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凤池上了车才想到他该去哪里找王奶奶,她拘禁了薛华,诱拐了丫丫,是打算跟她们同归于尽吗?如果她要这么做,那她会在哪里操作?
甘凤池摇摇头,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来思索,他首先想到的是何筱俪自杀的地方,假如王奶奶要报仇的话,对她来说那里是最佳场所!
他把车开出去,路上打电话给萧兰草,把自己的发现说了,没想到萧兰草也带着人往何筱俪的自杀现场赶,他很惊讶,问:“老白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到了?”
“不是,是我看了陈冬传来的资料,他说三个多月前有位老奶奶去侦探了解窃听器的事,说她孙女被男朋友监听,他们就帮了些忙,何筱俪事件发酵后,陈东在查资料时发现那位老奶奶跟何筱俪的奶奶有点相似,他怕出事,就把王奶奶要他们调查的资料都传给我了。”
“科长你也觉得她是想在孙女死亡的地方亲自动手杀人?”
“也许会……也许不会……”
萧兰草撂下句意味深长的话就挂断了,甘凤池又给王奶奶打电话,却一直打不通,手机关机,打她家里的电话也没人接。
他一路心急火燎地开车,快到目的地时接到了萧兰草的电话,告诉他说自杀现场没人,大家在附近询问,暂时没打听到老人带小孩的情报,他和王奶奶最熟,问他王奶奶还有没有其他可能去的地方。
甘凤池把车停到路边想了半天,平时王奶奶跟他一见面就提孙女的事,说得太多,他都是随听随过,没往心里去,回想着她常提到的几个地方,报给了萧兰草,又问:“她会不会带丫丫去何筱俪被强暴的公园?她不会是要对孩子做什么吧?”
“我马上让冯震过去,你准备去哪里?”
甘凤池还不知道,说:“我再想想。”
“那先这样,保持联络。”
电话挂断了,甘凤池听萧兰草的口气他没打算去公园,也就是说萧兰草觉得王奶奶去公园的可能性不大,他稍稍松了口气,他也无法把王奶奶跟为了复仇而丧心病狂的罪犯联系到一起,揉揉头发,想起萧兰草说的话——想要了解罪犯的心态,首先要站在他的立场上。
如果他是王奶奶,他会怎么做?平时的王奶奶绝对不会杀人,可是换成报复杀人的偏激人格那就难说了,她已经杀了乔飞,薛华和张煦阳等人也命在旦夕,萧兰草只告诉他代入罪犯的心理去想问题,却没说面对精神病患该怎么做,他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理解精神病患的心态?
越想心里越乱,甘凤池索性放弃了,反正王奶奶提到的地方很多,他就一个个找呗,先去她说得最多的地方。
甘凤池去了海滨公园,王奶奶说过以前她带孙女来玩,两人比赛吃零食,还跟小丑一起拍照,王奶奶给他看过照片,他记得小丑手里就拿着好多氢气球,只不过这种气球太常见了,而且是很久以前的对话,他没放在心上。
时间很晚了,公园门前冷清,甘凤池随便停了车跑过去,这里很大,他正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去找,不远处突然腾起烟花,啪的一声,夜空瞬间被点亮了。
甘凤池跑了过去,还没靠近就听到小女孩的叫声,他先是惊喜这么简单就找到了人,接着又担心丫丫有危险,探手想拔枪,摸摸腰间才想起出来得太快,忘了申请配枪。
那只是个老人家,如果还需要靠枪来制服,那他也实在太孬了。
虽然这样说,但想到凶手一系列可怕的行为,即便对方是老太太,甘凤池心里还是有点发毛,提起戒备靠近。
周围是一大片空地,没有其他人,旁边的栅栏上系了好多氢气球,甘凤池走过去,就见王奶奶正蹲在地上点烟花,几声脆响,烟花腾上夜空,丫丫仰头看着,拍着手兴奋地又叫又跳。
公园的夜晚很宁静,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王奶奶的身份,甘凤池看到她们,只会以为那是奶奶带着孙女在玩,他被骗也许是注定的,因为哪怕是现在他也无法相信王奶奶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王奶奶。”他走过去轻声叫道。
老人听到叫声转过头来,不远处的灯光斜照在她脸上,笑容慈祥又温和,看到他,眼睛眯起来,冲他招招手。
“凤梨啊,你说你这孩子,上午叫你来你说你忙来不了,结果又赶过来。”
“你没给我电话。”
“谁说的,我打了好几通呢,看看你还是警察,记性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太。”
甘凤池不知道该回她什么,以前王奶奶也会言语混乱,他一直都以为那是老人健忘,现在觉得她可能是精神错乱了,也可能还有精神分裂,但不管怎样,看她的样子不是要害丫丫,他放下了心。
丫丫见他们聊个不停,有点急了,扯着王奶奶的衣袖央求她快点,王奶奶连声说好,又弯腰来点烟花。
甘凤池没有打扰她们,趁着王奶奶不注意,他给萧兰草留了地址,说自己找到王奶奶了,让他快点带人过来。
他把留言送出,又是几朵烟花飞上了夜空,伴随着清脆的响声,王奶奶仰头看着,说:“以前我也常带孙女来这里玩,晚上就顺便放烟花,那时候这里没人管,现在管得可严了,说不定过会儿就有人来警告了,凤梨你来得正好,帮我照顾着点哈。”
“这孩子是……你孙女?”
甘凤池试探着问,王奶奶白了他一眼。
“我这把年纪了,她都该是我重孙了,她叫丫丫,一直跟我说想看烟花,可她爸爸妈妈不带她去,她就来求我,我啊心一软就带她出来了,怕她妈不同意,就没打招呼……你说这算不算犯罪啊?”
王奶奶问得很认真,甘凤池无法回答,忽然想到他是不是搞错了?王奶奶根本没那么坏,也没那么可怕,也许凶手另有其人!
他改了话题,问:“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喔,我们老年艺术团常去丫丫的幼儿园搞活动,长了就认识了,你看她多可爱,就跟我孙女小时候一模一样,唉,以前孩子都拉着我玩,现在大了,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就不来看我了,你说你要是她男朋友该多好,她肯定听你的。”
说着话,烟花陆续飞上夜空,甘凤池听得心里发酸,他没有回应,跟王奶奶一起望着天空,没多久警笛由远及近地响起,萧兰草带着人赶来了。
大家下车后都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直到看现场状况平和才放下戒备,萧兰草过来跟甘凤池询问了情况,请王奶奶上车,王奶奶有点害怕,拉着甘凤池的手直说:“我不要跟他们走,我知道是我不对,不该不打招呼就带孩子出来,但我只是想跟她一起看烟花,孩子是答应的。”
甘凤池看向萧兰草,萧兰草拍拍王奶奶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天晚了,我们只是请您去休息一下。”
他的语调出奇地温和,王奶奶不像一开始那么紧张,跟随萧兰草上了车,丫丫觉察到不对,跑过去阻拦,被冯震拦住,她拉着冯震的衣袖大哭起来,叫道:“不要抓奶奶,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小女孩一哭起来就号啕不止,被冯震带上车后还一个劲地打他,冯震有苦难言,对甘凤池说:“我怎么感觉我是坏人。”
“那是,你就长了张坏人的脸。”
冯震气得瞪他,甘凤池吐完槽,把系在栅栏上的氢气球解下来给了丫丫,又对她说请她吃汉堡,她才慢慢停止了哭泣。
大家回到局里,这边已经接到了丫丫安全的消息,通知她父母过来,甘凤池路上特意买了汉堡给她,等她的情绪稳定下来,萧燃让林紫言去询问她的情况。
丫丫饿坏了,大口吃着汉堡,又一个劲儿灌可乐,林紫言在旁边陪她玩,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两人也混熟了,林紫言才开始询问她跟着王奶奶离开后去了哪里,有没有遇到什么感到害怕的事。
丫丫说她好久没去公园了,所以让王奶奶带她去玩,还一起放烟花,她说完还反问林紫言放烟花干吗要怕?
林紫言又问她为什么会跟王奶奶走,她说喜欢她王奶奶,因为王奶奶会帮她收集动物气球,会陪她玩,爸爸妈妈总是吵架,也不管她,每次说带她放烟花都没去,所以奶奶最好。
林紫言询问完出来,对大家说孩子说的都是真的,甘凤池问:“你是从声线变化中听出来的?”
“这还需要听声音吗?你没看她说的时候有多开心?”
“所以王奶奶拐走她从一开始就不是想害她,而是精神混乱,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孙女了?”
“是啊,她接近其他人也许抱着报仇的想法,但对丫丫她是真心疼爱的,或许一开始她不是这样想的,不过这一切除了她以外,我们没人知道。”
甘凤池听着林紫言的话,转头看向隔壁的审讯室,裴晶晶在陪王奶奶说话,她拿着手机聊得很开心,即使不用特意听,甘凤池也知道她聊的是孙女的故事。
王奶奶的儿子跟两个女儿接到联络后很快就赶过来了,儿子、也就是何筱俪的父亲还是一副常年酗酒的模样,说话时手指一直轻微地颤抖,好在王奶奶的女儿靠得住,冷静地向萧燃讲了王奶奶的情况。
作为找到王奶奶的人,甘凤池被允许参与做笔录,他坐在旁边听着她们的讲述才知道,王奶奶之所以会精神分裂是因为何筱俪的死亡跟她有关系。
那晚何筱俪的父亲原本是要去接她的,但王奶奶打电话给她说让她过去吃饭,她就拒绝了父亲,结果就在路上出了事,事后王奶奶一直在自责,认为她如果不联络何筱俪的话,她就不会出事,都是她害的。
家人怕王奶奶想不开,案发后都没有向外界提过她,也尽力不在她面前谈这个话题,再加上当时案子的关注度都放在青少年犯罪上,新闻也都是在爆料何筱俪的作风问题还有她父母的事,谁也没想到王奶奶跟案子有关系。
何筱俪的祖父原本就身体不好,因为何筱俪的事病情加剧,何筱俪自杀没多久他也过世了,王奶奶被刺激到了,精神状态更糟糕,她的两个女儿轮流带她去看精神病医生,又把她接回家里住,但她的状况越来越糟糕,有点精神分裂了,开始认为孙女没死,还整天忙着给她做饭,精神科的医生说她因为太伤心,所以选择逃避,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把不开心的事忘记。
两个女儿商量之后,觉得王奶奶这样的状态也不错,至少她是开心的,所以除了定期带她去复诊外还会配合她的言行,又过了两年,王奶奶突然说想搬去中青公寓住一阵子,那栋房子是何老先生生前买的,一直空着,她们就同意了,觉得母亲除了精神状态有问题外,身子骨很好,那边又有不少老人家,适合母亲居住。
后来王奶奶就在中青公寓和女儿家之间两边跑,她年轻时在剧团工作,闲着没事,参加了老年人剧团,还玩十字绣什么的。
两个女儿打听过公寓的邻居,大家都认为王奶奶的生活很美满,老伴是教授,整天忙得不回家,孙女也孝顺,常常买东西来孝敬她,原来在王奶奶的脑子里,她想象着孙女已经长大了,还长得很富态,所以整天忙着给她找男朋友。
女儿没对邻居讲王奶奶精神方面的事,只说她有点健忘,让大家多多担待,她们还说王奶奶被查出有老年痴呆症的表现,所以她们不相信王奶奶是策划杀人绑架的凶手,一直询问是不是警察弄错了。
萧燃安慰了她们,说真相还在调查,请她们协助警方跟王奶奶询问薛华和张煦阳等人的情况,她们是王奶奶的亲人,王奶奶也许会说实话。
冯震带她们进了审讯室,王奶奶还在拉着裴晶晶絮絮叨叨,看到女儿和儿子出现,她还以为是来保释自己的,一直解释说只是带孩子去放放烟花,让他们别生气,直到何筱俪的父亲忍不住提到当年的案子和张煦阳的名字,她才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立刻变了,握紧拳头捶桌子,恶狠狠地说:“他们活该!他们全都该死!”
冯震想追问,被萧燃拦住,用眼神示意他别莽撞,甘凤池在外面看着,急得屏住了呼吸,就见王奶奶骂了一会儿,说:“他们乱写污蔑我孙女,都该死,我把她关起来了,不让她说话,让她也尝尝有苦说不出的滋味!还有那几个人渣,大概早就死了,他们害死我孙女,一个都别想活!”
看着原本慈眉善目的一张脸突然变得阴森,眼睛里都是杀气,甘凤池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萧燃附和道:“做得好,恶人就该有恶报。”
“是啊是啊,你也这样认为对吧,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好人,你有对象吗?这是我孙女,她很漂亮的,你看要不要跟她处一处。”
有人赞同自己,王奶奶很开心,把手机亮到萧燃面前开始推销,裴晶晶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揉额头,因为她刚才被迫听了太多这个不存在的人的故事。
萧燃看着手机画面,说:“很漂亮。”
“就是嘛,我给凤梨介绍他还不乐意,是不是觉得我孙女配不上他啊,我不高兴了,我觉得你更适合当我孙女婿。”
“这个不急,我们可以慢慢处处看,当务之急是要把坏人抓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才能完全保证您孙女的安全啊。”
“你说得有道理啊,你是不是凤梨的上司啊,感觉你比他聪明多了。”
王奶奶听了萧燃的话,很开心,拉着他把他带到墙角,像是怕他们的对话被外人听到,甘凤池小声叹道:“我觉得我一直在中枪。”
萧兰草劝道:“为了查案就忍着点吧。”
萧燃和王奶奶说了一会儿,转身回来,低声交代冯震,冯震听完立刻跑出了审讯室,甘凤池问:“都说了?”
“都说了,一个在郊外租的房子里,离乔飞家不远,张煦阳那帮人在就近的山里,山上有栋大房子,是以前王奶奶的剧团排练休息的地方。”
冯震简单说完就带着人跑了出去,甘凤池对萧燃的套话技术惊叹不已,问萧兰草。
“他是怎么练到睁眼说瞎话的?”
“你以为能坐到他这个位子很容易吗?”
王奶奶被带出来,她像是忘了甘凤池,一直拉着萧燃要给他介绍对象,萧燃交代属下让他们带王奶奶去休息,她的女儿不放心,其中一个要求留下来陪着,萧燃同意了。
他们都走后,甘凤池跟着萧兰草出来,就听走廊拐角传来哭泣声,却是何筱俪的父亲,他双手捂着脸,肩膀都在颤抖,甘凤池不知道他是在为没能挽救到女儿而懊悔,还是在为自己的不作为感到羞愧,心里挺难受的,说:“这一家子,唉……”
萧兰草视若不见,从男人身边走了过去,甘凤池想去安慰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一下,也追着萧兰草跑出去了。
“科长,你去哪里?”
“还能去哪儿?案子破了,当然是回家睡觉。”
“破了……”
甘凤池有些迟疑,老实说即使到现在他还无法从真相中缓过来,从乔飞毒杀案发生后,他就一直在思索这是个怎样穷凶极恶的罪犯,随着案子变得扑朔迷离,他甚至想到它会成为冷案,却没想到峰回路转,真相揭开快得超过他的想象。
案子破了,凶手抓到了,他却开心不起来。
感觉到了他低沉的心情,萧兰草转过头,说:“如果你想做点什么,可以去帮冯震,山上别墅关了四个人,抬尸体的时候需要人力。”
甘凤池心头一颤,反驳说:“也许他们还活着。”
“也许吧,不过应该没什么区别。”
萧兰草说得很平淡,甘凤池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追上去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停车场拽。
萧兰草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科长,我认为你有必要跟我一起去别墅,这个案子我们一直在跟,我们应该跟到最后,哪怕是为了王奶奶。”
“我和她又不熟。”
“就算是个不认识的人,看到她的遭遇,难道不想为她做点什么吗?”
萧兰草皱眉看他,甘凤池发现自己的语病,急忙解释道:“我这样说不是想帮她开脱,而是希望减少更大的伤害,这才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放下你的同情心凤梨仔,廉价的同情是最不需要的感情,我们是警察,我们最该做的是找出真相抓到凶手,这才是对受害人最大的帮助。”
甘凤池不说话,瞪着萧兰草看,他承认萧兰草说得都对,但他就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萧兰草朝停车场走去,甘凤池以为他要回家,谁知他打开车门,冲自己摆了下头。
“上车。”
“干吗?”
“不是你说要去别墅吗?”
萧兰草给了他一个你白痴啊的眼神,甘凤池转怒为喜,冲到副驾驶座上坐好,大声说:“谢谢科长!”
“别高兴得太早,到时别吐就好。”
萧兰草淡淡地丢了这么一句话,甘凤池一开始没在意,直到到了山间别墅,进去后看到里面的光景,他才明白萧兰草一点都没危言耸听。
别墅四面全都上了钢制栏杆,正门两道铁门也都上了锁,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锁撬开,进去后所有人都被呛得又退了出来,里面气味太呛了,他们不得不用手绢或衣袖捂着口鼻进去。
甘凤池还算幸运,因为萧兰草很有先见之明地带了口罩来,他分给甘凤池一个,甘凤池戴上口罩跟在萧兰草身后走进去,里面很多灯泡都碎了,灯打不开,用手电筒照过去,就看到遍地的玻璃碎片残渣和血迹,血腥气和呕吐物的味道混在一起,变成怪异的气味。
前面传来呻吟声,甘凤池跑过去,一个满脸血污的人躺在地板上,他的手上和地板上都是血,甘凤池从发色判断出他是黄飞红,他半边脸受了伤,眼睛上一片血红,冯震过去叫他,他另一只眼睛微微转动,嘴巴张张,似乎在说什么,却听不太清楚。
甘凤池忍不住说:“是谁这么残忍……”
“萧科,你看!”
司徒用手电筒照向墙壁,甘凤池抬头看去,不由倒吸口冷气,四面墙上挂满了油画,画像模拟十八层地狱的景象,有拔舌烹煮的,也有滚铁钉上烙刑的,画中鬼怪面容狰狞,受刑者表情惊恐,画面呈黑色和深红色调,黑暗中乍看到,真宛如堕入了地狱,说不害怕是假的。
这些油画很多都被撕碎了,更增添了恐怖感,甘凤池走过去细看,发现油画是被钉在墙壁上的,他面前的一幅被撕下了一半,半截纸耷拉着,甘凤池觉得下面好像还有一层,他把纸撕下来,藏在底下的属于何筱俪的头像露了出来。
“这边也是。”另一名警察指着门旁边的画像说。
那边的油画已经被完整撕下来了,所以何筱俪的画分外醒目,她穿着大红色的衣服,长发垂在胸前,微笑看向大家,甘凤池再看他面前的这幅,这幅里的何筱俪板着脸横眉冷对,他又看看其他油画,心想这些画的后面不会也都是何筱俪的头像吧?
冯震带着人很快找到了其他三位受害者,杨晓倒在客厅的茶几下面,常小路在厨房门口,两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痕,杨晓比较严重,冯震拍他的脸他毫无反应,冯震立即对他进行急救。
张煦阳是最后一个被发现的,他也是唯一还能活动的一个,他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大家合力把门撞开,他立刻挥舞刀具攻击,嘴里反复大叫我不会死,被冯震制服了,把他手里的刀夺了下来。
张煦阳满脸的血,衣服上也溅满了血点,两眼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像是疯了,被大家按在地上还拼命挣扎,大叫个不停,萧兰草上前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直接把他拍晕了。
“这是帮他休息。”
面对一大帮目瞪口呆的同事,萧兰草说:“他身上没什么大的伤,吃得也不少,主要是神经绷得太紧才会精神错乱,把我们都当成敌人,让他休息下再慢慢治疗。”
甘凤池看了一圈卧室,地上有把猎枪,枪膛没有子弹,另外还堆了两大包塑料袋,里面放满了真空密封食品,还有两瓶开了封的酒,其中一瓶倒在地上,酒洒出来,跟呕吐物混在一起,弄得室内很臭,他猜张煦阳是想喝酒壮胆,但恐惧又刺激得他吃饱喝足后又全都吐出来,如此反复。
“看状况他们是相互殴斗才弄成这样的,都是朋友,为什么要攻击对方?”
“什么朋友?只不过是狐朋狗友罢了,这些人凑在一起会做什么?当然是吃喝玩乐,这些酒里或是食物里应该放了迷幻剂,吃得喝得越多,脑袋就会越混乱,再加上油画的刺激,他们以为对方会害自己,才相互攻击,只是张煦阳的攻击力更强一点而已。”
“那何筱俪的画就是造成他们完全疯狂的导火索吗?”
“当然,那是他们内心最恐惧的事,还有什么是比用他们最恐惧的事来吓他们更有效的?”
萧兰草讥讽道,甘凤池默然看向对面的墙壁,原本挂在墙上的山水挂轴被撕掉了,何筱俪的画像露出来,画像有一部分撕碎了,褶皱让少女的脸扭曲着,唇角微微勾起,带着嘲笑注视着房间。
一直被自己害死的人盯着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甘凤池无从得知,但他知道张煦阳不管再怎么恐惧也不敢跑出去,因为他更怕被同伴攻击,更怕失去仅有的食物和水,他想活下去,哪怕是恐惧地活着,他明明可以选择其他的生路,可是他放弃了,他选择面对何筱俪的脸,一秒、一分钟、一个小时,一天……
甘凤池打了个寒战,他想,对那一刻的张煦阳来说,这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