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丸和作兵卫的殊死之斗依然持续着。
“——天亮之前一定要取得信长的首级,以便天亮后挂在三条大桥上,让那些京童们瞧瞧!”
取得信长的首级,是确认明日天下谁属的最佳方法。因此,光秀才会特别命令左马介秀满、三宅孙十郎、安田作兵卫、四王天但马守等人,一定要冲到内殿里来,割下信长的首级。
为此,当作兵卫看到信长的身影消失在门里时,心中更是又气又急。
由于兰丸的阻挠,因此虽然明知信长就在里面,但是一直无法接近他。
“如果你再继续与我作对,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你这逆贼,即使今天你杀了大人,难道就能立功吗?”
“不要说了!信长是个暴虐不仁的主君,是天下苍生的公敌啊!”
“噢,你倒真会颠倒是非!不过这也难怪,像你这种人,根本不可能了解大人的志向。没甚么好说的了,来吧!”
尽管作兵卫一心想要冲进门里,但是却为兰丸的气魄所压制,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他的衣衫无一处完整,全身布满了伤痕,汗水和血混杂着。
虽然身上同样伤痕累累,但是兰丸却不允许自己现在就死。
(我必须亲眼看到大人顺利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兰丸明白信长之所以迟迟不肯进入寝所,并不是如浓姬所想的那样是在等待光秀出现。
(这是身为武人的真面貌……)
对他们而言,有时候死反而比生更容易。
不论在怎样的情况下,他们都不能被现实的逆境所击倒;非到必要时刻,他们不能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否则就是懦弱的表现。
当他得知光秀谋叛的消息时——
“——既然是光秀,那么就不可能失败。”
信长断然说道。既然知道光秀的计谋必定得逞,当然他就没有想到能活着离开这里。在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决定要死了。
但是,虽然明知必死,他却必须尽到身为武将的天职,奋战到最后一刻……想到这里,兰丸忍不住赞叹。
(到底不愧是大人!)
他心目中充满了对信长的敬慕,同时暗自决定,自己也要和大人一样,做个真正的武者,为自己的信念奋战到底……兰丸觉得体内滋生了一股新力量。
当他把作兵卫逼回堂缘时,所凭藉的,已经不再是肉体上的力量,而是所向无敌的精神力量。
作兵卫一步步地退到了栏杆旁——
“啊!”
突然有支枪射中了兰丸的胸膛。这时,无处可逃的作兵卫也在情急之下跳过了栏杆。
“啊!”他们同时叫了一声。
一方是因中枪而倒了下来,另一方则是因为越过了栏杆,以致身体如落石般地掉落在庭院里。
当作兵卫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时,一只脚还卡在栏杆里的兰丸早已把枪对准了他。
“嗯!”
“嗯!”
双方都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突然,兰丸奋力举枪朝作兵卫的左腿刺了一枪;而作兵卫也拿起钢刀砍向兰丸的右膝;两个人再度痛苦地呻吟着。
“嗯……嗯……无念……”
兰丸叫了一声之后,便静止不动了。这时,内殿的门似乎突然亮了起来。
原来信长已经切腹,并且在寝所里放火了。一转眼间,火舌已经吞没了整个内殿,而信长的遗骸,也随着火焰而化为灰烬了。如今,不论是左腿已经受伤的作兵卫或其他人,都无法取得信长的首级了。
望着猛烈的火势,作兵卫不禁咬牙切齿,万般不愿地打消了取信长首级的念头。
如果说光秀这次的行动失败了,那么这就是他失败的地方,这个错误即意味着光秀终究无法取得天下。根据历史记载,光秀仅仅掌握天下十三天……
黑夜终于过去。
浓姬早已断气了。
然而,她的表情却非常平静,似乎还有着笑容哩!在当时,这可真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因为士兵们在一大堆男人的尸体中,发现了一具女尸,而且看来只有二十八、九岁,上面还写了姥樱两个字,表明了她是侍女们的首领……
谁也想不到,她就是信长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