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战争就是残酷的。在战争当中,谁也无法估算出双方的损失。
因此,信长非要灭掉这个在自己领地之内的长岛不可。
然而对手却不是普通的常人,而是不惜生命,宁愿献身净土也不愿投降的狂热信徒。
信长也不同于一般人。
因此,当这两者的冲突开始之时,也就等于展开了一场世上最具规模的残暴行动。
“一旦退后,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只有拚命向前,才能重见光明!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打倒佛敌信长!”一方是以信仰作为抗战到底的力量。
“——这一次无论如何必须将敌人全部歼灭,一个人也不能让他逃走!”另一方则是稀世少有的革命者。
当战争开始之后,战况之激烈远非言语所能形容。
他们彼此憎恨、彼此诅咒,因此所流的血也更多了。
开战之后,信长更激动地说道:“越后的上杉势、越中、加贺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就是深藏于信长胸中的背水之战的秘密。
“听到了没有?北陆情况紧急,我们必须争取时间,尽快攻下这里才行。”
虽然上杉势已经出兵,但是绝对不可能到达京师。信长知道,只要十月一到开始下雪时,对方必然会引兵退回越后;然而他的部下却在他的命令之下,成了作战机器。
“——我们背后的敌人,就是那个远近知名的谦信哪!”
“——如果我们不赶快攻下长岛,那么很可能会丢掉北国;这么一来,岂不是又退回四、五年前了吗?所以要快呀!”
在渡河的途中,他们有如蛮牛般地往前直冲。
当先发部队以御堂的枝城筱桥、大鸟居、中江、大岛、卡路岛等五地为据点登陆时,即决定将这几个围绕在本愿寺旁的小城各个击破。抱着“人生终必一死”的决心,对方也开始反击了。
带领七万大军渡河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对手又全是不惜牺牲性命的狂热教徒,因此即使强猛如织田军,也打得相当吃力。从七月十二日开始的这一场战争,每一天都持续着激战;到了八月二日的晚上,大鸟居的枝城终于陷入苦战。
这夜,由南方的海上而来的台风带来了猛烈的风雨,不断地侵袭这个地区。
终于,大鸟居城竖起表示“投降”的白旗,然而骑在马上、全身沐浴在豪雨之中的信长却笑着说:“我不会接受他们投降的!他们忘了佛家慈悲、忍辱的胸怀,为了争权夺利而拿起了刀枪,是不折不扣的伪教徒,我怎么能放过他们呢?听着,无论男女老幼一律杀无赦。”
出于对本愿寺的憎恶,信长还曾经一度攻入城内,表现出与攻打小谷城时完全不同的气势。
尽管对方竖起白旗表明已经不想再战的意思,但是信长却仍不肯罢休。就在暴风雨肆虐当中,城内响起了一声声的悲鸣。
就这样的——到了翌日,也就是三日的早上,台风早已消失无踪,城内又笼罩在一片晴朗的天空之下。然而,不同的是,到处充斥着哀鸣,到处满布着尸体。
“好了,我们必须掌握胜利的契机!接下来我们要踏平大鸟居。”
这时全军都已渡河,改乘小舟、大船经伊势朝敌城出发。其次由次男北畠信雄、三男神户信孝率领着水军,将长岛的四周团团围住。
大鸟居城于八月四日被攻陷,接着大岛、卡路岛、筱桥也很快地被攻陷了;直到八月十三日为止,就只剩下本阵御堂的中江枝城仍在抵抗着。
就在这段时间内,谦信也开始朝北国进击了。
这时德川势已经在远江和东三河之间与胜赖展开了一场苦战,远在中国(日本本州中部)的毛利也出兵援助大坂的本愿寺和长岛了。
“绝对不能松懈啊!如果我们不马上攻下此地,那么多年来的努力就要在瞬间化为泡影了。为了证明我信长的力量比那些信徒强,我们绝对不能后退一步!”
终于中江枝城也被攻破了,于是织田势倾其全力,将长岛御堂的本城团团包围住;这时已是九月二十八日的深秋时节了。
信长采取人海战术向对方进攻。
“无论城内、城外,一律采取人海战术!”
这或许是因为信长担心枪炮不足或认为这是最后一战吧?
他不接受枝城的降服,下令兵士们屠杀城内所有的人。
因此之故,敌人对他的憎恨更是到达了顶点。
这是一场绝对的战争。
因为有着这种观念,士兵们打起仗来无不奋勇当先,因此织田势在二十九日拂晓所发动的总攻击,其牺牲之惨烈不难想像。
如果用文字来形容,那么这就是一场恶鬼对恶鬼、杀戮者对杀戮者的苦战。
在信长的本阵当中,接二连三接到了伤亡报告。
“副将大隅守信广先生已经战死了。”
“甚么?哥哥战死了?好吧!越过他的尸体继续进攻!”
“织田半左卫门已经战死!”
“嗯!不要在意这一族的死!”
“津田市之助信成奋勇杀敌……”
“在攻陷敌军之前,信成即已战死了!”
津田市之助信成为信长的从弟,也是他的妹婿。
“甚么?他已经光荣地战死了?”
“好吧!待我军取得胜利之后,再好好地安葬他吧!”
“坂井七郎左卫门已经战死!”
“宫地助三战死了!”
“荒川新八郎阵亡了!”
“福岛满藏已经光荣地……”
接二连三传来身边大将阵亡的消息,使得信长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直直地坐在马上,两眼注视着长岛御堂的大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