“我觉得，你没必要管我这个钱从哪儿来的，你只要给我解约就行了。”
“那可不行。”琳姐微笑说，“我要为公司的每一笔进账负责，要是你这笔钱有问题，到时候警察找上来追款，你让公司怎么办？”
温莹气得胸口生疼，突然明白过来温嘉逸为什么反复问她要不要他陪着过来，原来解约还有这么多问题。
她又不能说这钱是她和温嘉逸协议婚姻拿到的。
琳姐柔声说：“莹莹，你看这三个月，你从0粉丝做到今天的成绩，只要你沉下心在这一行，以你的美貌漂亮，再往上登几个台阶完全不成问题，以后做到公司一姐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什么非要解约呢，跟着琳姐好好做，琳姐保你飞黄腾达，到时候衣锦还乡，你爸妈在天上看见也高兴，是不是？”
温莹现在听见她提爸妈就一肚子火气，她要给温嘉逸打电话，问他：她要是把两人之间的协议隐去，只说这钱是他给的，钱的来源没有问题，他同不同意。
温莹没有再礼貌地和琳姐说一声，直接转身开门出去，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透气。她气坏了。
先给温嘉逸发消息：「公司问我钱的来源是什么，怀疑不合法，我可以说是你给我的吗，不提协议的事」
明亮宽敞的原木色大会议室，十多个人分坐在长桌两侧，一人捧着文件夹站起来，对坐首的温嘉逸汇报完毕，忐忑等他拿决定。
十秒后，他夹在指中的钢笔在桌上点了下，刚想说话，他身后站着的助理何晓春突然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放下笔，伸手，何晓春把手机递给他。
大家都知道这是老板自己的手机，顿时十几个人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
除非是紧急消息，不然老板不会在开会的时候摸手机。
不知道这回是哪里出了什么紧急问题。
温嘉逸看见温莹发来的微信，打一句「可以」，想了想，还是抬手示意会议暂停，他出去打个电话。
温莹正看着聊天界面，忐忑温嘉逸会如何回。昨天她还要求他不能将他们结婚的事告诉他兄弟朋友，以免她尴尬，今天她就告诉他，她要把他们有关系，关系还非常好，好到他愿意给她五百万解约费的事告诉别人了。
公司里的人一旦知道，很难会守住不外传。
手机忽然震动，温嘉逸打电话过来了。
温莹心里猛跳一下。
他是不是觉得这件事很严重，不能聊天说清楚？
那就是不同意了？
温莹顿时不想接了。
不接的话，她还可以先斩后奏，接了就不能了……
手里的震动跟催命似的，温莹闭了闭眼，视死如归地按下，放到耳边。
“出什么问题了？怎么会怀疑你的收入来源不合法？”
温莹很生气，也很沮丧，眉眼微垂，“……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拿钱过来，琳姐不但不松口解约的事，还问我哪来的钱，她怀疑不合法。”
“你和她之前有矛盾？”
温莹摇摇头，迟了一秒，说：“没有啊。”
温嘉逸怀疑她是得罪人不自知，或者公司觉得她是支潜力股，不愿意松嘴放人。
“你把手机开免提，我和她聊。”
“……哦，好。”
温莹拿手机进去，琳姐正低头把玩那张红卡，平城很常见的工商银行借记卡，抬头看温莹推门进来，微笑说：“莹莹，想明白没有？”
温莹径直将手机杵到她跟前，挺直腰杆说：“你不是想知道我的钱怎么来的？”
她抬抬手机示意，“就是他给我的钱，你和他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