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居无定所的流浪将军足利义昭一行人由越前一乘谷出发之时,正是七月十六日——
尽管是在流浪之中,但再怎么说也是征夷大将军一行,因此朝仓义景特地在与近江的国境上,率领旗下的朝仓景恒、重臣前波藤右卫门及兵士八百名与他送别。
当天晚上,这一行人便停留在今庄,十七日进入近江,在木下的地藏堂里接见小谷城主浅井长政。
在日本所有的武将当中,表面上他们仍然必须听命于征夷大将军的指挥;尽管他只是一个居无定所的将军,但是他的见识仍有高人之处。
在地藏堂上——
“浅井长政。”
义昭如此叫到,长政则平伏在阶梯之下:“我来跟你请安了……”
长政对他仍然行着君臣之礼。
接着长政将他们接到小谷的休怀寺里,在那里住了三天,并接见了他的父亲浅井久政。在这之间,织田与浅井家的这桩姻缘,也已充分达成协议。
不!即使并未直接谈到这件事情,但是由于此番将军即将前往岐阜仰赖信长,光是这件事情,就已经有很充分的政治效果与意义存在。
只要和义昭在一起,信长那“征夷大将军的意志”便可以如他所愿地行动;如此一来,他那取得“天下”的目标,就有如已经纳入手掌似的。
在义昭停留于休怀寺的三天里,浅井父子向他进献了许多礼物,但他们再度出发前往岐阜时,已是七月十九日。在隔月的八月中旬,阿市终于乘着轿子来到浅井长政家中,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件事有多大的影响力。
十九日那天,信长这边从岐阜出来迎接义昭的人,有不破河内守、内藤胜助,他们带着一千五百名士兵来到小谷的休怀寺。
相对的,浅井家也派了藤川及五百名护卫兵护送他们。对于这位流浪将军而言,此次的旅行给予他绝对的安全,因而他的心中感到非常高兴。
在美浓西庄的立政寺,就是将军暂住的行馆。当他们到达寺院时,因这次行动而得到一万贯大礼,并成为织田家重臣的明智十兵卫光秀以向导的身分,出现在义昭及藤孝面前;这一切事情,可说全是藤孝及光秀一手策划的,而且正照着他们的计划进行着。
信长第一次来到立政寺拜访义昭,已是二十七日——
这天信长一早就面带着微笑,当他看到浓姬走进来时,更是笑个不停。
“唉!到底有甚么事令你如此开怀?”
“我是感到奇怪才笑的啊!”
“是因为可以见到像将军那么重要的人吗?但这也不是甚么奇怪的事啊!”
“武田的爷爷一定非常羡慕吧!”
“岂只是武田先生而已,到处都有着羡慕你的人啊!”
“阿浓——”
“你还不停止吗?”
“你叫我停止笑啊?当然是可以停止;但是想想,人生实在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啊!”
“那只是因为你的运气比较好而已!”
信长并不正面回答浓姬所说的话:“我是说,这所有的一切好像是猴子在演戏……你的父亲自称为蝮,而现在大家都变成狐狸了!”
“你又在胡说些甚么啊?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他们一定会吓一大跳的。”
“好吧!你看看,尾张的大笨蛋就要平伏在那连住宿之所都没有的将军面前了……”
“甚么没有住宿之所?”
“他是居无定所没错啊!但是这个没有住处的家伙,却还要在那边说着大道理……在他身旁的细川狐和明智狐这些狡猾的狐狸,又都控制着自己的心愿,所以你想想看,我在下面看着他们那个样子,能不觉得好笑吗?”
“殿下!请你振作一点好吗?”
“你呀,你也是一只伟大的女狐狸……你看!明智狐狸所想要的,完全都只为自己的出仕着想;而细川狐狸所想要的,也是管领之职。”
“那么殿下你所想要的是甚么呢?”
“我是只大狐狸,我所想要的,当然是天下罗!”
“公方先生所要的,也是天下啊!他会想到这又回到他的手中了。”
“啊!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真是可怜得很哪!你看看那个公方先生,真是只笨狐狸哪!自己没有力量,如何能取得天下呢?况且他连接下来自己该怎么生活,都无法决定啊!天下就像一块油炸豆皮似的,面积相当广大,这对他的身体而言,不好!不好!不适合!”
“好吧!你准备好了没有?大狐狸先生!”
“好!我去去就来!女狐狸!”
“哈哈!殿下,你真是无药可救。”
“你说,等一下我要是笑出来,那该怎么办?对了!对了!等会儿我若是想笑的话,就拔鼻毛,这么一来,或许会流出眼泪也说不定哩!”
然而当信长到达立政寺时,已经变成一名正经八百的忠诚武将了。
他所进献的礼物有:“第一是国纲大刀一把,以及苇毛马一头、铠甲二件、沉香百斤、缩布百匹、鸟目千贯……”
当侍者就他所献礼物清单的目录念下去时,正面坐着的将军足利义昭,已经边不断地点着头,边感动地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