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野城就这样交给了信长方面的三位大将。
蒲生家的家臣们都在一应城四周等待着,然而快干、贤秀、鹤千代三人却骑着马向信长所在的箕作城去了。这时正是十三日的黄昏。
表面上他们是要去协助上洛之军,接受总大将信长的指挥;但事实上,由于他们的城池已经被取,因此这和前去接受敌方总大将的裁判并没甚么两样。
祖父快干及父亲贤秀的脸色都如死人般的苍白。
“当岐阜城被夺时,斋藤龙兴实在是很可怜哪!”
祖父快干小声地说道,因为他们跟他一样有着悲惨的命运,这使得他格外感叹!
“正是啊!”贤秀沉痛地答道:“万一真有不测,你能放心鹤千代的事吗?”
“鹤千代,你已经做好切腹自尽的觉悟了吗?”
祖父也想着相同的场面,特地骑着马过来问道。
然而,鹤千代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这使得他的父亲和祖父更加不安。
(这孩子虽说是个秀才,但是看来在重要的时刻里,他却有点失常啊!)
若是这个孙子真的是因为害怕战争,而导致他们今日必须接受这种羞辱的话,这实在是……
“不要笑了!鹤千代!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啊!”
虽然鹤千代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他总算止住了笑。
这一行人终于来到信长的本阵,信长就在昨天承祯入道傲然拒绝他的那间大厅里招待他们。
“喔!你就是蒲生的鹤千代啊?”
对于进来的三个人,信长看都不看快干和贤秀一眼,只是直接地对着孙子鹤千代说话。
“怎么样?在你看来,南江洲最好让谁守?”
快干和贤秀愕然地看着信长及鹤千代。
更令他们难以置信的是,鹤千代仍然微微地笑着,毫不畏惧。他正视着信长:“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是蒲生鹤千代。”
“我知道,鹤千代!平定天下的事已经够我忙了,所以我们就免了这些打招呼的应酬话吧!我是问你,南江洲最好给谁守?”
“哈哈哈……”鹤千代只是笑着,并不回答。
“有甚么好笑的?难道你没有意见吗?”
“是的!鹤千代并未考虑过这件事!”
“甚么?你没有考虑过?”
“是的,现在与其说南江洲,倒不如说整个日本要由谁来守较好,这才是应该先考虑的问题!”
“你这家伙!”信长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一旦决定由谁来守日本之后,南江洲根本就不是问题了呀!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是的,既然整个日本决定由总大将来守,其他地区在谁手中治理不都是一样吗?大将……”
“甚么?”
“我鹤千代希望大将能将一位公主嫁给我!”
“甚么?”
对于这个突然的请求,信长似乎也吓了一跳。不!比信长更加惊讶的,是他的祖父及父亲。
“这个……你到底在说甚么啊?”他的父亲贤秀拚命地扯着他的袖子。
直到现在为止,他们心中一直想着斋藤龙兴被逐出稻叶山城时的可怜模样;而这对父子也一直以为鹤千代亦是如此,没想到他居然向信长要求娶一位公主……
“哈哈哈……”信长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只有英雄才知道英雄!这个小家伙对于自己所派去的上使……不仅很尊敬他们,同时也能完全了解这方的意思。而今他对于信长这样的人物,竟然能以对等的立场自处,一点也没有感到害怕的样子。
“贤秀,你真是有个好孩子啊!”
“是的,但无论如何,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说话难免太过无礼,请你原谅!”
贤秀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贤秀认为信长是天下有名的粗暴,因此非常担心在他的笑声之后,随之而起的是愤怒。
“没有!他并未无礼!就算是信长的公主,也和一般女子没甚么不同啊!”
“请你答应我吧!”
“鹤千代!”
“是!”
“我也很喜欢有像你这家伙一样的女婿。”
“那么就请你给我吧!”
“但是很可惜,我的女儿还太小!”
“这没有关系。”
“话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太小了就不能当你的妻子,而且这样也会使你感到相当困扰。不过,你的确是到了该娶新娘的时候了。”
信长这么说的同时——
(哎呀!这家伙是想要我把南江洲给他!)
他第一次发现这件事实。
目前北江州是由信长的妹婿浅井长政所控制,若想对等的控制南江洲的话,自己就必须是织田家的亲戚才行,因此他才会想娶信长的公主……他在心底如此算计着,并故意让所有人吓一跳,其实他是想要试试信长的头脑是不是转得很快!
(不能小看这家伙,真是可怕的人物……)信长这么想着。
“那么你就再等四、五年,好吧?鹤千代!”
他边说着边直视对方,鹤千代微笑着摇摇头说:“既然四、五年后要给我,那么现在给我不也一样吗?”
“鹤千代,你到底在说甚么啊?”信长说:“你是一定要我在此和你立下约定罗?”
“是的,如果不这样,怎么能安心呢?”
“你说不能安心……是意味着你不相信我信长?”
“不!”鹤千代摇了摇头,说:“我说不能安心的,是指大将信长公啊!”
“甚么?你说我不能安心?”
“是的!一旦江南最强大的蒲生也在大将手下,而鹤千代又是你的女婿,这么一来,剩下的十余城都会归顺,大将就可以安心地渡过湖水上洛去了,因此请你把公主嫁给我鹤千代吧!”
“你……你真是个不容小看的家伙啊!”
信长再一次捧腹大笑,然后脸上表情转为严肃。
这时他也失去了判断力,不知究竟该笑好呢?或是应该生气?
这家伙实在可恶!不!他不仅具有小聪明而已,还有蒲生家特有的豪气与胆量,并且有着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勇气。
虽然现在他是俘虏之身,但他同时也顾虑到蒲生家的尊严;而且他还明白现在最让信长着急的,就是上洛之事,他的确完全掌握住信长目前的需求。
当然信长也考虑到如果在这个时候发怒,将会导致怎样的结果。
他想到自己很可能会要“斩了他”,但这么一来,这小子一定会不断地嘲笑信长,直到被斩为止。假如这样的话,就和信长一向标榜“发掘人才”的主义、信条相违,同时也不符合信长的个性,因此他一步也不能退。
(我不能欺侮这个小孩子啊!……)
“哈哈哈哈……”
当他第三次暴笑时,快干着实吓坏了。因为他认为在信长的胸怀之中,一定已经开始酝酿他自己的情绪。
“哈哈哈……这实在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在上洛途中,我居然捡到了一位女婿!好吧!鹤千代,信长的长女已经嫁给三河松平家康的长子信康,其下的第二个女儿如今只有九岁,就把她给你吧!”
“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是吗?你要好好的待她呀!”
“是!对于大将的爱女,我绝对会好好待她……”
“好了,贤秀!”
“是!”
“你有个很好的孩子!他的确是只相当珍贵的鹤,不!正如传言所说的,他是凤之子呀!”
说到这里,信长心中充满了感动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