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风中摇曳的树叶将阳光分割成不同的形状,樟树在渐渐升温的环境中散发出一种独特的环境。
凌慈躺在树干与树枝形成的天然摇篮中昏昏欲睡,躁郁的蝉鸣在耳边嗡嗡作响,她目光涣散地看着上头栖息五六根树枝开外的蝉,意识飘忽间已经将这只蝉大卸八块了好几次。
“要准备回家了啊?”
“别回去了呗。”有人接嘴道,“让肖哥带你去他的别墅看看,顺便见见你妈。”
从树枝上垂落下来的白色尾巴晃了晃。
“你妈也太狠心了,就这么把你和你妹丢给一个酒鬼,要是我,我肯定去闹一场。”
这些人好吵啊,比那只蝉都要糟心。
凌慈磨了磨爪子,探头往下看,并下定决心要好好看清他们的脸,再决定晚上要不要去他家楼下鬼哭狼嚎,让他们也睡不着。
树下一对五,以目前的局势来看,这个一毫无胜算,除非有奇迹。
“喂,你什么意思?”五人为首的男生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恼羞成怒地上前推搡。
“一”侧身避开,这角度距离像是精心计算好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人家的手掌擦着他的肩膀而过,正对着凌慈露出了他的侧脸。
凌慈:!!!
不行,她得当那个奇迹!
小白猫惊得猛然站起,脚爪差点没踩稳掉下去。
而就在这一瞬间,战局瞬息万变,那人似乎因为没有了脸面,气得直接上拳头,这一次,任延年没有退路,避无可避。
其余四个人也知道这里地小,没有冒然地加入战局,而是空出搏斗的空间。
拳头在眼前仿佛慢动作一般靠近,任延年的眼底却一片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好像是认命了一样。
面目扭曲的施暴者,毫无还手能力的瘦弱少年。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毫不意外。
这些半大的、正确三观还未完全形成的高中生看多了电影,格斗游戏也没有少玩,这种凌驾于他人、支配他人的行为让他们异常亢奋。
然而,在拳头砸上脸颊的前一秒,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场景,一道闪电似的白色身影从天而降,高处坠落的重量让人的手臂一滞,随之而来的便是脸上传来的剧痛。
肖成旭捂住自己受伤的脸颊,又惊又怒地看着落在地上小白猫。
“艹,还傻站在那里干嘛?”
局势辗转直下,四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听到肖成旭的命令,才缓过神。
场面开始混乱起来,跟沙丁鱼挤罐头一样,拥挤又无序。
凌慈一开始还游刃有余,左一爪、右一爪,脸手两开花,但她终归还是年幼,体力有限,以前做人也没有打架的经验,混乱之中有人好巧不巧抓住了她的尾巴。
那人抓着尾巴用力地往后拽,她如果硬碰硬,最后受伤的还是她的尾巴。
尾巴根部传来的钝痛,让凌慈不敢轻举妄动。
“我抓住它了!”那人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藏一样,高高地提着猫尾巴给众人展示。
凌慈看着眼前颠倒的人脸像,带血的的爪子痒起来了。
纹身小弟撩开裤腿子,“卧槽,老子的纹身都被刮花了。”
“我皮肉都翻出来了好不好。”
“这猫突然蹦达出来发疯,不会有狂犬病吧?”
小白猫:“喵。”
放心,攻击之前她有好好在爪子上淬毒。
颧骨上的刺痛让肖成旭的心情越发烦躁,“妈的,还看个屁啊,扔去水里去。”
他话音还未落,胃部又传来一阵剧痛,几欲干呕,其余四个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抓猫尾巴的那一个,不仅肋骨遭遇重击,脚指头也被狠狠踩了一脚。
猫被踩了尾巴一样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凌慈感觉自己又一瞬间的腾空,然后又马上被抱在怀里。
抱着她的人护着她的头,一点风也感受不到,耳边唯一能听到的,只有“咚咚咚”的急促心跳声,而且是3D立体环绕音。
连那些人气急败坏的“任延年我他妈跟你没完”的宣告都能完美遮盖。
人在危机时刻爆发出来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转眼间,任延年就将小巷远远地抛到身后,步调也慢了下来,心跳呼吸回归到原有的节奏。
任延年护着小白猫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它的头,绒毛柔软又细腻,让人欲罢不能。
被除了猫妈妈以外的人摸,凌慈浑身不自在,左绕右躲,奈何她的体型太小,任延年一手就能覆盖,任她如何躲藏,都逃不掉。
她生气地一口咬住男生手掌最柔软的部分,恨恨地磨牙。
凌慈:认清你的立场,现在我是救你于水火之中的恩人。
掌心的肉被当作磨牙棒任延年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转到榕桥高级中学一个学期,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整个学期他都被这一帮人纠缠,有时候实在是避不过了,打也是有打的,一对五,对方也没有讨到一点好处。
他脸上肿了一块,看上去吓人,但只是皮外伤,他们却是实打实的内伤,星期五下午打的,星期一他们还请着假。
这一次也一样,他要是不好过,没有人可以站着离开。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是关键时刻竟然会有小猫出来见义勇为。
有趣。
见对方的手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凌慈磨牙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结果却听到男生的轻笑,贴着他的胸腔,震颤很明显。
凌慈难以置信地松开嘴,什么意思?
真当她在给穴位按摩呢?
任延年却趁着它松嘴的当口,给它从头撸到尾,连尾巴尖尖都不放过。
摸完后,小白猫浑身发软,四肢并用抱住任延年的胳膊,这感觉好奇怪,怪……怪舒服的。
“欢迎光临。”
小卖部门口的机械女声把飘飘欲仙的凌慈从云端拉回来,此时任延年已经找到了想买的东西并在柜台付好了账。
直到被放在路边,面前上供似的摆着一根光滑的火腿肠,凌慈都没有想通为什么自己的那根火腿肠还没有送出去现在又欠了一根火腿肠的人情。
火腿肠的下面还很细心地垫了一张纸巾。
人都走了,不吃白不吃。
吃完凌慈顺嘴叼起纸巾扔进便利店门旁堆起的纸箱里。
毕竟现在的垃圾桶没有将猫猫的高度考虑进去,垃圾桶的边缘上粘着不明液体干涸的污垢,除非万不得已,她是不会靠近垃圾桶的。
虽然上次戚若楠说猫罐头后天才能到,但是第二天她还是过来送了两根火腿肠。
流浪猫的行踪一向成谜,除了固定投喂点,其他的一般很难在同一地点再次遇到。
戚若楠只以为这是这户人家散养的猫咪。
“咪咪、咪咪过来。”知道里面有一只看门狗,戚若楠这一次就没有冒然进去,蹲在昨天蹲过的位置,透过狭小的门隙呼唤小猫。
然后一个猫猫头、两个猫猫头、三个猫猫头,跟搭积木一样,上下排列整齐地望向她。
圆脑袋、圆眼睛。
戚若楠:awsl!
事实证明,除了人类,其余的物种胖起来各有各的可爱。
小白猫哪里是踩着小碎步,它分明是直接踩到了她的心里。
她昨天晚上没有加班,一下班就去了超市,买了鸡胸肉,今天又一大早起来煮熟撕散,现在从包里拿出来还是温热的。
“快吃吧。”戚若楠把袋子撑开,然后就着蹲姿往后挪了两步,给小猫留出舒适的距离。
随后两只糊糊的小猫也慢慢磨蹭过来,“你的同胞兄弟吗?”
这两只小猫可太有辨识度了,一眼见过就能牢牢记住,但她实在难以想象它们竟然和小白是一个妈的肚子里出来的,毕竟一个那么漂亮,这两只就勉勉强强沾了幼崽身份的光,还能用可爱来形容。
不过换一种角度来看,生出这三只小猫的猫妈妈也真是厉害,生得各有特色,两只小糊猫也糊得有辨识度,轻轻松松可以区分出来。
小猫听不懂人话,自然是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围成一圈吃她煮的鸡胸肉,其乐融融,也算是从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测吧。
看小猫吃东西的样子很治愈,所以她的上班闹钟响的时候还有些不舍,“不好意思,吓你们一跳,你们继续吃,我去上班啦。”
在这个明媚的早晨,有人满心欢喜地去上了班,也有人失魂落魄抓耳挠腮。
比如张栋。
算上今天他已经有两天零十三个小时没有见到那只小白猫了,会不会被大猫欺负了,还是因为长得太好看被人抓去养了?
隔壁肉摊大妈:“小白两天没来嘞,你那小鱼看样子也推销不出去了。”
话落,水盆里的小鲫鱼应景地拍出水花。
张栋一抹小脸,把溅到脸上的水抹匀。没错,他爸爸腰扭了还在静养,所以他自学了钓鱼,没忍心告诉一副“你终于明白钓鱼的乐趣爸爸真的很高兴”的老父亲他是拿来喂猫的。
“两天又十三个小时5分钟……”
肉摊大妈本来也没想得到张栋的回应,一下子也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不是两天,是两天又十三小时6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张栋:今天是随时更新的人形计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