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过后,荻原丽子终于缓过劲儿来,能够回答警察的问题了。受刺激陷入癫狂状态的她虽然在服下安眠药后一直睡到了四点,醒来后却一直呼唤着婴儿的名字,根本无法向她询问任何情况。
警方在荻原家的客厅里对她展开了询问。
“也就是说,”县警搜查一课的高间用尽可能温柔的语调说,“太太您是在十一点左右上床就寝,而您丈夫大约是在十二点左右出差回来的——是这么回事吧?”
“是的。”
回答警方提问的,是撑着丽子身体的荻原启三。他头上稀疏的头发纷乱不堪,脸上的皮肤也失去了弹性,感觉已经疲累不堪。他回答过后,丽子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警方对启三的询问早就已经结束。从他的证词来看,昨天他因为出差,原本打算在外边过夜。但后来工作提早结束,明知已是深夜,却还是回到了家里。
当时大概已经是十二点了。
“丈夫回来的时候,太太您是否醒来过?”
尽管屋里点着暖炉,身上还裹着厚厚的睡袍,她的身子依旧抖如筛糠。她那平时水嫩滑腻、棱角分明的面庞,此刻已是脸色铁青,就连开口说话时,嘴角的动作也显得机械呆滞。
“醒来过……”
“原来如此,那其后您是否又立刻睡着了呢?或者比方说,躺在床上想了半小时左右的心事之类的?”
“或许想过吧……我记不太清了。”
“想来也是。那您当时也没听到什么响动吗?”
丽子无力地点了点头。
其后,刑警的问题涉及到了锁门的事。她的声音再次变得呜咽起来。
“都怪我。要是当时我把门给锁好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启三沉默不语,心中那股无以宣泄的悲痛深深刻在了他眉间的皱纹里。眼下的他,只能默默扶住妻子几欲倒下的身体。
“您是否经常会忘记锁门呢?”
她的整个身子都在摇晃,仿佛是在回答说“没有”。
高间刑警重复了一遍问题。他又提了些“以前是否也曾出现过窃匪闯入的事”“家附近有没有看到过可疑的人”——诸如此类的问题,拼命想要从中找出些线索来。
“那么最后——虽然提这样的问题似乎有些失礼——您二位以前是否与什么人结过仇怨?”
夫妻两人对望了一眼。也不知是感到意外还是什么,两人都没有立刻开口回答。启三反问:
“您是说……凶手是因为对我们夫妻俩怀恨在心,所以对婴儿下毒手?”
高间面无表情地说道:
“凶手的行径实在太过残忍,所以我才会有这样的猜测,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夫妇俩再次对望一眼,之后,启三代表夫妻二人回答说:
“不可能的。好也罢,坏也罢,我们俩从未对他人有过如此之深的影响。”
离开荻原家后,高间刑警和年轻的日野刑警在附近转了一圈儿,向着车站走去。
“话说回来,”高间撇着唇角,“这案子可真是够让人生厌的。”
“的确有些令人生厌。”日野同意他的观点。
“虽说杀人这种事我们早已司空见惯,但这案子也实在是太那个了。就算是恶魔,也应该有他们的规矩……也应该有万万不可触犯的那什么……”
“禁忌。”
“对对,就是禁忌。要是真存在有这玩意儿的话,那这次的案件可以算是犯戒了。如果这还算不上禁忌的话,真希望给那些家伙赶快加上一条‘严禁杀害婴儿’的戒条呢。”
“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啊。”
“确实看不下去。”
高间皱着眉点头。
接到通报赶到现场时,小孩的尸体还躺在婴儿床上。虽然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皮肤已失去了正常的光泽,全身已经变色。就连早已看惯尸体的高间,都不禁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不知为何,脑海中同时回想起了几年前看过的一部名叫《迷迭香的婴儿》的电影。故事的内容早已忘记,只记得里边有个长得奇丑无比的婴儿。
鉴证科的人用例行公事般的语调告诉他,死因似乎是勒死。高间虽然回应了一声,但心中委实没有半点的真实感。
一想到有人下手把这么一团柔软的肉块给捏死,他内心之中就不禁阵阵发恶。
“有没有找周围的人打听过情况?”
高间问道,日野满脸抑郁地摇了摇头。
“很难办。死亡推定时间是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那时候几乎没几个人还醒着。”
“找不出半点线索来啊。”
“截止目前,情况是这样。”
高间嗯了一声。
两人来到车站,坐上了开往辖区警署的电车。搜查本部便设在那里。
路线原本倒也算不上拥挤,这时候却找不到半个空座。高间把身子靠在紧抓吊环的右臂上,喃喃念道:
“实在是让人感觉费解啊。”
“什么?”
“就是玻璃门的锁啊。据说昨晚只是偶尔忘记锁门的,而晚上又碰巧有匪徒闯入。”
“也太凑巧了吗?”
“你难道不觉得吗?”
“但如果对这一点起疑的话,那就等于是在怀疑荻原家里存在共犯啊?”
“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日野寻思道,“至少这事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我也一样无法理解。”
高间不快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