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庵先生,信长公实在是个很可怕的人啊!”
由于信长完全无视于来自瑞龙寺的夕庵和尚,因此他便一个人专心地看着消失的火光,等他醒觉过来时,才发现细川藤孝正对他说话。
总应该跟夕庵说句话吧!否则这和尚的心里怎么会平衡呢?——他如此认为。
“今天是九月十二日,而那个人大敌当前,却还做着入京的梦呢!”
这时夕庵只是轻轻地摇了摇手要他安静,示意他不要说话,用耳朵仔细聆听。
“甚么事啊?耳朵能听到些甚么……”谈到这里时,藤孝突然“啊——”地叫了一声,然后他的声音和呼吸,就如鲠在喉般地再也发不出来了。
原来如此!虽然四周一片静寂,但是仔细听着原本以为还是活着的地下的虫鸣声时,却发现事实上并不是!在遥远的对面,似乎有着大队人马如波涛汹涌般的声浪一波又一波地传过来……
“啊……这个……或许是某处正在夜战吧?”
“嘘!”夕庵和尚又对他摇了摇手。
假如真是夜战,那只有两种情况。
一个便是因被渡过爱智川而觉得非常狼狈的佐佐木方之中,有人起而反抗织田军;另一个情况就是织田军已经攻过去了……
但是,这附近也实在是太安静了!难道信长仍然一无所知地睡着吗?
这时原本沉默的夕庵和尚突然开口说道:“用耳朵仔细听,有一匹马朝这边来了。”
“正是如此!和尚,正如你所说的吔!”
“我们应该是打胜了。”
“听你这么说,你判断这马蹄声是属于我方的罗?”
说到这里,藤孝突然将大刀放在自己的耳旁,就在这时,有一匹高大的骏马出现了。从马上飞落一位年轻人的声音,他气喘连连地朝着布幔之中走来,说:“细川先生、夕庵和尚,我向你们报告!”
“噢!”和尚大声回应:“甚么事啊!这是本阵哪!”
“我知道……我们的先锋佐久间右卫门、木下藤吉郎、丹羽五郎左卫门、浅井新八等人的部队已经占领箕作城,大将也已经入城去了。他希望你们两人也能赶快入城,在那边好好睡一觉,这是大将要我向你们传达的话。而且他还特地派了使者森三左卫门之子长可来接你们,请你们快点跟他进城。”
和尚好像早已知道这件事情似的,毫无惊讶的表情;然而藤孝却恍如做梦一般,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信长刚才明明还说要在附近的帐篷内睡觉的,怎么现在已经进入箕作城了呢?……
就在这时,藤孝与和尚不约而同的想起今天中午佐佐木承祯入道所说的话:“——假如信长能动员二万八千人,那么只要我们所尊奉的义荣公告诉三好、松永一声,我们很快就能集结十万大军,你说对不对啊?兵部大佐!”
这种大言不惭、拍着胸脯在箕作城所说的大话,如今又如何呢?……
然而这方却甚么也没说,不给对方留下任何空隙。
而且对方还说现在的信长很可能会步入与今川义元相同的下场,甚至自诩是拥有十八座城的强者。
这承祯到底是怎么了呢?
也许午后三点渡河的信长,在那天夜晚梦到取得箕作城也说不定啊!
就在半刻钟之前,他还在我们面前伸了个大懒腰,说:“好!我们现在就可以做入京之梦了。哈哈……”
说这些话的信长的神情,这时在细川眼前活现出来。
(这真是个稀世的鬼神啊!)
箕作城又称为扇山,而佐佐木家十八代四百余年一直都住在观音寺城,离箕作这个隐居城仅有十八条街道的距离。如今既然已经取得这座城,看来观音寺城的攻占,也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不了解当今局势,当天中午还在他们面前生气、咆哮的承祯,现在已经没有城了……想到这里,藤孝的骨髓也几乎都快要跳跃起来。
(佐佐木家自夸已有四百余年历史,却在短短的三、四刻内消失了;就只为了信长一个人,以往的全部历史都要重新改写……)
“我们快走吧!细川先生,迎接的人正等着哪!”
夕庵和尚催促着他,于是他们慢慢地步出布帘,准备前往箕作城。在外面,有一小队人马正等着他们。
“又是同样的虫在叫着呢!”细川藤孝感叹地说道,然而和尚已经迈步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