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只有他一个人,弘昭可以故作坚强,独自舔舐吃了毒果果的伤口,阿玛额娘来了,在他们面前,他坚强不了!

有奶便是娘,不是,有阿玛额娘他就是个小宝宝!会哭会闹会撒泼的小宝宝!

弘昭哇哇哭成个小哭包,更令人心疼的是他一边哭,一边还在安慰他们,硬汉如四爷眼里忍不住划过水光,四福晋更不用说了。

四福晋抱着弘昭,双手颤抖的去摸他的头和胸口,一向表情端庄得体的她神情充斥着惶恐害怕。她把弘昭抱得很紧,仿佛要把他揉进身体里,她怕,害怕弘昭像弘晖那样离开她。

她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不想失去第二个孩子。

“疼不疼?弘昭,疼就说出来,额娘给你揉揉......”吃番茄的人为什么不是她!弘昭为什么要受这个罪!

弘昭带着哭腔哽咽的安慰她:“额娘,我一点都不疼。”小手不熟练的擦拭四福晋脸上的泪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额娘哭呢!放到嘴边舔了舔,小脸一皱,涩的。

弘昭好似发现什么,道:“额娘,红果果说不定没有毒,你看我吃了这么久都没事。”

四福晋强颜欢笑,傻孩子,它要是没毒,世人怎么不敢吃?

四爷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颤抖,四福晋怕弘昭出事,他更怕,一想到弘昭会......他气差点喘不上来。

四爷看的书杂,医书看过不少,一开始是为他自己,但凡他在阿哥所里不小心生病了,无论大病小病,太医会上报给康熙和德妃知道,四爷不想用这点小事打搅康熙和德妃,久而久之他便看起了医书。

看得多了,知道的就多了,一些小病四爷自己就能给他开药方。

现在他浑然遗忘他看过的那些医书,或者说他其实没有忘,他只是不敢在弘昭身上尝试,医者不敢医。

四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沉声怒喝道:“府里的大夫还没有叫过来吗?!”屋外有个太监跑去催人,其余跪着站着的奴才们缩着脖子,噤若寒战。

这时,有风从窗边吹进来,飘到书桌,将一页纸吹离桌面,吹到四爷脚边。四爷收住脚,拿起来一看,最顶上有两个歪歪斜斜的“遗书”二字。显然他拿着的是份遗书,弘昭的字迹,弘昭在纸上能写字的写字,不认识、写不出来的字,他用圈圈叉叉符号代替。

弘昭在遗书里对四爷说他是个大人,他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玩耍,让阿玛别想他,他会在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吃饱饱,过得快快乐乐,到时候养得白白胖胖回来,让阿玛见到他吓一大跳。又偷偷说阿玛的胡茬刺人,阿玛每次亲他的时候,都把他刺疼了,让阿玛别自卑!给四福晋留的那部分是说他去给额娘找一朵最美的花朵,要花很长时间,让额娘别想他。弘昭在信上还给弘时留了话,他要把他的玩具零嘴交给弘时......

四爷看了,又是好笑又是害怕。

大夫上气不接下气的来了,他是被两个太监扯来的,一路上脚不沾地,跟飞似的。大夫上了年纪,满头白发,一落地,他赶紧拿出一颗速心丸吃下。等到气息平缓,忙走上前给弘昭检查。

四爷把弘昭写的那份稚言稚语遗书折好放到袖子里,盯着大夫给弘昭把脉检查,没有查出问题,大夫不放心的让弘昭张嘴看了看舌苔,健康色。

“......”大夫疑惑了,四阿哥的身体好着呢,壮得跟一头小牛犊似的。既然四阿哥没事,为什么拉他的太监那么着急,弄得好像四阿哥命不久矣一般。

四爷察觉到大夫脸上奇怪的表情,仔细看了看,没有惊恐慌张,想来弘昭没事,若是有事,大夫不会这么平静。

可弘昭明明吃了番茄。

四爷:“弘昭无意吃了洋柿子,你可检查出什么不对?”

大夫:“回四爷,四阿哥的身体健康无虞。”他顿了顿,神情恭敬,大着胆子说道,“洋柿子其实是能吃的。奴才见过有百姓将洋柿子切碎喂鸡喂狗,它们吃了没有事,甚至一些贫寒人家,迫不得已之下,他们会将洋柿子当做食物吃掉。奴才在府里也曾见过有鸟雀啄食过熟透掉在地上的洋柿子。奴才并未听过有人或者是动物吃了它丧命。”

普通百姓不吃,那是不敢吃,贵人们都不吃的东西,他们自然会觉得吃了有害,不敢吃。

贫寒人家会吃,那是走投无路,想在死前吃个饱饭,哪会管吃了会不会中毒,反正他们不被毒死也会被饿死。

阴差阳错,洋柿子被动物和人一一验证了它无毒能吃。

贵人们不知道洋柿子能吃,全是因为没有人敢对他们说洋柿子能吃。如果让贵人们知道,他们再把洋柿子吃了,吃了之后身体不舒服,那么那些说洋柿子能吃的人就惨了。小老百姓们有他们的心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洋柿子可以吃的消息自然是传不到贵人们的耳朵里。

四爷定定的看着大夫:“所以洋柿子没有毒?”四福晋同样盯着大夫看。

大夫信誓旦旦道:“没有。”

四福晋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长长吁出一口浊气。眼里尽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她的弘昭没事了,没事了。

四爷相信大夫不敢说谎骗他,他扭头看向弘昭,放柔声音:“弘昭,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弘昭说:“没有,阿玛,我没有不舒服。”四爷跟大夫的话他全部都听到了,原来红果果没有毒啊,没有毒真的是太好了!

他砸吧下嘴,没有了生命危险,弘昭记吃不记打的回忆红果果的味道,味道吃着不错,甜甜的。

四爷嘴抽了抽:“......”眼神太利,弘昭脸上回忆馋嘴的表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四爷沉着脸,不赞同地叫道:“弘昭。”

“即使它没有毒,但是在你吃下去的那一刻,你不知道它没毒,那就意味着如果它有毒,你吃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你是主子,阿玛跟额娘多次告诫过你要管住口腹之欲,不能随便乱吃东西,你对我们的交代就是失了分寸,瞧见什么东西漂亮好看,你就吃什么吗?”

知儿莫过父,四爷冷静下来,便想通弘昭为什么会吃洋柿子。

四福晋皱眉,握着弘昭的肩膀将他转过来,面对面:“弘昭,爷说的是真的吗?你会吃它,真的是因为它好看?”

弘昭茫然的张开嘴:“我、我不是!我摘它的时候是觉得它好看,颜色鲜艳,想摘来玩,至于吃它......阿玛,额娘,我忘记我是为什么会吃它了,我是听到赵忠说话,我才发现我在吃它。”

四福晋看着弘昭懵懂的模样,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摸了想拿开手,弘昭抱着她的手不放,脑袋依赖的蹭了蹭她掌心,流露出想被多摸一摸的意思。

四爷稍微加重音量叫道:“弘昭。”

“你知不知错?”神情严厉。

四爷板脸凶起来的模样大人见了都会害怕,更何况是弘昭一个小孩子。弘昭还是第一次见到四爷表情这么冷漠,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个温柔的阿玛,他双眼茫然,心脏像是被人捏紧好难受,好不舒服。

四爷注意到弘昭的异样,叫道:“弘昭?”张嘴想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难道是洋柿子别人吃了没事,弘昭吃了就有事?

是的,没错,直到现在四爷都不能完全相信洋柿子无毒,哪怕他知道府医不敢骗他,他没有亲眼目睹过,如何能让他毫无保留的相信?

弘昭只知道他难受,心里难受他就想发泄,他自幼被四爷四福晋爱若珍宝,呵护有加,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忍耐一说。

他仰头,哇的一声哭出来:“哇呜呜哇哇!我要阿玛,我要阿玛!”哭声比之前吃了红果果以为他要死了还要大,还要响。

“阿玛呜呜呜,我要、我要原来的阿玛......”

四爷苦笑不得,他就是他,哪有什么原来的他。

弘昭不听,依旧委屈得嚎啕大哭,哇哇声不断,边哭边囔着要阿玛,四福晋劝都劝不动。

自己生的儿子自个心疼,四福晋不劝弘昭了,她看向四爷:“爷,你想教弘昭什么时候都能教,为何一定要在今天教。今天我们害怕,弘昭他也很害怕,他需要的是我们的关心陪伴,不是冷漠以对。”她抱着弘昭一起流眼泪,“爷有的是儿子,我却只有一个弘昭,爷不心疼,我心疼。”

弘昭:“呜呜呜!”

四福晋跟弘昭联手上演一段二重奏。

四爷:“......”他揉了揉眉头,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福晋跟弘昭一大一小都来控诉他?

福晋以前对弘晖也不是这么一个不管不顾的溺爱模样啊。

四福晋才不听四爷的话,她对弘昭没有什么大的期望,她只想弘昭快快乐乐。只要弘昭能好好的,能够健康长大,能够生儿育女,能够儿孙满堂,能够活得无拘无束,她违背她的原则溺爱他了又怎么样?

弘昭哭声慢慢弱了下来,他敏锐的察觉到四爷变回去了,不再是那个让他陌生害怕的四爷。

他哭得快,停下来也快,抽抽搭搭的拍了拍四福晋的后背:“额娘,你怎么也哭了,别哭了,乖啊,我给你吃红果果,吃了你就不哭了。”

四福晋:“好,额娘吃。”

四爷:“......”没眼看了,这对母子!

眼见弘昭真的拿出一颗番茄要喂给四福晋,四爷上前将弘昭抱起来,扬起手打几下他胖嘟嘟肉多的小屁股,啪啪作响。弘昭呆滞,他没有想到阿玛会打他,手里的红果果掉到地上,摔得稀碎。

双眼又要变成荷包蛋了:“阿玛呜......”

四爷:“弘昭,不准哭!再哭阿玛又要打你,阿玛说到做到。”

弘昭是那种会受威胁的人吗?他当然不是啊,四爷威胁完了,弘昭嗷嗷大叫着嚎出来,不过这次他是光打雷不下雨,声音嚎得无比响亮,眼泪是一滴也没有流。

四爷气笑了。

他抱着弘昭往书房走,今天他还非得教教弘昭,让他记住这个教训不可!

临走前,四爷为了以防万一,没有让大夫离开,开口吩咐大夫今夜守在如意院。今晚弘昭要是没事,那便证明他是真的没有了危险。想到弘昭对红果果的惦记,四爷发话让大夫领他的命用洋柿子去给牢里关着的死囚试毒。

走出房间,四爷见到跪在地上的赵忠:“你对弘昭照顾不周,但念在事有所因,弘昭又为你求情的份上,你下去领五十板子,扣半年例银,之后继续跟在弘昭身边伺候。不过今天这事,我不想再看到了,若有下次,你该知道你下场。”

赵忠:“是,四爷,奴才谢四爷饶命。奴才今后一定会将四阿哥保护好,奴才死了,都不会让四阿哥有丝毫损伤。”

“恩。”

四福晋不想让四爷现在带着弘昭去受训,明天训也比今天训要好。四爷哪能同意四福晋的妇人之仁,抱着弘昭飞快的走了,四福晋被他远远的落在身后,想追都追不上。

四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