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作,你回来了,辛苦了。你杀了信长了吗?有没有人受伤?梅津玄旨斋在哪里?”
义龙非常急躁地问了这一连串的问题。平野美作慢慢地抬起头来说:“梅津玄旨斋先生在途中就消失踪影,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甚么?他在中途就消失了……还没有回来啊?”
“是……我也为此感到不安。”
“难道玄旨斋死在信长的手里吗?”
“对于这件事情……”
“你说的这件事,是指那件事情?你今天的回答怎么吞吞吐吐的。其他的事先别说,快告诉我是否杀了信长?”
“喔!对于这件事,实际上在铃鹿岭之前的旅舍里……”
“我问你到底杀了他没有?你这个大笨蛋!”
“不!梅津玄旨斋先生突然消失了。”
“你到底在说甚么啊?”
“信长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到底是死去的道三先生有先见之明,他说信长才真是日本的第一人物,也就是这样的……梅津玄旨斋先生消失了他的踪影。”
“美作!”
“是!是……是!”
“你没有杀信长就自己回来了吗?”
“主公,难道你能杀他吗?”
“甚么?你说这话真是奇怪,信长算甚么!我是在问你信长的事情啊!”
“对于这件事……”
美作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现在他大概已经到了清洲城,正准备与我们作战。”
义龙突然双手拿起旁边的茶碗及托盘朝美作掷去。
“美作!”
“是!”
“你让信长就这样没事地回到清洲,这样你还敢回稻叶山来吗?”
“我有事情要禀告主公。你对信长不够了解……我美作有所觉悟,等我报告完之后会主动切腹自杀的……然而,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主公,这是做家臣的责任,请您忍耐地听我把话给说完吧!”
“不听!不听!你没杀他就回来……笨蛋!退下去!”
“主公!”
这时的美作仍然面不改色地抬起头来,说道:“请您息怒,您想想看,梅津先生为甚么就这样消失无踪?难道您没有发觉事有蹊跷?”
“甚么?”
“这也是他打从心底早就舍弃主公,希望您平心静气地听我说。”
“你这家伙!不但没有达成任务,还敢反过来跟我说教。”
“不是的!您听我说,现在不能攻打信长,否则后悔莫及。主公!信长不如您所想的那么笨,他非但不笨,而且是位奇才,论胆识、手腕,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俊杰。”
“备中!”
义龙被激怒得全身颤抖,对身旁的侍者日根野备中叫道:“拿大刀来!我不能再忍了,我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我辛苦灭了道三,一心想要重建土岐家的基础,而他居然在我义龙面前助长他人志气……这种不祥之人,怎能让他再活下去!”
这时的备中也急忙地跪下说道:“请先息怒,我备中也有事情相告,主公非得听我们把话说完不可。”
“我叫你拿大刀来!”
“是的!等您听我把话说完之后,我会和美作一样,自己……了断自己的。”
“甚么?连你也说这种话?”
“是的,请您先静下来听我们说话吧!”
看来这两个人在来到义龙之前已经彼此商议过了。
义龙火冒三丈地抖动着身体,最后总算克制了怒气。
“好!就由我备中先向主公报告,美作先生,你就在我之后吧!”
“好吧!请你先说,反正我们都觉悟了,一定会惹他生气,尤其是现在正准备与信长作战。”
“那么我就先说了……”
日根野备中先与平野美作打过招呼后,屈膝在义龙的面前。
“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告诉您,只是没有机会。请您必须原谅!主公,您并不是土岐的后代。”
“甚么?……你说甚么?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的生母三芳野是土岐赖艺的爱妾,而我是她生的没错啊!”
“是的,但是这件事情我备中也曾经在您母亲三芳野生前问过她。”
备中抬起头来说着:“因为只有做母亲的才知道自己怀中的孩子是谁的……三芳野小姐说您是道三的孩子,而且她希望你们父子能和睦相处,她是这样拜托我的。”
“闭嘴!闭嘴!这是不可能的事。道三曾经亲口告诉我,他说我是旧主土岐赖艺的孩子,而他只是把我当作养子……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你说!你说啊!”
义龙急促地反问着,但是备中守却不急不忙地说:“道三先生也许有其想法,我们也不太清楚。”
他停了一下,又说:“道三先生曾经这么说过:我的身分低微,没有能力领导美浓一国,为了要让土岐的遗臣们能心服于我,只好告诉他们说三芳野腹中的孩子是土岐的种,如此一来,他们就会完全地臣服于我。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义龙却相信我捏造的谎言,认为我不是他亲生之父,再加上野心人士的挑拨离间,使得他想来讨伐我道三,真是造化弄人……”
这时的义龙睁大眼睛看着备中。
这么说来,备中曾经向双亲确认过我的身世……
义龙之所以会反叛道三,是因为他认为道三杀了土岐赖艺而夺取了他的爱妾三芳野。而这时的三芳野已有了赖艺的孩子义龙,因此道三把他当作养子来抚育他。
但根据此时备中所说的,那是道三为了要让土岐的家臣臣服于己所想出来的策略。
义龙也听过母亲在跟赖艺之前就和道三私通的流言。
(到底要相信谁的话呢?……)
“这件事情,只要您彻头彻尾地仔细想想,将会发觉有些事情的确不如您所想像的啊!”
备中又继续地说下去。
“您想想看,像道三先生那么有才略的人,难道他会不明白主公您有谋叛之心?只是他认为有一天一定能够对您说明你们父子的关系,而使这一切误会冰消瓦解,所以他没有除掉您啊!您仔细想想,像蝮那种人,一旦知道您不是他的孩子,他还会让您存活吗?这件事就是最好的明证啊!”
“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义龙的声音已经有点发抖,他低声地说着:“假如依你所言,那么我并非是为我的亡父土岐赖艺杀了仇人,而是成了杀死亲兄弟与父亲的大逆不道之人罗?”
“这一切都是因误解而生,对于此事,我也曾经劝道三先生早日对你说明,然而,道三先生却是这么地回答:——不消我说,我在义龙的手文库里就已经写得非常明白,我想他早晚会看到的……”
“甚么!我的手文库里……”
“是啊!他曾经这么说过。”
“好!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义龙一脸的痛苦。
“备中,你现在才告诉我这种事情,你叫我痛苦的目的何在呢?你这么做一定有目的吧?”
“当然!我有我的目的。”
这时,刚刚沉默闭着眼睛的平野美作也说道:“对于你的血亲关系,如果您明白的话,那么对于信长这方面,希望您能改变您的想法。”
“甚么?要我改变对信长的想法……”
“是的!……信长他不是普通人物,在田乐狭间讨伐了义元,这不是他的幸运,而正是他的实力啊!他拥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这时候的美作把在关的旅馆里遭遇袭击,以及在京师出现怪异铛车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加以说明。总而言之,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对信长下手。
“此外,堺港这个地方的人们都传言他已取得南蛮所制的洋枪四百挺,而且在京师的将军家里,两人交谈甚欢。而您和他也有血缘关系,因为信长娶了您的妹妹浓姬,他就是您的妹婿,而您也是信长的妹婿,既然你们有这双重的姻缘,那么希望您在这边能够握手言和,我们将来才有希望啊!”
继美作之后,备中又说道:“假如您需要使者,我随时都能为您效命。”
义龙这时脸上怒气全消。然而,对于这件事情,他并没有马上作答。
对他而言,这简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假装患有癞病,是因为要杀道三以报杀父之仇,然而道三却是他的亲生父亲。本来决定这一、两天之内就要去攻打尾张了,然而,现在却有如是信长那方面先攻打过来似的……
“我明白。退下吧!让我好好想想。”
就这样,义龙呆若木鸡地在他的房里沉思了好一会儿,他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