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自开国就重文轻武,武将多得不到提升,是以,建国近百年,大将军一职,一直无人担任形同虚设。前不久,甚至有臣子提议,要废除大将军这个官职。
赢琪不悦地抿嘴,小声嘀咕,“是册封他,与我何干?”
苏公公还说,郑曦用大将军之位来求娶她。现在,他不但得封了大将军,还让父皇赐了婚。
果真是,阴险狡诈。
想到那日,他那般逼迫她用膳,赢琪又气恼了起来。
赢洌只当赢琪是小女儿家的娇羞,正要再说几句,突听到一道声音,响起。
“五皇妹真是得父皇偏爱啊,这皇宫行马的尊荣,可是连孤与太子都没有的呢。”
赢爵从步辇上下来,全身衣衫几乎湿透,盯着那辆宝蓝盖马车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在得知内务府造了这辆马车后,他跟皇帝央了几次。
然而,皇帝说什么,若是给了他,那太子颜面何存?
如今皇帝却把马车赐给了赢琪,皇帝怎么不想想,他堂堂嫡皇子,连一个一无是处的女子都比不过,他颜面何存?!
赢爵将手中的雨伞狠狠一掷。阴沉着脸,大步走过来。
赢洌见赢爵来者不善,忙笑着上去招呼,“二皇弟。”岂料,众目睽睽之下,赢爵连眼风都不给他一个。
赢洌尴尬地一笑,找了个借口,转身进了殿内。
赢爵扫了一眼赢洌仓皇而逃的背影,嘴角扬起,轻吐出一句:“废物!”
转而见赢琪仍杵立着,不悦地训斥道,“你的宫规是怎么学的?见了孤不知道行礼吗?”
一顶大帽子压下来。
这么多年来,赢琪早已习惯了,紧抿着嘴唇,低着头默默忍受。她知道,赢爵不把气撒完,是不会放过她。
突然,门口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本将军不知,二皇子说的是哪一条宫规。”
郑曦从殿内大步出来,目光在赢琪身上停留一息,转到二皇子身上,瞬间变得锋利。
赢爵懊恼,却见几个大臣也已出来,正看着这边,郑曦还在不依不饶,“不如二皇子你说出来听听。”
赢爵轻蔑地扫了赢琪一眼:“自古长幼有序。”
一些大臣暗暗点头,妹妹见了哥哥,确该行礼问好,这是礼仪。堂堂公主却不知礼数,当下看赢琪的眼神,都变了。
赢琪倔犟地咬着下唇,袖中手指握紧。
赢爵自幼便欺负她,奚落她,他从不把她当妹妹,她为何要认他是哥哥,给她行礼,做梦!
郑曦袖中小指微动,在看不见的地方,安抚地碰了碰赢琪的手,一瞬后,又退开了。似乎只是单纯地在安抚她。
“二皇子此言差矣,公主只是在暗暗维护二皇子的面子。二皇子应当向公主道谢才是。”
赢爵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
“孤知晓,父皇将五皇妹赐给了大将军。大将军惑为美色,要护着,也不能这么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吧。看来堂堂大将军,也不过是个被女人左右的。”
郑曦眸色阴冷,“二皇子刚见了太子没有行礼,这便就是二皇子所说的,长幼有序?!”
赢爵脸上的笑僵住了。
没料到,郑曦会拿太子说事。整个长安,谁人不知。太子软弱,而二皇子母族势大,这是大家习以为常的。这般骤然被郑曦刺破,大家都有些尴尬。
赢爵阴沉着脸,抢白道:“自古嫡庶有别,皇妹见了孤,不行礼,那便是没规矩。”说到后面,越发的理直气壮。
他是嫡出,太子虽是皇长子,却是庶出。以嫡庶之别论,他完全可以不用行礼。
砚玉气得浑身发抖,赢爵这话,是将赢琪的生母,先皇后也贬为妾室了。她只是低微的丫鬟,最多也只能暗含着泪,甚至连表达出愤怒都不能。
因为赢爵是二皇子,皇后所出,整个未央宫都知道的,下一任帝皇。
赢琪小脸煞白,一双美目盈着水光。看得郑曦心脏揪痛,出口的话,也更加不客气了。
“二皇子又错了,公主的生母,乃是陛下原配。”
几句话铿锵有力,丝毫不顾及地撕开了遮羞布。赢爵气得面色发白,看郑曦的眼神,恨不得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当今皇后势大,宫中除寥寥几个老人,早已无人记得还有个先皇后。朝中许多大臣,甚至长安城百姓,都只以为,当今皇后才是皇帝的发妻。
赢琪内心震动,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郑曦。
刚还神气威武让嚣张的二皇子也敢怒不敢言的煞神,却在赢琪一瞥中,羞涩地红了脸。好在,他肤色黑,看不出来。
郑曦不自然地握拳,放到嘴边,清咳了一下。对围观的众大臣道,“宴会要开始了,诸位请回殿吧。”
大臣们哪还敢再看下去,都纷纷进了殿。至于赢爵早灰溜溜夹着尾巴跑了。
长廊下,只余下郑曦赢琪两人。风吹来,不时有雨水飘进来,郑曦脚下转了个方向,站在外侧,高大的身型将风雨都挡住了。
浅褐色的眼眸,荡漾着柔软的光芒,微微曲下身子,高大的身躯罩住了娇小的她,“公主。”
赢琪内心一颤,慌乱地低下头,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白嫩的小耳朵,迅速染上一层绯红。
“刚才的事,多谢大将军。”
原来对着他,她也是会害羞的。郑曦整颗心都雀跃了起来,袖中手指微动,柔声笑道,“公主不用谢我。”
冷风细雨打湿他背上的衣衫,他却毫无所觉。
赢琪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今日,郑曦对她的维护,她很感激。但也仅仅只是感激而已。
微微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虽皮肤黑,但五官生得极好,特别是那双眼,浅褐色的瞳孔像是蕴了一轮暖阳。莫名地有一种熟悉感,似乎她曾在哪里有见到过。
算了,不想了。
赢琪撒去那些莫名的想法,正色道:“将军,我还是要说,你我,不合适。”那道赐婚,她会想办法,退掉。
郑曦眼中的那轮暖阳碎裂了,落入了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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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殿内灯火辉煌,轻缓愉悦的乐章,舞姬们卖力地舒展着柔软的腰肢。
帝后端坐在高位,垂下的珠帘,让宴下的人,瞧不清他们的面容。
宫女太监穿着新衣服,脸带着笑容,鱼贯而入,将美酒佳肴,一一摆放在各位贵人的案桌上。
赢琪与赢舒坐在同一案,她们的对面,俨然就是刚被册封为大将军的郑曦。赢琪微一抬眼就对上了,那双浅褐色的眼眸。
委屈,讨好……
赢琪一个激灵,定是自己眼花了。
“皇妹,你做什么呢?”一旁的赢舒问道。
“刚才吃了一粒葡萄,有些酸。”赢琪随意找了个借口。
赢舒瞄了一眼碟盘里的一串青色葡萄,“这葡萄都是这样,不过。”眼风往对面看去,凑到赢琪耳边低道,“听闻,北羌的葡萄是紫色的,很甜。大将军定有见过。”
赢琪感觉到,那道视线一直锁在她身上,炙热滚烫,让她坐立难安。听到大将军三个字,赢琪心脏一抖,下意识地抬头。
郑曦微侧着脸,正在与旁边的大臣在说话。
赢琪暗暗松了口气。
“看到了吗?大将军一直在看我呢。”赢舒红着脸羞涩道。
赢琪一愣,是啊,她与赢舒坐在一起,她凭什么觉得,郑曦是在看她呢?她都说了那样的话,还说了两次,男子都是极看重面子的。特别是他这种身居高位的。
那日,她们一起去将军府,郑曦不但和颜悦色,还带她们去赏花。后来,他还夜入皇宫……定是他想去赢舒的宫殿,却误入了她的殿里。
他用老鼠吓唬她,是不是想她告知他,赢舒的宫殿位置?
这么一想,赢琪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抬头,对上那双来不及收回的眼,狠狠一瞪。那眼愣了一瞬,随即笑了,浅褐色的双瞳犹如撒入了无数星辰。
宴席举行到一半,帝后离席了。皇帝皇后不在,场面更热烈了,一些臣子端着酒杯到处敬酒。赢琪偷空看了下,对面郑曦那桌,更是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这里太吵了,我出去透透气。”赢舒说完,就起身走了。
赢琪快速吞下一块糕点,正想说,等等她。却发现赢舒已不见了踪迹,转头四处望去,只见对面,一个小太监突然手一抖,一碗热汤撒在了郑曦胸口。
小太监慌了,忙跪地磕头。
郑曦眸中快速闪过一抹异光,温声对那小太监道:“不妨事,起来吧。”
小太监千恩万谢,又说要带郑曦去换身干净衣裳。
郑曦隐晦地朝赢爵看了一眼,温和地随着那小太监走了。
直到对面人去案空,赢琪才觉不对劲,宫宴上用的太监宫女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怎么可能犯那样的错误?赢琪是在宫里长大的,那些妃子们争宠的手段,她见得多了。
当即脸色一变,忙追过去,想告诉郑曦,让他别上当。他刚帮了她,礼尚往来,她也不能看着他往陷阱里钻。
只是,当她赶到门口,哪里还有郑曦的身影?
雨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了,天边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像是一道色彩斑斓的拱桥,横跨在两座宫殿顶上。
赢琪见到一个老太监从一院落鬼鬼祟祟出来,她认得那老太监是赢爵身边的人。赢爵此人一向心胸狭窄,刚才郑曦为护她,得罪了赢爵,该不会是……
赢琪快步走过去,在进入院子后,果然,听到一间上了锁的房内传来声响。赢琪一惊,正要上前,突然,一道铁臂圈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将她拉进了旁侧的一道小门里。
赢琪大骇,张口想要呼救,被一只大掌捂住了。阴暗狭小的空间里,她感觉到背后紧贴着的坚硬炙热的胸膛。
那人低头,急促炙热的气息打在她敏感的后颈,引起一阵阵战栗。
“公主别怕,是我,我不会伤害公主的。”郑曦的声音暗哑,低沉。
赢琪正要发怒,突听得有太监在慌慌张张地大喊,“大将军与舒公主衣衫不整,在房间里,是奴才亲眼所见。”
很快,嘈杂的脚步声混合着各种声音,朝院落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赢琪:你!你与别的女人……
郑曦:老婆,不是我,我正抱着你呢。
赢琪:啊~~你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