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是有胆略,而且行为都是出乎常理的革命儿信长;另一位则是一眼看上去就是很优秀的将军。而拥有山城、摄津、河内、和泉、淡路、阿波、大和七国的太守三好长庆和他的家臣松永弹正久秀都给他一个“强情公方”的名字,一看就知道他是位剑圣。
“上座”的声音发出后,义辉就坐在上座,他们面对面地坐着,房间里充满着腾腾的杀气。
坐在两侧的有一色淡路守、同又三郎秋成、高伊予守、彦部雅乐头、高木右近大夫、进藤美作以及进藤山城守和松永主殿助,他们都知道强情公方的真面目。
而且他是受过相当严格的锻链,从古至今没人能解的塚原卜传都被他解了,而为此他也从未发出一声怨言。
义辉听到结城主膳正的话之后,自认为不是今川义元,于是就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
当大家第一眼看到织田上总介信长时,就觉得他浑身灌注着一股异样的气魄。并坐的诸大名中,就只有他一人是两腿交叉地坐着。
此时,两人的眼睛对瞄,令在座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气逼人。
过了三秒、五秒、七秒,既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人转移视线。一开始双方就想要试试对手的勇气,真个是针锋相对。
“你就是织田的上总介吗?”
信长一动也不动,依然看着义辉。最后还是义辉先开口了。
“听说你上洛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你再坐近点吧!”
但是信长却没有回答。
“我在门前引起一阵骚动。”
“嗯!这件事我听说了,你把铃铛绑在铛车上。”
“正是!听说京师是个很乱的地方,这样做是为了避开盗贼。”
“难道上总介也怕盗贼吗?”
“将军!你认为本身强,人民就会强吗?”
这时,两人再度沉默。
彼此真的是针锋相对。
一方想着这是一个不明世间事理的人,而另一方则认为对方只不过是尾张乡村的一个大名而已。
由于彼此的年龄相近,因此两人的斗志也就格外的高昂。
“哈哈……”
义辉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就是为了纾解胸中的气愤。而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此事,所以他们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信长也笑了,而他的笑声,却是非常的豪放,直通屋顶,甚至还有回音呢!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屏住气息。
(然而,这两个人为甚么会互相笑了起来呢……)
难道他们是以笑声来格斗吗?到底这意味着甚么?结果又将会如何呢?
“哈哈哈,真有趣,上总介!”
“哈哈哈哈哈,正如你所说的。”
“上总介!”
“甚么事?”
“我喜欢上你了!你有甚么事要对我说吗?不要客气,这里的人跟我都是一心同体的,你就直言无讳吧!”
义辉这么说,信长也微笑着点点头。
(这不是个平凡的人……)
他这么想着,对方也有着笑意。
而在座的人依然还处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他们不懂这两只龙虎的心,只是紧张地看着双方。
“将军!以一个人对一个人的剑术而言,我是比你略逊一筹。”
“但是,率领一军作战,你是比我强。”
“你已看出来了吗?那么我就告诉你,我的故国尾张有三件事情值得在你面前夸耀的。”
“喔!第一件是?”
“没有盗贼,不是盗贼少,而是没有。每户可以夜不闭门。”
“哦!那么第二呢?”
“第二是我们的道路相当畅通,没有一个关卡。”
“那么第三呢?”
义辉有点急躁,身子微微地向前。
“那就是在我们的路旁没有尸臭。”
信长堂堂地回答了这些问题。
“嗯!那么我也有能向你夸耀的事!”
“不用你说我已经相当的明白。”
信长这么说着就微笑了起来。
“我信长担心将军的安危。”
“哦!你担心我义辉的安危……”
“那是指……”
在座的每个人都屏气凝神地倾听两人之间的谈话。有些地方明白,但有些地方好像听不清楚,反正彼此像是在较量气魄似的,只有这点是他们所明白的。
“你说来听听吧,上总介!”
“我信长若是坐下来就可以做将军的话,那么有两件事情会被我处理掉的。第一,就是京都没有尸臭。第二,我一定舍弃荒废的皇居。如果这两件事你置之不理,那么将军你的本身就有危险。”
义辉听到这里似乎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这个人未免太过率直了。)
但在惊讶之余,他还是可以压制自己的表情,这也算是个有能耐的人。
“原来如此,如果不处理掉这两件事情,自己就会有危险……”
“正是,恕我直言,将军要有将军之道,徒具虚名而埋首剑道是万万不可的。”
“你倒是真的说了,上总介!”
“是,我想到甚么……就说甚么。虽然你的言语服饰都有着将军的风范,然而将军,你要放弃剑道。”
“你说甚么……要我把唯一的娱乐剑道给舍弃?上总介。”
“是的,如果不舍弃,就会遭到下克上的剑难了。”
“你说我会遭到剑难……”
“是的!”信长缓缓地点头。
看来,到这时双方之间的气魄已有了相当大的差距。
信长的表情已经没有刚才那种严厉的气魄,取而代之的是怜悯,从他的话里就可以得知。
“假如我信长想拥有将军的权力与地位,那么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庇护将军。”
这时的义辉大为惊愕。
对他而言,庇护这句话令他感到可悲,也是最令他心痛的一根针啊!
“假如将军是一个笨蛋,那么就会这样继续地接受庇护,而实权就落在我的手中。在这种时候,将军算是失去天下的傀儡了。”
“……”
“然而,假如这个傀儡不是笨蛋,那么就会重新考虑。万一你看出了我的野心,以你的剑术,一定会一刀将我给杀了,对不对?这么一来,我信长就会马上跑到堺港去。”
说到堺港,大家又彼此对看了一眼,因为将军义辉的庇护者,也就是此地的监视者三好长庆就住在堺港。
这时义辉歪过头去不予作答,然而这可怕的事情,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在此我取得了洋枪四百支,比较之下,将军的剑术简直有如玩具,而这御所马上就会被我铲平,你想想看,如果我的四百支洋枪一口气对着你,就算你的剑术再好,将军的生命与地位都将结束。相信我信长一定会这么做的。”
“上总介!”
“这就是我上总介为你送来的第一个土产,还有一个土产等一下会献给你,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要告辞了。”
“甚么?还有……”
“是的,那是颇具意味的……等一下你可以慢慢的品味。实际上我上总介已派人到堺港去买来洋枪了。哈哈……总算取得堺港了,这是我送你的第二个土产,希望你能笑纳,好吧!失礼了!”
“啊……”
在信长站起来的瞬间,义辉的脸色十分的苍白。谈话还没有结束,他岂可就这么地回去呢?义辉还正想端上佳肴彼此好好地交谈一番呢!
“谁啊!有谁赶快去把上总介……”义辉这么说着。
“不要让他回去,赶快把上总介……”
“是。”
回答之后,有四人同时站了起来。
义辉取了剑,剑术精奥的畠山九郎、大馆岩千代、有间源次郎和彦部雅乐头的弟弟孙四郎等四人也提了剑追出去。
他们误会义辉的意思,以为不要让信长生还出去。
因此四人飞快地跑出客厅间,拔出了刀来到走廊。
他们误会信长买洋枪是为了要讨伐义辉。
“我们是奉主上之命!”
“来杀你的!”
看着大刀过来的信长,回过头去。
“等一下。”
“这是圣旨!”
这时,白刃闪闪朝他砍了过来。
“愚蠢!”
信长的一声怒吼,几乎可以传到一里方圆。
接着斩杀过来的就是畠山九郎有如电光石火的大刀,只要再接近一步就会砍入身体。而接受这一刀的信长也实在了得,对手是剑圣义辉所训练出来的四大天王随从之一,万一信长退后一步向左或向右闪避,那么刀子也一定会擦伤他的皮肤。
然而,信长向着刀锋的交点用力一推。
“啊!……”
刀子掉在半空中而裂开来了,而身体飞起来的畠山九郎也就这样地倒在走廊下。
这时候,从那儿可以听到栋梁的震动声。
在老远等待信长的家臣们当然也听到了这声音。
“到底发生甚么事?”他们一定会蜂拥而上。既然他们在那么远都听得到,那么在大走廊下对面房间的义辉,更应该是听得一清二楚。
“对手很强,要小心!”
“你岂可这般无理,织田上总介……”
当畠山九郎被推转而飞出去之后,接着砍过来的是彦部孙四郎和大馆岩千代,他们一步步地逼近。
“等一下!”
这如雷的声音从他们的背后传来。
“等一下,等一下!”
“啊!大人!”
从后面急急忙忙地跑出来的正是义辉。
“你们到底在做甚么?笨蛋!我是要你们不要让上总介回去,因为我想邀他共饮,所以才这么命令你们。你们岂可如此无礼!还不赶快道歉,然后请他进来。”
他先斥骂近侍,然后把视线转向信长。
“请你原谅,上总介先生,由于我调教无方,所以才造成这次的误解……”
信长如猛虎般的眼神也消失了。
“哈哈哈……啊!这么看来有危险的竟然是我。”义辉也目视着回答。
“喔!这么看来我织田上总介和将军的心是相通的,假若我是三好长庆的手下,我又为何会特别去买四百挺的洋枪来给你呢?”
对义辉而言,没有比这事情更一针见血地洞穿他的心。他之所以会逃到剑术里去,就是想忘却这些不快,而近臣们也是这样地说服他。所以他认为只要自己剑术好,就不怕对方了。
“原谅我啊!上总介……”
义辉也率直地这么说着。
“你带来的土产,我还要装在肚里呢!……”
“哈哈哈,这么说来,我信长就无法这样回去了。”
“走吧!让我们喝一杯吧!”
“那酒颇为昂贵……”
信长理了一下衣冠,说道:“将军的好意,我由衷的感激。”
“那么上总介……”
“好吧!我们就回去喝一杯吧!”
信长这么说着,就跟在义辉后面再次地回到客厅间。这时信长对已经红着脸而平伏在那里的畠山九郎说:“你去对我上总介的部下说明刚刚所发生的事。对于刚才你所听见的,也不要太兴奋,因为四百支洋枪不可能那么快就会搬运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