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死亡一般的黑暗。
但透过遮住眼帘的发丝,还是可以隐约看到周围微微突起的石壁,甘凤池想把碍事的头发拨开,伸伸手却感觉无力,只好用了个简单的办法—用嘴吹气,可想而知这么做一点效果都没有,除了让脑袋更晕、胸口更疼以外。
“凤梨仔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耳旁传来呼唤声,声音带着哽咽,甘凤池勉强让自己睁大眼睛,林紫言扶着他靠着山壁坐下,眼圈红红的,看那样子随时都会哭出来,为了安慰她,甘凤池努力翘起嘴角,说:“不疼……别担心……这伤没那么糟糕……”
“真的?”
甘凤池点点头,他还真没说谎,在没受伤之前,他自己也没想到原来中枪没有想象的那么疼,大概是子弹的穿透力太强了,也大概是他快死了……
林紫言还不放心,紧张地看着他,她的腿受了伤,脸上溅了好多泥巴和血点,为了帮甘凤池按住伤口,双手也沾满了血,状况不比他好多少,甘凤池看着心疼,觉得这种娇滴滴的女孩子就该做些文职什么的工作,为什么一定要当警察呢,你看多危险,说来说去都要怪那个狐狸上司……
脸颊上传来疼痛,甘凤池的意识被重新拉了回来,林紫言提醒道:“别睡,你失血过多,不能合眼。”
他知道,那只是身体本能的反应,看看周围,问:“现在几点了?”
林紫言打亮打火机看表,手表碎了,她泄了口气,抄起地上的背包,翻出手机,但手机碎得比手表还厉害,别说联系外界了,连时间都看不了,她自嘲地说:“真是岁岁(碎碎)平安。”
“没事,回头我买新的给你。”
林紫言抬起眼帘看过来,甘凤池说:“放心,我的命很硬的,小时候算命先生给我算过,说我可以活过一百岁,跟老乌龟那么长寿……咳咳!”
说得太兴起,他呛到了,林紫言先是被他逗笑了,又紧张地检查他的伤口,甘凤池的左肋和手臂各中了一枪,手臂是擦伤,不是很严重,但左肋那一发子弹嵌在体内,手头上没有工具,暂时无法取出。
甘凤池看着她的动作,忽然问:“包里有茶叶对吧?”
“有。”
林紫言翻了翻,找到了茶包,那是她去珠宝店的路上顺便给爷爷买的茶叶,甘凤池让她用茶叶敷伤口,说可以止血,她照做了,撕开茶包,把茶叶一股脑地倒在伤口上,用手按住,问:“你确定这个方法管用?”
“茶叶的鞣酸可以凝固蛋白,达到止血的效果—理论上可行,实际上……我没倒霉地中过枪,所以我也不知道……”
林紫言看了他一眼,甘凤池立刻说:“不倒霉不倒霉,如果再倒回去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女孩子就该被保护……”
“凤梨仔……”
林紫言伸手擦眼睛,她关掉了打火机,声音又细细小小的,所以甘凤池是靠直觉猜测她哭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女孩子,只好说:“别担心,科长一定会发现我们的行踪,说不定已经进山了,那两个家伙撑不了多久的。”
稍微的沉默过后,林紫言松开手,打着打火机,惊喜地说:“凤梨仔你真厉害,血止住了!”
被这样称赞,如果不是在这种状况下的话,他一定很开心,甘凤池苦笑着想,就见林紫言脱下上衣,用衣服绑住伤口,又把发带拽下来,绑在他的手臂上,打火机的气不多,这些动作她几乎都是在黑暗中操作的。
等做完了,两人都松了口气,林紫言靠着山壁看对面,凌晨雨停了,但天依然昏暗,冷风从外面吹进,甘凤池打了个哆嗦,问:“你的腿怎么样?”
“不知道,肿得太厉害,反而不疼了。”
“那就好,趁他们没追过来,你赶紧去叫人……”
“不!”
甘凤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跟前几次一样,林紫言对他这个提议表现得很反感,难得地提高了声音,说:“我说过我不会把你丢下,自己一个人逃命!”
“这不叫逃命,是求救。”
甘凤池不明白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现在他们面对着穷凶极恶的罪犯,又都受了伤,与其两个人留下来等死,倒不如赌一把,说不定还有希望,这才是最理智的解决方式。
感觉林紫言还有话要说,甘凤池没给她机会,让她打着打火机,说:“看着我。”
林紫言照办了,跳跃的火光下,两个人更显得狼狈,甘凤池失血过多,所以比起疼痛感,他更觉得困乏,但他不敢表现出来,那样的话林紫言就更不会走了。
“如果我没受伤的话,我肯定把你留下去找救兵,少一个拖累,就多一分求生的机会,你懂不懂?”
“道理我懂,但感情上我做不到,别说你是为我受的伤,就算不是,我也不能把搭档丢下。”
所以说他最讨厌感情用事的人啊,偏偏这个人是林紫言,甘凤池不舍得吼她,解释说:“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想英雄救美,也不是出于什么大义,而是最符合逻辑的救人方式,医生也是按照存活率高低来抢救病人的,这就是急救原则,你去求救,或许我还能得救,再犹豫下去就是我们一起死……”
“总之我不会丢下同伴自己求生,要死一起死!”
听了这斩钉截铁的回答,甘凤池无语了。
如果不是流血过多精神不济,他一定可以搬出几十条理由来说服林紫言,他没想到林紫言平时都很好脾气,偏偏在关键时刻这么犟,任凭他苦口婆心地说,就是一个劲儿摇头。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甘凤池觉得这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也许他一开始就不该跟林紫言谈什么理性问题,因为女人本来就不讲理,她们都是感性动物,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哪怕这件事再怎么不合理不切实际,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但奇怪的是林紫言做出了最不合理的做法,他却没有恼火,相反还蛮开心的,跟林紫言肩并肩靠在山壁上,又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失血过多,导致大脑出现了故障。
假如科长在就好了,他一定会说服紫言的,不过……假如科长在的话,他们的状况也不可能这么糟糕吧?
外面传来风声和鸟鸣声,然而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在甘凤池听来异常的遥远,仿佛小小的山洞把里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紫言……也许你没错,但……”在意识开始涣散之前,他说出了心里话,“我不要你陪我死,我想陪着你活。”
“砰!砰!砰砰!”
射击场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声,如果不是戴了降噪耳机,甘凤池觉得他的耳朵大概会被震聋。
你说科长这人,你要跟人家刑侦一科科长比就比,你干吗非要把自家人也一并叫过来?说得好听点是相互切磋,说难听点就是要一分高下嘛,而且还只许赢不许输。
“凤梨仔,如果今天你的成绩最糟糕的话,接下来全科一周的早餐都由你请。”
这是来之前萧兰草给他下的死命令,一周早餐嘛,小case,一个月都没问题,问题是他前前后后只是走过场的训练过几次,怎么跟人家那些老警察比啊?一想到这里,甘凤池就更不爽,瞄准靶心又是连着砰砰两枪,权当是打他家领导了。
枪声逐渐停下来,甘凤池收了枪,看到冯震和司徒把枪靶移过来,出于好奇心,他探头看去,两人的成绩还不错,大致集中在七、八环之间,他正要称赞,无意中看到旁边林紫言的,急忙把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林紫言的射击成绩很不稳定,子弹简直把整个靶都占满了,简直可以说是星罗棋布,她自己也觉得很糟糕,摘下护目镜和耳机,头往前一耷拉,沮丧的心情显而易见。
“其实这还算……”
林紫言可怜巴巴的模样越看越可爱,就在甘凤池犹豫着要不要违心地把“不错”两个字说出来,萧兰草先开了口,“挺好的。”
听了这话,甘凤池震惊了,林紫言也很惊讶,抬起头看萧兰草,“科长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不擅长射击。”
“这不是安慰,一枪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就来两枪,只要你不当狙击手,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萧兰草拍拍林紫言的肩膀,又转头问萧燃,“你说是吧,萧科长?”
萧燃看了眼林紫言的枪靶,干巴巴地说:“还有提高的空间。”
甘凤池偷偷去看两位科长的成绩,简直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两人都有一枪打偏了,都有两枪中靶心,所以总成绩计算下来差不多,果然是既生瑜何生亮啊。
“凤梨仔你是不是常练习?”
冯震将甘凤池的枪靶移过来,大家发现他的子弹几乎都在红心外沿,刚好沿着红心转一圈,冯震上下打量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甘凤池挠挠头,嘿嘿笑道:“随便打的,碰巧。”
“如果每次都可以碰巧打红心,那你教教我。”
“其实就是……唯手熟耳,多练就行了,再加上我视力好,小小加持了一下。”
这番话半真半假,跟他练习的次数相比,这成绩得来得有点容易了,甘凤池觉得他应该谦虚一下,免得抢了两位上司的风头,好在大家没怀疑,赞了他几句后出去了,甘凤池将眼镜和降噪耳机放回去,转过身,萧兰草还在盯着他的枪靶瞧,表情若有所思。
每次狐狸科长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他在算计什么,甘凤池的小心肝跳了跳,心想科长你算计谁都好,就是别算计到我头上。
“不错。”萧兰草说。
甘凤池回了四个字—“是嘛,呵呵……”
“你跟紫言搭档,刚好取长补短。”
这话说到甘凤池的心坎上了,他连连点头附和—“必须取长补短啊!”
林紫言也在旁边点头说:“那凤梨仔,今后射击场还要请你多关照了。”
“没问题,那场上比武……”
想起不久前冯震在场上被林紫言摔了好几个跟头,甘凤池临时把话咽了回去,说:“我们还是以和为贵吧。”
林紫言抿嘴笑了,看看他和萧兰草,说了声帮他们买饮料就出去了,萧兰草交还了射击设备,给甘凤池偏了下头,两人往外走,他说:“下次跟我去参加IPSC射击,这种静态射击满足不了你。”
“去玩IPSC?你不怕冠军被我抢到手?”
“呵呵,凤梨仔你这是有多大的脸,要知道想在射击场上赢得对手,可不是光凭射击能力就行了。”
“是是是,还需要有敏锐的反应力和判断力,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好队友,对了,要参加IPSC的话,记得带紫言,说不定训练几次,她的成绩会变好。”
“可以一起玩,不过对于不擅长的事,没必要硬逼她去擅长,把她放在适合她发挥自身能力的地方会更好。”
两人走到休息区,萧燃和他的组员也在,林紫言买好饮料,被冯震叫住了,两人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聊得很开心,萧兰草看到了,转头看看甘凤池,甘凤池的脸上明显写着不爽两个字,他故意雪上加霜,“看来你得加把劲儿了,紫言很受欢迎啊。”
“我绝对不会输的。”
甘凤池一撸袖子就要过去,萧兰草忽然说:“东西放错了地方就是垃圾。”
“什么?”
“喔,是翟茜说过的,翟茜你还记得是谁吧……”
“科长,我还没老年痴呆呢,翟茜不就是前不久碎尸案的凶手吗?她为什么跟你说这个?”
“她其实是转述一个逃犯的话,每个人都有需要他的岗位,站对了岗位,他才能发挥到最大的作用,反之就是垃圾,我觉得很有道理。”
是挺有道理的,但就是不知道他被分配到冷案科算不算是站对了岗?叶长鸿从外面跑进来,打断了甘凤池的思索,见他跑去跟萧燃说了几句话,萧燃放下饮料罐,匆匆离开,冯震和司徒也顾不得喝饮料了,紧跟在后面出去了。
空气中流淌出不稳定的气息,直觉告诉甘凤池可能有案子了,听说刑侦一科最近在办一个恶性入室杀人案,还没有结果,今早大家是忙里偷闲来练技术的,没想到刚打了一轮就又忙起来了。
林紫言拿着饮料跑过来,说:“我听老叶说是有人跳楼,暂时还不知道是事件还是事故,舒法医已经赶过去了。”
“不管是事件还是事故,都跟我们没关系。”
萧兰草接过林紫言递来的饮料,靠在桌上慢条斯理地喝,甘凤池呷了两口饮料,最后还是没忍住,趁着萧兰草眺望风景,他滑手机看新闻。
相关的事件新闻还没有出来,不过有好事的网民传上来的视频,跳楼的地方在中青公寓,那一片都是住宅区,远远的可以看到有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些人在围观,却没人敢靠近,好事者在下面标注了住宅区的地址,看大家的留言跳楼的男人在公寓当保安,还挺年轻的,才二十多岁,跳楼原因不明。
“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正看得入神,旁边传来询问声,甘凤池回过神,想点叉,手机已被萧兰草拿过去了,看着视频和留言,说:“看来刑侦一科又有得忙了。”
“是啊。”
甘凤池随口附和,萧兰草下一句紧跟着说:“与其看这些不知真假的留言,不如亲自去现场。”
“科长你要去现场?”
“要去你自己去,我懒。”
萧兰草说完,将喝完的易拉罐丢进了垃圾桶,转身离开,甘凤池摸不透他的心思,正要跟上去,林紫言悄悄给他打手势,意思是科长松口了,你可以去。
甘凤池反应过来了,兴奋地说:“谢谢科长!”
“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萧兰草嘟囔着走了出去,林紫言也跟着走了,甘凤池兴奋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跑去更衣室拿了包,来到外面路口叫车。
一辆出租车刚好驶过来,甘凤池拦住正要上车,身后传来车喇叭声,他转头一看,另一辆车停在他们后面,车窗落下,林紫言探头跟他招手,示意他上车。
“对不起,不坐了。”
甘凤池赔笑道了歉,开出租车的司机冲他连翻好几个白眼,把车开走了,甘凤池上了林紫言的车,说:“你看你跟人家司机师傅抢工作,他差点骂人。”
“反正骂的是你不是我—这话是科长说的,他预知了会出现这种情况,但他说你一个人冒冒失失的,大概会惹人不待见,所以派我来监视……哦不,来配合。”
“配合?你要跟我去现场?”
“不欢迎?”
“不不不!”
欢迎得不得了,他巴不得每次出任务都是跟林紫言搭档,当然,狐狸科长也不错—在把他当跟班这方面做得非常不错。
林紫言把车开起来,有漂亮妹子搭档,甘凤池的查案动力提高了好几个档,没话找话说:“你说科长到底是怎么想的?一边说事件跟咱们科没关系,一边又默许我们去跟案子,他是不是想找机会打击萧燃科长?”
林紫言笑了,甘凤池问:“不对吗?”
“我倒觉得两位萧科长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要不萧燃科长也不会每次都帮科长背锅了,他一定也很赞赏咱们科长的办事能力。”
“嗯,你这样说也有道理。”
“科长让我们去现场,可能是希望我们有更多的办案经验,实际锻炼要比纸上谈兵好得多,别忘了,冷案科就你跟我没有实践经验。”
听了林紫言的分析,甘凤池觉得有道理,“听说正义以前在刑侦大队干过,还挺厉害的,老白我就不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他……”
“听说什么?”
“背后莫论人非,没事没事。”
“这不叫谈论人非,这是了解同事,多了解才能让大家的关系更亲密,别卖关子了,说说看。”
“嗯,我是听刘监狱长说的,他说老白以前脾气很倔,总跟上头对着干,所以升不了职,他还担心老白跟咱们科长处不好。”
林紫言把之前去监狱询问案子时顺便听到的消息跟甘凤池说了,甘凤池听完,扑哧笑了,一方面他觉得刘监狱长口中的老白跟他们认识的老白不像一个人,一方面又觉得这是有可能的,想当初他也不知多想压过狐狸科长,可是现在呢,科长指东,他都不敢往西—人的惯性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他是这样,想必老白也是这样吧,只是不知道科长是怎么把老白调教得这么听话的。
中青公寓到了,这片住宅区面积很大,楼房都是清一色的设计,现场在最边上的那栋楼后面,看热闹的人不多,主要是新闻记者,不过因为距离较远,其实看不到什么。
甘凤池向负责维护现场的警察亮了他的警察证,被顺利放了进去,现场勘查已经步入尾声,尸体正被放进尸检袋里,他—或许这时候该称之为它—全身重度骨折,被抬起时,颈部和四肢呈怪异的扭曲形状,脸部损伤倒是不太严重,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六岁,穿着保安制服,看来网上大家的留言也不全是捕风捉影。
冯震和叶长鸿都不在,甘凤池只看到了司徒,他正在跟两个穿着同样制服的保安说话,其中一个大叔五十出头,长得很面善,甘凤池走过去,就听他说:“小张才来了三个多月吧,我跟他不太熟,不过他人挺好的,勤快,还有眼色。”
另一个年轻小伙子附和说:“是啊是啊,上次同事的电脑坏了,还是他帮忙弄好的,人真不错,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他平时会聊到家人或朋友圈吗?”
“不太聊,不过听说他有个女朋友,前两天散了,我还听到他打电话吵架呢,我看过他手机的照片,那女孩挺漂亮的,穿着白大褂,像是医生,当时我就想他们肯定成不了,现在条件好的女孩子会跟保安?我这样说不是瞧不起我自己的职业哈,而是文化差太多,没有共同语言嘛,共同语言很重要的……”
这个保安大叔挺能唠叨的,拜他唠叨所赐,甘凤池大致了解了事件内容,他探头去看司徒的记录,记录本上写着死者张硕,二十六岁,家庭和交友情况待查。
发现了甘凤池的窥视,司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记录本拿开,继续问:“你们知道他女朋友的名字吗?”
两人都摇头说不知道,大叔说:“我只看过照片,小张把她的照片当待机画面,他肯定很爱那女孩,真可惜了,因为恋爱不顺就自杀,这怎么对得起他爸妈啊……欸你们可以看他的手机啊,他手机里肯定有女朋友的电话。”
司徒道了谢,等两位保安走了后,他问甘凤池,“你们怎么来了?这次可不是悬案,可能跟案子都不沾边。”
“你的意思这是事故或是自杀?”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司徒合上笔记离开,走了几步又转过头,说:“好吧,看在你们大老远过来的份上,提示一句—不是事故。”
“那就是自杀了?”
司徒正要说话,看看对面,他摸了下鼻子溜掉了,甘凤池转头一看,叶长鸿沉着脸走过来,他急忙拉着林紫言,在被叶长鸿教训之前抢先溜掉。
两人跑到出事的那栋楼门口,林紫言说:“你好像很怕老叶啊。”
“我不是怕他,是不想跟他起冲突,他对咱们科长意见很大,我不想被殃及。”
“会不会是因为科长重新调查了他以前处理的案子,所以得罪了他。”
“不,其实……”
话到嘴边,甘凤池想到那件事属于科长的个人隐私,在没弄清真相之前他不方便多说,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身后传来说话声。
“你们科长呢?没跟你们一起过来?”
两人转身一看,却是舒清滟,林紫言说:“没有,科长说他懒。”
“还真像他说的话,通常事件性不高的时候,他就是这德行。”
“听你的意思死者是自杀?”
“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我刚去了天台,围栏的高度大约在一米三,基本排除了意外导致的事故,但究竟是不是自杀,还要进行更详细的鉴定才知道。”
“也就是说不排除他杀的可能?”
“在尸检结果没出来之前,任何可能性都存在,只是比例的高低而已。”
“死者是什么时候坠楼的?”
“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不过是今早被发现的,尸体坠落的地方是个死角,位置很偏,听说是居民遛狗,狗狗先注意到的。”
甘凤池拿出纸笔,照讲述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图,包括围观的群众、被抬走的尸体,还有现场周围环境的状况,最后在死者坠落的地方打了个叉,他发现不特意走过去的话,这个角度的确很难被人留意到。
舒清滟看着他的图,问:“你们去过现场了?”
“是啊。”
“你们科长说你的动态记忆挺好的,还真是这样。”
“他什么时候说的?”
狐狸科长居然会夸奖他,甘凤池很意外,他抬头询问,舒清滟却避而不谈,说:“其实我有个地方比较在意,你们说为什么有人跳楼喜欢脱鞋?”
林紫言问:“张硕也这样做了?”
“是的。”
“我知道一个迷信的说法,据说人的魂魄是从脚后跟离开的,脱鞋是为了死后魂魄可以被顺利带走。”
舒清滟耸耸肩,“对法医来说,这些都是无稽之谈,除了个别案例,自杀属于冲动的行为,而考虑死后的事需要冷静的思维,这两种行为是非常矛盾的,基本上除了这一点,现场就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了。”
舒清滟说完离开了,林紫言看看甘凤池,甘凤池对她做了个上楼的手势。
“我们自己去亲眼看看吧。”
两人来到天台,鉴证人员还在忙碌,萧燃在跟大厦管理员说话,他的目光落在甘凤池和林紫言身上,接着很自然地转开,像是默认了他们的存在。
林紫言去了萧燃和管理员那边,甘凤池则走到张硕跳楼的地方,那是大厦最边角,地上丢了两根烟头,其中一根抽了一半,香烟旁并排放着一双皮鞋,鞋尖朝向楼外,这个画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男人是因为爱情不顺,一时想不开,在郁闷中将抽了一半的烟丢开,脱掉鞋攀上围栏,向前一跃而下……
甘凤池晃晃头,将猜测晃出脑袋—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有先入为主的想法,这是他刚进冷案科时萧兰草就对他说过的话。
“凤梨仔你也来凑热闹了?”老羊交代同事将烟头放进证物袋,转头看到他,又看看他身后,说:“你家科长没来,是不是见不是凶杀案就没兴趣了?”
你们可真是了解萧兰草啊,甘凤池默认了,问:“是自杀?”
“嗯,从尸体状况来看,基本可以判断是自杀了,如果是他杀的话,那凶手一定是个非常有经验的老手,这里没有争执打斗的痕迹,尸体……你看到尸体了吧,尸体上也没有挣扎过的迹象。”
老羊的说法跟舒清滟接近,甘凤池的目光落在那双摆放整齐的皮鞋上,默默看着它被鉴证人员拿起放进证物袋,心想也许正如舒清滟说的,死者的行为是有矛盾的,但是人的感情本来就是最无法用逻辑来分析的。
林紫言过来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我听管理员说张硕平时工作态度认真,跟同事的关系也不错,他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不长,没有邻里矛盾纠纷,冯震查了昨晚十点到十二点的大厦监控录像,除了张硕以外,没人乘电梯到楼顶来,这里平时也是锁着的,推测是张硕偷拿钥匙开的门,还有,他的同事说他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一直闷头抽烟,大家还安慰过他,说帮他介绍新对象。”
“他女朋友联络到了吗?”
“没有,他的手机在坠楼时摔坏了,用不了,希望鉴证科能顺利恢复数据,”林紫言忧心忡忡地说:“张硕不是保安公司介绍来的,而是自己应聘的,管理员说他面试时提到父母都过世了,所以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亲戚可以联络上。”
“总之呢,这是一起失恋自杀事件,真遗憾你们白来了一趟,”冯震走过来,加入他们的对话,双手一摊,对甘凤池说:“你也不想想,如果真有问题,你们科长早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虽然那家伙又自恋又自以为是,但他的鼻子还是很灵的,尤其是在犯罪事件这方面。”
这已经是第三个人这样对他说了,甘凤池有点受打击,他离开天台,来到走廊上,到天台的电梯只有一架,甘凤池过去看了看,又在走廊上来回走了一圈,最后去了紧急楼梯口,顺着楼梯往下走。
林紫言跟在他身后,说:“你别想太多,我觉得科长是想让我们有更多参与实践的机会,真相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不管是事件还是事故。”
“是啊,究竟真相如何,等观察完后再判断—科长是这样说的。”
“咦,凤梨仔,我以为你在生气。”
“没有,我只是在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方式来天台,”甘凤池说完才反应过来,问:“我看上去是那么喜欢计较的人吗?”
林紫言抿嘴笑了,仰头看天花板,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这模样可爱极了,甘凤池尽量让自己在工作时不分神,他趴在楼梯扶手上探头往下看,螺旋形状的楼梯一圈圈地延续下去,这栋楼一共三十层,紧急楼梯里没有安装监控器,也就是说有人可以通过这里到天台而不被镜头拍到。
“去看看监控录像。”他对林紫言说。
两人来到保安室,重新看了张硕乘电梯去天台的那段录像,画面里的人很正常,既没有焦虑不安,也不像是有颓丧的表现,他进了电梯后一直面无表情地站着,直到电梯到达顶层,林紫言又请保安调取张硕去天台前后的监控记录,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状况,但结果是一无所获。
旁边一个保安看他们反复看录像,忍不住说:“你们可真认真啊,要我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就是失个恋嘛,如果这都想不开的话,那这世界岂不是有一大半的人都该死了。”
甘凤池问:“他失恋的事你们都知道?”
“知道知道,这几天失恋两个字都写在他脸上了,他分手那天小王还看到他抹眼泪了。”
“是啊,”小王把话接过去,说:“不过这种私人的事不好说,所以我就当没看到,昨晚他心情不错,不是他当值,他还买了点心过来说犒劳我们,我们约了周末去撮一顿,没想到他回头就自杀了。”
“他住的地方离这里近吗?”
“他就住这儿,不过不是这个小区,是隔壁的隔壁那栋待拆迁的低层楼,几个单身职员合租了一间,好处是不用自己付租金,坏处是有什么事随传随到。”
甘凤池问了门牌号,跟林紫言去了那栋楼,他们刚走到门口,冯震就迎面出来了,看到他们,先是翻了个白眼,接着摇摇手示意他们进去,看样子是对于他们的参与无力吐槽了。
甘凤池走进去,半路又转回来,笑嘻嘻地看冯震,冯震冲他一瞪眼,“要看快看,别等我反悔赶你们走。”
“不是,我只是想借副手套,可能的话,借两副。”
“我说你小子……”
冯震张嘴就要骂,看看站在旁边的林紫言,他临时把脏话咽了回去,跟同事要了两副手套,一副他很温柔地递给林紫言,另一副直接拍在了甘凤池手上。
甘凤池戴上手套进去,嘟囔道:“简直就是差别对待。”
“不会啊,我觉得冯震这人直来直去,挺好的。”
林紫言随口的一句话让甘凤池心中警钟大起,顿时觉得周围情敌太多,要逐一排除将是个非常艰难的任务。
租房三室一厅,刑侦一科的人还在里面做调查,一个年轻人在接受询问,他是张硕的室友,这个星期上夜班,白天休息,他穿着皱巴巴的睡衣,跟警察说话的时候一直打着哈欠,目光时不时地瞟向电视。
电视屏幕是游戏画面,难怪他会分心了,甘凤池又看看客厅,客厅乱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即使开着窗还是可以闻到很重的汗臭味。
“我跟他不熟,他那人看起来有点学问,瞧不起我们这些粗人。”
“工作性质都是一样的,说什么瞧得起瞧不起。”
“切,邀他凑手打个游戏他都没兴趣,说浪费时间,浪费时间还整天上网?”
“这屋子的味道也太大了,”甘凤池中间插了一句嘴,对保安说:“你们最好打扫下房间,否则很容易生病的。”
“这大概是驱虫剂的气味,昨天区物业统一派人来打药了。”
什么驱虫剂味啊,明明就是汗臭味,面对这显而易见的谎言,甘凤池很无语,给警察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自己去了张硕的房间。
跟乱七八糟堆放着杂物的客厅相比,张硕的房间简直可以说干净得不像话,而且他的私人物品也不多,靠墙放了个旅行箱,衣服都放在箱子里,随用随取,甘凤池打开衣柜,里面只挂了一套保安制服,卧室里没有电视机等家电,只有一台私人电脑,电脑盖上贴了好几张比基尼美女贴图,没等甘凤池凑过去看清楚,电脑被司徒进来拿走了,顺便还附赠他一个讨打的笑脸。
甘凤池走到窗前,拉开白纱窗帘探头往外看,这里是一楼,因为是等待拆迁的旧楼房,公寓住户不多,这个时间段更是看不到人。
“这是个挺爱干净的人。”
听到林紫言的话,甘凤池转回头重新看了一遍房间,他感觉比起爱干净,更应该说房主是没打算在这里长住,所以杂物东西很少,衣服也都是洗过后收进旅行箱里,保安的工资不高,张硕这样做会不会是另有打算?
两人离开公寓回到警局,林紫言把车拐进停车场,甘凤池看到附近新开了一家粥铺,那个“白吃粥铺开张大吉打折半价”的招牌太显眼,他提议道:“我们去试试?好的话,今后又多了个吃饭的地方。”
“好啊。”
白吃粥铺顾名思义,点一份粥再赠一份,甘凤池和林紫言分别点了粥,再加几份面食,没想到面食的量太足,他们都没吃得完,甘凤池叫来服务员买单,又抢着付了钱,服务员问要不要打包,他张口想说不要,谁知林紫言点头说要,他话到嘴边临时改为—“当然要打包,浪费食物是可耻的行为。”
林紫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等出了粥铺,她才问:“其实你是看不起打包吧?”
“怎么可能!?当然不……”
“别解释了,你的声线出卖了你,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有钱人是不在乎这点东西的。”
林紫言将自己的饭钱递给甘凤池,转身离开,甘凤池愣了三秒钟,终于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他追过去想解释,谁知在警局门口碰到了以前的上司,那位交警大队的队长。
大队长叫住他,拍着他的肩膀,絮絮叨叨地说好久不见,听说他现在混得还不错,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还说如果他今后想回交警队的话,自己会想办法,甘凤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紫言走远了,又听着前领导叨唠了好半天,才找到借口溜掉,顺着走廊直冲电梯。
经过刑侦一科办公室时,里面传来热切的说话声,甘凤池还以为张硕的案子有进展了,临时刹住脚,又折回去冲进办公室。
冯震就站在门口,看到他,及时往旁边一跳,避开了被撞到的危机,甘凤池问:“有什么新发现?”
“喔,包子挺好吃的。”
包子?甘凤池的目光落到冯震的手上,冯震正把包子往嘴里塞,他再看里面,刑侦一科一大帮子人凑在一起不是在讨论案子,而是人手一包开午餐会呢!
当中站着一个个头高挑的女孩子,身穿淡绿色的制服,再看到她胸前绣的白吃粥铺的标记,甘凤池明白了,敢情这是隔壁餐厅来推销生意的,还推销到了刑侦一科。
“免费赠送的,要来一个吗?”冯震指指放在桌上的外卖盒,小声对他说:“送餐的小姐姐是不是很漂亮?她是……”
还小姐姐呢,人家比你要小很多吧,甘凤池伸手打断他的废话,说:“我是问案子怎么样了。”
“哪这么快就有进展啊,大家还在调查呢,吃饱了才有力气查。”
冯震说着话,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了嘴里,甘凤池没问到情况,懒得跟他多聊,从刑侦一科出来,进了电梯,正要按关门键,外面有人跑过来,叫道:“麻烦等一下。”
甘凤池临时按住开门键,粥铺的女店员双手抱着两个大盒子跑进来,她跟甘凤池道了谢,甘凤池见她不方便,便问:“去几楼?”
“呃,跟你一层。”
甘凤池的手一停,心想跟他一层?他那层除了冷案科以外好像只有仓库了,她不会是想到他们科来推销餐点吧?他张张嘴想拒绝,冷案科比较特殊,不适合外人进出,不过依照萧兰草的个性,他同意的可能性很大,自己身为下属,还是不要乱说话为好。
来到冷案科,甘凤池请女孩先在门口等候,他一溜小跑冲进去,大家都在,午休时间还没过,老白和魏正义在下五子棋,萧兰草趴在桌上玩智力锁,林紫言在帮大家倒茶,甘凤池跟她招招手,跑去萧兰草的办公桌前,说:“科长,隔壁新开张的粥铺来送外卖,可以让她进来吗?”
“谁叫外卖了?”
萧兰草看大家,甘凤池解释道:“不是叫的外卖,是她来做赠送推广……”
他一指门口,女孩子已经跟进来了,老白一看到她,立刻站起来,问甘凤池,“你带进来的?”
“不是,是她自己来的。”
老白推开棋盘跑了过去,魏正义也跟在后面,甘凤池担心女孩被吓到,过去跟她说:“你还是先离开吧,我们这儿不对外开放的,我们可以过去吃饭,就不麻烦你特意送餐了。”
女孩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转头打量办公室,自顾自地说:“这里环境不错啊,还有爵士乐听。”
老白拿过她手里的外卖盒打开,餐点还挺丰富的,除了花卷烧卖外还有米粥,老白拿了个花卷塞进嘴里,嚼了两口,满意地说:“还是我喜欢的那个味道。”
“是啊,就知道你最喜欢葱花五香味的。”
嗯?听这对话不太对劲儿啊,甘凤池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转,问:“你们认识?”
老白没回答,又问女孩,“你怎么找过来的?”
“我听刑侦一科的萧科长说的啊,我还听说这里有位男神科长,就好奇来看看。”
“所以你不是给我送饭来的?”
“妈说要想在职场混得好,首先得跟同事们搞好关系,所以让我来免费赠送,这些都是给大家的,您的就只有那个花卷。”
老白三下五除二把花卷吃下了肚,正要伸手拿第二个,听了这话,他的手停下来,不爽地说:“就一个?我吃得饱吗?”
“不够的话你可以去粥铺吃嘛,不要抢我们的份,”魏正义及时把外卖盒接过来,跟女孩道了谢,说:“既然特意送过来,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他选了一份紫薯小馒头和米粥酱菜给萧兰草拿过去,甘凤池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很想说你们是警察啊,就不能有点戒心吗?万一是坏人在饮食中投毒呢?
萧兰草放下智力锁,打量着女孩,对老白说:“几年不见,你女儿更漂亮了。”
女儿?女儿!听懂了这两个字的意思后,甘凤池震惊了,目光重新在老白和女孩之间转了几圈,最后他想到一个重要问题,“亲生的?”
“当然是亲生的,”老白伸手把他推一边,气呼呼地说:“想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标准的小鲜肉,好多人追的。”
“啧啧,宅男大叔,真看不出来啊。”
女孩跑去萧兰草的办公桌前,好奇地问:“你知道我?”
“他是我们科长,我们的档案都要经过他的手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老白站去女儿和萧兰草之间,刚好挡住她的视线,她推开老白,对萧兰草说:“我叫杨菁,以后你去我们店吃饭,给你打八折。”
“行了行了,饭送完了,赶紧回去,别打扰我们做事。”
老白把女儿拉出去了,不一会儿他嘟嘟囔囔地回来,甘凤池好奇地问:“老白,你姓白,你女儿怎么姓杨?”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我们离婚了,她跟她妈过呗,还在警局旁边开饭馆,存心瞎折腾!”
老白吼了他一嗓门,拖拉着鞋去了自己的办公桌,甘凤池踩了地雷,吐吐舌头,想去茶水间,老白突然转过身,对大家说:“你们听好了,别想打我女儿的主意,否则我六亲不认。”
“你想多了,正义都结婚了,咱们科长就更不可能了,他那么高的眼光,大概只想跟镜子里的自己谈恋爱……”
“臭小子,尤其是你!”
“我?”
甘凤池指指自己的鼻子,想说那更不可能,他现在在追紫言呢,没等他开口,林紫言拿着茶杯去了茶水间,甘凤池怕她误会,想跟上去解释,却半路被萧兰草叫住了,招招手让他过去。
“案子查得怎么样?”
科长大人发话了,甘凤池只好过去交代情况。
说到正事,他收起了嬉皮笑脸,拿出笔记本,将自己问到的详细讲了一遍,还把画的图给萧兰草看,指着张硕坠楼的位置,说:“就是这里,听舒法医和老羊的意思,死者是自杀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尸检和现场勘查没有新发现的话,大概就会照自杀处理。”
“那你的看法呢?”
“我的看法?”
萧兰草很少直接问他的想法,甘凤池有点意外,不过还是把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说了一遍,萧兰草听着,一直没说话,最后还是甘凤池自己沉不住气,问:“科长,你说我是不是想多了?”
“不,做警察的就怕想得不够多,你说死者的家人还没联络上?”
“是啊,手机摔坏了,鉴证科还在调查,我在等他们的结果。”
“张硕……张硕……”
萧兰草双手搭在一起,一只手敲着另一只手的关节,反复咀嚼这两个字,林紫言在一旁看到,问:“科长,要不要我查下他的情况?”
萧兰草点点头,又对老白说:“你查下公寓住户,尤其是有钱并且家底不干净的,还有所有的保安,看他们有没有前科。”
为什么要查这些?这些跟张硕的意外死亡有关系吗?甘凤池张嘴想问,但老白什么都没说,接了命令默默做起来,魏正义说了句去鉴证科就走掉了,看样子他们早就习惯了萧兰草的做法,甘凤池只好闭了嘴,免得显得自己太无知。
萧兰草几口把紫芋馒头吃下了肚,喝着粥说:“如果你不介意付钱,我可以跟你说为什么。”
“可这案子不在我们的调查范围内,半路插一杠子的话,刑侦一科那边会不会对我们有意见。”
“他们对我有意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就好。”
“科长你净说大实话。”
“查不到,”打断他们的对话,林紫言说:“张硕的身份证是假的,上面的信息都是杜撰的,我查了下本市同名的人,也跟他的信息对不上。”
“怎么会这样?”
甘凤池很惊讶,拿起身份证复印件,照片上的人长得眉清目秀,可以归为帅气一类的,看他的气质也不像是作奸犯科的人,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冒名当了保安,还死于非命。
萧兰草表情平静,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对他说:“所以凤梨仔你有一点没猜错,这个冒牌的张硕没想长期住下,他去那里应聘保安是另有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