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沅自然要送的,毕竟她现在已经是陆赐正式拜堂过了门的妻子了啊。
她收拾好心情,重新扬起一个笑脸,点了点头:“自然是要的。”
陆赐应了一声,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竟然在想如果沈良沅生气了说不送要怎么办?
他心里疑惑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琢磨着是不是成了亲之后因为关系的转变,自己的心理也会有些变化?
但现在也没人能为他解答,他只能把这奇怪的感觉先压在心底。
两人一起出了院子。
沈良沅学着记忆中娘亲送他爹出门的模样,又参考了一下话本子里的内容,走在陆赐身边轻声叮嘱道:“王爷万事小心,我听说西境比青州更加潮湿阴冷些,王爷记得多穿些衣裳。”
陆赐听了她的话,一边点头一边垂眸看向身边的姑娘。
她还是裹着那件月牙白的披风,睫毛纤长,琼鼻小巧,被外头的风吹得鼻头泛红,看起来竟有些可爱。
陆赐对于自己成亲其实没有什么真实感,却在这一刻突然想到,所以以后,自己就要跟这个姑娘共度一生了?
以后若是出征,沈良沅也会像他娘一样絮絮叮嘱他的衣食住行,如现在一般。
这么想着,陆赐突然有点理解了李沐骞以前那句话:成亲有成亲的好处。
至少这样被人叮嘱时,心里也是会觉得熨帖的。
沈良沅怕陆赐觉得她啰嗦,叮嘱了几句日常后便没说了,结果片刻后陆赐又看了看她,认真道:“你不再多说一点了吗?还没有走到府门口。”
沈良沅:……
没想到王爷是喜欢听罗嗦话的人?
这与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沈良沅“啊”了一声,抬头看向陆赐,竟莫名从他眼里看出了一点期待。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魔怔了,但还是应了陆赐的要求,又絮絮叨叨起来:“我没怎么出过远门,也不知驿站伙食好不好,若不是这么急,该给王爷准备点干粮路上吃的……”
她就这样轻轻念叨了一路,陆赐跟着点头,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直到在前院碰见了陆夫人和陆老爷。
看来他们也是得知了消息,来给陆赐送行的。
陆老爷也是武将出身,上惯了战场杀敌,对陆赐只有一句话:“好好打,早点回。”
陆夫人像沈良沅一样叮嘱了一些琐事,然后惆怅地叹了口气:“也真是不凑巧,你才刚成亲就要出征,都还没有跟阿沅过上小日子呢。”
沈良沅听后脸色微红,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娘,正事要紧。”
一行人到了王府门口,马大人已经牵着马在外头等着了。
陆赐以前外出都是上马就走,这次想着自己成亲了,爹娘也在,好像他也应该说些什么,谁承想陆夫人走到门口,手一挥,便道:“我与你爹去城西吃早点了,这是给阿沅的新妇红包,那些敬茶的虚礼便免了吧。”
说着陆夫人便给沈良沅塞了一个大红包,然后麻溜地拉着陆老爷走了,留下沈良沅和陆赐在门口面面相觑。
马大人在后头轻咳一声,无言催促,陆赐看了沈良沅一眼,还是按照刚刚心里的计划,与她道:“这门亲事突然,是父母之命,所以略有草率,如今我要出征,王府无人,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陆赐本意是觉得这门亲事因为突然所以准备的有些仓促,加之成亲第二日他又要离家,怕沈良沅不豫,便希望她能自己在王府里过得好一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沈良沅心里一惊,突然惶惶:这人为何会突然这样说?是、是在暗示让我走吗?
他早前说我口出狂言,又非自愿娶我,如今还让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他果然还是有些嫌我的吧……
可是我们都已经成亲了他才说……
沈良沅低下头,攥着手不说话了。
陆赐以为她还是有些不开心,但也不知自己要怎么做才好,遂像以前对李沐骞一样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站在一边的文竹和马大人:……
这是你夫人不是你兄弟啊!
沈良沅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根本没反应过来这动作有多奇怪,好在陆赐自己突然福至心灵,觉得好像不妥,复又拍了拍她的头。
沈良沅终于抬头看他,而陆赐已经一个翻身利落上马。
他朝沈良沅摆了摆手道:“你进去吧。”
然后一扬马鞭,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良沅站在冬日一点浅薄的阳光下静静地看着他很快就消失在视线尽头的背影,良久后才拢了一下披风,默默回了府里。
院中的红绸还未撤下,新房的喜字也还在门窗上贴着,下人们脸上都还有未褪去的喜庆笑容,一切好像都还热热闹闹的。
可沈良沅却觉得心里寂寂,总感觉这亲成了,又好像没成。
她回了屋里,也不知要做什么,以前在理县时舅母每天都要扔很多活儿给她,洗衣做饭,扫地擦桌,还有家里各种零碎的活计,都是沈良沅在做。
但现在,她什么都不用做了。
沈良沅拿过一本之前从陈灵犀那儿借来的诗集,坐在窗边慢慢翻看,没过多久王府的下人便端了早饭进来,章嬷嬷跟在后头,手里拿了几叠册子。
她先朝沈良沅躬身行礼,而后道:“夫人,用过早饭后老奴便教夫人看账,日后夫人要打理王府中馈,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学。”
陆夫人和陆老爷不会在双梁城久待,很快就又要去别的地方游历,如今沈良沅成了王府的女主人,自然要学这些。
她点点头,柔声应“好”,想着能多学些东西,给自己找点事做也不至于每日百无聊赖。
于是沈良沅开始着手学习如何看账,每日都挑灯夜读,忙忙碌碌,好像这样就能把脑子里多余的想法和心底的一点不安赶跑,不至太过心慌。
半个月后陆夫人和陆老爷离开了双梁城,临别时陆夫人特意拉着沈良沅去房里叙话,她关心了她许多,言语间都尽是温柔。
这是双梁城里第二个对她这么好的夫人,第一个还是犀姐姐。
沈良沅心里有些不舍,她抱了抱陆夫人,轻声问:“婆婆什么时候再回来呀?”
陆夫人笑笑:“中秋的时候吧,回来与你们团圆。”
她和陆老爷年轻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边境度过,陆老爷领兵打仗,她便在后方的城镇里守着他。
现在担子既然交到了陆赐身上,他们便也想过一过年轻时向往的日子,行走至各处大川河山看看,自在度日。
沈良沅听后心生羡慕,她从未想过有人能过上这样无拘无束的生活。
而在陆夫人他们离开后,偌大的王府便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她偶尔会邀陈灵犀来府里说说话,但也不好总让人来,于是其余的时间,沈良沅便继续在屋里看账,学着管理王府的吃穿用度。
她不参加聚会,也不出去社交,有一种鸵鸟心态,觉得只要她窝在王府里,就不会听见外头的那些议论纷纷。
陆赐成亲第二日便出征西境的事在他离开没多久便在城里传开了。
时间太凑巧,大家讨论的落脚点自然都放在了沈良沅的身上。
从成亲那日期,城中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世家贵族,对沈良沅嫉妒的有之,羡慕的有之,这时候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也有之。
冬葵有时候出府都能听见外头的人议论沈良沅,但很少有什么好话。
许多人便是这样,柿子挑软的捏,看到别人突然有一日高于自己一头了,便喜欢冒着酸水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好像这样自己心里便能平衡一些。
冬葵从不与沈良沅说,但沈良沅自成亲那日听到那些话后,自己心里也有数了。
她笑话自己以前天真,以为只要陆赐应下来这门亲事,自己就有地方待了,就能安稳了。
从没想过这门亲事真的被应下来是好是坏,或者说,这门亲事对她来说自然是好的,但对陆赐来说,可能并不好吧。
她除了给宁北王府带来这么多流言蜚语,其他的什么给不了。
好像一个累赘。
说起来,自己在舅舅家的时候,舅母也总说她是个累赘。
沈良沅趴在桌子上,头抵着手臂,难过的想,自己好像到哪儿都是累赘,一点用的没有啊。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便好像在她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每每到了夜深人静时,便会静静跑出来,搅得沈浪元心里不得安生。
而她也无人可诉说。
在这双梁城里沈良沅没有什么朋友,除了陈灵犀,然而陈灵犀近些时日出了趟远门去看望生病的外祖,还未回来,是以这些事,她都只能自己憋在心里。
冬葵见她最近似是总不大开心的样子,便想着法子想让她家夫人出门散散心。
这日她拿了染香阁最新出来的春季款纹样册子给沈良沅看,说道:“夫人,染香阁的绣娘们好像研究出了一种新绣法,会用到春季衣服样式上去,你不是最喜欢刺绣了嘛,我们去看看吧?”
虽然还未入春,但过了年后天气便一天天好了起来,今日是个明媚的好天气。
沈良沅如今最大的爱好便是刺绣,但因为身份原因,也无法将自己绣的东西拿出去卖了,让她少了些成就感,只能日日在屋子里绣了后将东西放着,但她依然是喜欢研究这些的。
听了冬葵的话,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出去走走也好,她已经许久未出门了,戴上帷帽应该没人会认出来吧?
只是她没想到,她的运气就这么差,又在染香阁里遇见了钟二小姐,她的身边还有一位姑娘,沈良沅想起来,是姜家那位小小姐姜婉。
她们在二楼的雅间里看料子,背对着敞开的门,闲聊的话语落进了沈良沅的耳朵里。
钟二道:“真是可惜了,若不是那突然出现的……姜家只怕已经与王爷议上亲了吧,婉妹妹小叔不是在内阁做事?也许有他在京中策应几句,王爷就不用去西境上战场了,多危险啊。”
沈良沅走过门边的脚步一顿,提着裙摆的手微微收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阿沅已经把锅给自己背上了,呜呜呜呜可怜的沅沅QAQ
没关系,很快陆赐就会回来找她,跟她说那些都是屁话!感谢在2022-08-30 10:14:37~2022-08-31 09:5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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