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日,信长终于决定出兵了。
“蝮的城内大概快没有粮食了吧?”
在此之前,每日赏花、游泳的清洲年轻隐士,突然如电光石火般地迅速展开行动。
他将兵力一分为二,一半留守城内,而自己带着主力兵,即八百名的洋枪队、枪队、弓队,以及得意兵士,人马约为二千。
从十七日的傍晚起,他即秘密地发布命令。十八日天未明之时,军兵即已集合于城内的马场,四周火把通明,有如白昼。
“阿浓!我就要去杀你父亲了。”
信长在前夕阿浓就寝前,甚么话也没有说。到了半夜三点,在小小的隐居所里突然大声疾呼:“铠甲、刀、开水!快点替我准备。”
“是!”
一旁的小侍卫们早已知道他要出兵之事,所以很早就起来走动替他打点。信长心想,浓姬事先毫不知情,等一下她起来时一定会大吃一惊。
当信长结束吼叫时,从寝室出来的浓姬两手捧着出兵时用来祝福的碗盘。
这让信长吓了一跳。
“阿浓,是谁告诉你今早的事,你怎么得知的?”
“是!”
浓姬慢慢地回答,她将碗盘置于信长的面前,然后绕到后面为他系绑鞋带。
“你是如何知道的?阿浓。”
“殿下曾经命令木曾川的艄公要随时待命,但我要他们在得知殿下的命令后立即通知我。”
“你真是可恶,那么你昨晚一定是辗转难眠?”
“殿下也是吧!您在想些甚么呢?”
“是的,我并没有睡好。”
回答之后,又说:“我去了之后,蝮一定会下山讨死,到时你可别哭哦!”
“这话岂不很奇怪?”浓姬安静地回答:“要讨死的不仅只有蝮,也许会沦到殿下您呢?”
“哈哈哈!说的也是!战争嘛!对死也要有所觉悟。”
浓姬微笑着,又绕到他的面前。她为他扣好手套的钮扣后,看着自己的丈夫:“我阿浓是蝮的女儿,也是你这阿呆的妻子。”
“那么你知道自杀的方法吗?”
“不!我不知道。”
“这就奇怪了,你留守在此,万一有人来袭击,你不自杀,那要如何是好?”
“既然我是织田上总之妻,那么我一定会先尽力防守,最后真的没办法时再被斩死。”
“啊!这倒也是个好方法。哈哈哈!想不到除了自杀之外,还有这种方法。”
“殿下,我已经准备好了,请您上座吧!”
“不需要坐椅子,要记住,一旦决定要出战,我织田即是上总,我站着吃稀饭就好,站着吃东西,让食物就这样流进去,那么我就可以两、三天不必吃东西了。”
“好吧!那么请举杯。”
“噢!倒吧!”
小侍童终于完成了一切的准备工作,这时,侍女们也跑了过来。
信长傲然地站在那里,手中持着浓姬给他的土酒杯,待酒注满后,他一口饮尽,并且将所剩的一、两滴轻轻地泼在身后丹羽万千代的铁甲上。然后将杯子丢往柱子,杯子就这么破了。
“再倒。”
“是!”
“还要!”
“是!”
“再倒!”
“是!”
饭上有烧味噌,开水五杯、六杯、七杯地往上倒,而他也一口气全部吞了下去。
“好!这么一来,万一发生了事情,我两、三天不吃也无妨。阿浓!”
“是!”
“或许我可以带些土产回来给你。”
“呀……”
“要是我还活着,那么我们一定还有相见之日。”
“哈哈哈……即使没生命,我们还是会再重逢的。”
“甚么?你死了之后,还要纠缠我信长吗?”
“是呀!我会坐在莲花上的。”
“好!万一你遭斩死,那么头发可别乱了,要笑着来见我哦!好了!出阵。”
“是!”
前面的前田犬千代一步步地走了出去,在后的信长踩在草坪上也走出了庭院。
法螺号角声终于鸣起,接着便是大鼓声,这是出战的信号。
这时天空还未亮。
浓姬很快地从庭院追了出去,来到了本城的马场后,她停下脚步,紧咬着嘴唇。
看来丈夫是决定去救援父亲道三了,他说要为她带回土产。但是浓姬却对此事不抱希望。
她想了又想,为父的还是要像个父亲的样子,让他能够死得其所。
在人群熙攘的火堆中,丈夫骑着爱马的英姿,如画般映在她的眼前。逐渐的,眼前出现的是排列整齐的黑色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