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弘昭抱着鳖到花园池塘,将其放下,没等他依依惜别,它哧溜一下滑进水里游走,水波荡漾,离开的背影透着股“劳资终于解脱了”的欢快劲。弘昭不乐意了,他抱着它走了一路,它离开也不回过头看看他!

他不高兴的把手背在身后,小脚重重踢着边上一块石头。

石头踢进草丛,弘昭抬眸看过去,瞧见草丛旁栽着几株硕果累累的植株,上面绿叶青翠欲滴,果实小巧红彤彤。

“红果果!”颜色好鲜亮!好好看!

弘昭手痒想摘,他心随意动走去,踮起脚从下往上摘红果果。

赵忠适时说道:“四阿哥,这是番茄,又叫洋柿子,西洋人带进来的。”

“红果果比洋柿子好听。”他取的名多形象生动,让人一听就知道它是颗红色的大果果。

一颗接一颗的番茄果子被弘昭摘下来放在他肩上垮着的斜挎包里,小小人影穿梭在果株中,忙碌的模样像极了采花蜜的小蜜蜂。

“四阿哥。”一道柔柔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弘昭回头,见到出声唤他的是一个中等身高,身形有致,穿着件玫瑰红镶天蓝色边旗装的女人,她站在岸边,表情温柔淡雅。在她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淡青色旗装的女人,神情有些拘束紧张,帕子在她手里捏来捏去。

弘昭歪头问道:“你们是谁?”

钮钴禄氏面容如菩萨祥和,嗓音温柔:“四阿哥,我是钮钴禄格格,她是耿格格。我们结伴来花园散心,见到四阿哥也在,便想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弘昭眼尖的瞥到钮钴禄氏手腕上戴着一个金镯子,还有她两只耳朵戴的耳饰是银质耳饰,披金戴银,顿时明白她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淡雅。

弘昭抿抿嘴,他不喜欢钮钴禄格格,比起她,他更中意她旁边紧张内敛的耿格格。

钮钴禄格格的眼睛不干净,她看着他的目光在发亮,好似在看一块垂涎已久的肥肉,他是羊崽崽,她是惦记羊崽崽的狼外婆,不禁令人毛骨悚然,背后一凉。或者她又是那披着画皮的白骨精,用她的无害、温柔做掩饰诱人上当。

弘昭自言自语道:“我才不是会傻乎乎上当的唐僧。”

“你们的招呼已经打了,可自行离去。”他端着一脸小脸,摆足了小大人的范儿。

钮钴禄氏嘴角一僵,她好不容易见到弘昭,怎么可能会轻易离开,她强行找话题聊:“四阿哥,去年进府没赶上你的生辰,我一直觉得很可惜遗憾,今年你生辰那天,可不要拦住我给你送礼。我一见到你这么健康,我这心里就欢喜得很。耿格格,你别当个闷葫芦不说话啊,你来说说,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想给四阿哥庆祝生辰?”

耿氏被揪出来,迎着弘昭澄澈干净的眼眸,她干巴巴地说:“......恩,对,我也想。”她怀疑钮钴禄氏是知道弘昭在花园,故意拉她出去散步,不然偌大一个花园,她们哪里不能去,钮钴禄氏偏偏要拉着她往池塘这边跑。

耿氏看了看钮钴禄氏,没有拆穿。

钮钴禄氏想做什么,她多多少少猜到一点。她跟钮钴禄氏同时进的贝勒府,一开始她还想得到四爷的宠爱,四爷的冷淡打破了她的野望。跟她不同,钮钴禄氏一直没有放弃争宠。

四爷不重欲,不爱进后院,钮钴禄氏再不甘心也无济于事,她动摇不了四爷的心智。

她不能,弘昭能。

四爷对弘昭的疼爱与看重在贝勒府里早已经是人尽所知,钮钴禄氏是想要讨好弘昭,弘昭年纪小,不懂事,容易相信外人。哄好了弘昭,她再惺惺作态的在他面前露出一副思念四爷的模样,不用她催促,弘昭就能对四爷提起她的存在。

弘昭说的话,他话里提到的人,四爷总是会听的。

只是钮钴禄氏打的算盘大概得落空了,耿氏注意到弘昭对她们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是生疏、远离。

钮钴禄氏说的是长篇大论,弘昭每次回复她,只有“恩”“哦”“啊”几个言简意赅的字。钮钴禄格格心里叹气,四阿哥太难讨好了。

她是四品典仪官凌柱之女,乃是满人,家族势力不高,但打小她便无师自通如何营造一个好形象,在长辈面前,她是贤惠勤劳的,晚辈面前,她又是温柔小意。进宫选秀,因为她面相好,命格福绿双全,有福气,德妃将她赐给四爷当格格,绵延子嗣。

弘昭不受她影响,钮钴禄氏没有太过失望,她已经在四爷那儿栽了个跟头。四爷来过几次,待她向来不温不淡。去年她初进府,她是新人,四爷去府里旧人院子的次数多,今年钮钴禄氏从新人变成旧人,四爷到她这儿的次数依旧不多。

钮钴禄氏跟耿氏两人她们是去年选秀被德妃挑中入的府,四爷不重欲,忙于朝事,鲜少去她们的屋子。她们再有野望,见不到四爷,亦无计可施。今天探出弘昭的行踪,钮钴禄氏立刻找过来,她说什么都不会放过和他套近乎的好机会。

她打听过,弘晖大阿哥死了之后,四福晋整日吃斋念佛,四爷只在初一十五这两天进她的院子。四福晋生下四阿哥弘昭,四爷除了前院,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正院,府里的风向往四福晋头上偏了。

四福晋从弘昭身上享受到的恩惠多如繁星,钮钴禄氏眼红极了,恨不得弘昭是她生的。

收敛起心里波动起伏的心绪,钮钴禄氏邀请弘昭到她院里玩,还投其所好的跟他说会用烤全羊招待他。

弘昭摇摇头,睁眼说瞎话道:“我不爱吃羊肉,羊肉吃多了容易上火,我要是上火了,阿玛跟额娘会让我喝好苦好苦的药。”

钮钴禄氏深呼吸,再一次在心里埋怨四阿哥真的太难哄了!

她还想再说,弘昭不理她了,转过身专心致志的当小蜜蜂摘红果果。

赵忠上前用身体挡住弘昭,温和不容拒绝的对她说:“钮钴禄格格,四阿哥不喜人打扰,你看你是不是该到别处走走?别为了我们,打搅你游玩的兴致。”看似询问,实则赶人。

钮钴禄氏气急咬牙,暗骂他是个狗奴才!狗仗人势!

赵忠微笑,看着钮钴禄氏的眼神透着凉意,有他在,她别想来利用四阿哥。

钮钴禄氏强行按下心里的不甘不愿,在脸上挤出笑容:“赵公公要好好伺候四阿哥。耿格格,我们出来得也久了,是该回去了。”

她带着没有温度的笑容离去,耿氏对赵忠温和的笑了笑,追上钮钴禄氏。

弘昭说不理她们就是真的不理她们,她们什么时候走的,他完全不知道,只一门心思沉浸在摘红果果的劳动中。

“满了。”他的挎包被番茄塞满了。

弘昭满足的点点头:“今天就不摘了,以后再来。”红果果数量还有很多呢,可以再多来玩几次采摘游戏!

“走了,赵忠,我要去找额娘了。”

“是。”

路上,弘昭大声的在嘴里背诵《百家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

背了《百家姓》,弘昭接着又背《幼学琼林》,吐字清晰,落地有声。赵忠笑着跟在他身后。

口渴了,弘昭的手摸进斜挎包里,拿出一颗果子,咔嚓一口咬下,咀嚼,再咬,嘴里发出咯吱咯吱吃东西的声音。

赵忠察觉到不对,四阿哥包里的点心不是吃完了吗?他亲眼所见,为什么四阿哥还在吃?

赵忠开口询问:“四阿哥,你在吃什么?”

弘昭:“吃点心啊,额娘给的。”

赵忠:“可是四福晋备的点心,四阿哥你不是吃完了吗,奴才记得最后两块点心你送给将军当祭品了。”

弘昭怔愣:“对哦,我吃完了,那我吃的是什么?”他低头一看,红果果映入眼帘,瞳孔一震。这颗番茄他吃了一大半,汁水流到他掌心手指,鲜红欲滴。

弘昭哇的一声哭出来:“赵忠,我中毒了呜呜呜!”

赵忠急得团团转,脸上冒出冷汗,语气急切又快的叫人去把府医带过来,他抱着哇哇大哭的四阿哥回正院。

弘昭嚎啕大哭之余不忘指挥:“不,不去额娘那儿,我们回如意院。”他要回去写遗书。

吃了红果果,两眼泪汪汪。救命啊,他要死了呜呜呜!

弘昭眼眶里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哗哗哗流下来,有一种要哭倒长城的架势,他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大大的泪流量。

一想到他马上就要死了,踏上将军的后路,躺在一个土坑里,埋葬在地下,不见天日......

“呜呜我害怕!”弘昭猫猫掉泪,他失去了将军,阿玛额娘不久后也要失去他。

赵忠嘴唇颤抖:“四阿哥,大夫马上就来了,你会没事的。”

弘昭哭唧唧:“我吃的是番茄,番茄是毒果果。”大夫来了能救吗?

赵忠手忙脚乱:“这......”四阿哥说番茄是毒果果倒也没说错。

西洋人把番茄带到大清,曾有人好奇吃过,得到嘴麻呕吐的结果,世人认为它有毒,不敢再碰,只把它当成盆景,养着图一个好看。譬如夹竹桃有毒,养它的人亦不少。

弘昭:“呜呜呜真有毒啊?赵忠你都没有反驳,我要被毒死了,到时候我会变成一个红果果挂在枝头吗?”

“呜呜我不想变成红果果被人吃掉。”

赵忠:“......”四阿哥,除了你,没有人会吃它。

到了如意院,弘昭坐在桌子前,一手哭唧唧的委屈抹眼泪,一手拿着毛笔在桌上铺纸准备写遗书。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想起我第一次来大姨妈,咳咳……那时候看到血,真的吓死了。我以为我要死了,好伤心,一个人在家哭得老惨了,已经做好写遗书的准备了,现在想起来哈哈哈哈笑死了。

幸好没有写遗书,写了搁现在妥妥的黑历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