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柚木被电话铃声吵醒。脑袋沉重,视线模糊,搞不清究竟何时睡着的。躺上床后,他应该是辗转反侧。
他伸手取过手机,望向时钟,已是九点多。
原来是小谷打来的。
“喂,我是柚木。”他哑声道。
“怎么,你还在睡?”
“我在检查邮件,及蒐集资讯。”柚木走近房门,抽出从门缝塞进来的报纸。
“有新进展吗?”
“不,没有。”
柚木留意着不弄出声响,打开报纸。社会版上刊登着昨天事故的报导,他扫视标题,没看到进一步的消息。
“这样啊。其实状况有变,今早道警本部搜查一课联络了饭店总经理。”
“搜查一课?怎么会……?”
“可能不是单纯的事故。接到饭店总经理的通知后,公司的总务课联系过道警。”
“根据呢?”
“详情不清楚,大概属于搜查机密吧。”
“跟警方提及恐吓信的事了吗?”
“总务课长已告诉警方,并送影本过去。不久,搜查员就会找上你吧。警方问甚么,你照实回答就是。”
“那绯田风美不就会知道?”
“依目前的状况,也是无可奈何,心理方面就交给你照顾了。”
又多一桩麻烦——柚木暗想,但并未说出口。
结束通话,他到洗手台洗脸,边咀嚼小谷的话。如果不是事故,就是人为的喽?这种情况下,歹徒通常近在身边。
换完衣服,房间内的电话响起。对方自称是道警本部的木原刑警,想立刻和柚木谈谈。柚木请他直接到房间,便挂断电话。
没多久,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是两名罩着大衣的西装男子。
柚木请两人入内。他们自我介绍,一个是木原警部,另一个是西岛巡查部长,皆隶属搜查一课。木原像干练的生意人,西岛则像寡言的师傅,共通点是目光都很锐利。
“我就不拐弯抹角,恐吓信的事告诉本人了吗?”木原劈头问道。
“你是指绯田风美?不,还没。”
木原盘起双臂。“不好告诉本人,我能够理解。但有人受重伤,事态相当严重。你们得做个决定。”
“意思是,必须告诉本人……?”
“你们社长已与道警本部达成共识。若是难以启齿,我们不介意代劳,你跟在旁边就行。”
“不,既然要说,还是由我开口……不过,那也可能是单纯的事故吧?”
木原与西岛互望一眼,再度转向柚木。
“此事尚未公开,希望你绝对不要泄漏。小巴士的煞车有动过手脚的痕迹,意即,这不是单纯的事故,而是一桩犯罪。”
刑警的目光无比严肃,语气也很沉重。即使如此,柚木依然没有真实感,所以他问:
“会不会是恶质的恶作剧?像是某人带着开玩笑的心态做的。”
西岛瞪大双眼,表情彷佛要一口咬上来。
“柚木先生,”木原冷冷应道,“别让我一再强调,有人受重伤,或许会不治身亡。那么一来,等于是命案。谁会开玩笑地杀人?就算没有明确的动机,我们也绝不能放过凶手,请务必配合。”
在两名刑警的瞪视下,柚木撇开目光。他默默复述“命案”一词,还是毫无真实感。取出手机后,他仍想着这肯定是误会。
看到桌上的恐吓信影本,绯田风美浑身僵住。倒也难怪,连稍有胆识的人都会害怕,何况风美不满二十岁。
一旁的高仓苦着脸。柚木说有要事商谈,找他出来,没料到是这种情况。
他们借用饭店的办公室。屋里摆着廉价沙发,相当煞风景。
“为何不早点告诉我?”风美瞪向柚木,“这就是你昨天那番话的用意吧?所以,你才会突然要看我支持者寄来的信。”
柚木皱起眉。“我们不想影响你的心情,况且,那或许是单纯的恶作剧。不,至今我依然觉得恶作剧的可能性很高,毕竟世上的怪胎太多。”
风美叹口气,“我爸也知道恐吓信的事?”
“我们跟他说过。”柚木回答。“我会成为你的专属公关,也是这层缘故。”
“原来如此。爸爸会答应,是基于这个理由。”
“隐瞒这件事,是因为担心你。不能平白让你不安或害怕。”
“可是,”高仓开口,“希望你们也知会我一声。”
“我们感到很抱歉,不过还请谅解。我们希望高仓教练专注在滑雪指导上,和总公司商量后,才如此决定。”
“就算是这样……”高仓说到一半便打住。
风美拿起一张影本,瞥一眼内容,抬头问道:
“那么,我该怎么做?不要参赛就好吗?”
“你不必烦恼。”柚木斩钉截铁地说,接着皱起眉。“不,我没有权力命令你,但目前并未收到这类指示。”
“若我继续参赛,寄这些信来的人不晓得会干出甚么事,不要紧吗?”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竭力防范。当然,我们也会请警方协助。”柚木再度看向木原等人。
木原搔搔鼻翼,“以我们警方的立场,不是屈服于歹徒的威胁,而是要确保当事人的安全。绯田小姐能暂时停止出赛,就再好不过。”
柚木吃惊地瞪着刑警,高仓也横眉怒目。可是,木原似乎不认为说出甚么突兀的话,满不在乎。
“何况,”木原继续道。“最重要的,不是当事人的心情吗?绯田小姐怎么想?要是不愿参赛,谁都无权逼她上场,更别提眼下这么危险。”
柚木恨不得捂住木原的嘴,遗憾的是,他找不到反驳的话。考虑到风美的安危,不出赛确实是最保险的。
柚木想提议等当事人恢复平静再商量,风美却抬起头,望着刑警们问:
“昨天的车祸……是寄恐吓信的歹徒下的手吗?歹徒的目标是我吗?”
木原的神情益发凝重,“警方已查明,这次事故是人为引发。歹徒的目的是甚么?通常是想取某人的性命。那么,某人是谁?目前生命垂危的男子会搭上巴士,完全是巧合,歹徒无法预测。剩下的只有司机,但找不到他遇害的理由。因此,只能联想到你。据说你昨天下午四点的行程,记录在滑雪队的手机网站。基本上,那个网站仅限队员浏览,但也可能是歹徒偷到密码,看到你预定前往札幌,于是制造这次的车祸。”
听着木原的话,风美无力地垂下头。
“那么……那个叔叔代替我……”
“还不一定。”柚木安慰道。
“可是……”风美不禁哽咽。
木原打破沉默:“要是感到歉疚,就请配合我们。关于寄恐吓信的人,你有没有线索?”
风美垂着脸,摇摇头。
“没有。我会将至今收到的支持者来信,交给你们检查。不过,其中没有任何奇怪的内容。”
“这样啊。嗳,就算寄来恐吓信,也不表示歹徒对你心怀恨意,目标可能是公司。”
柚木望向木原,问道:“你的意思是,歹徒想报复的对象是新世开发?”
“当然,也可能纯粹是要勒索。”木原回答。“再过不久,歹徒或许会开出价码。”
柚木点点头,若是这样就好解决得多。
“今天先问到这里。各位想到任何线索,请立刻通知我们。千万不要擅自行动,明白吗?”木原最后的叮咛显然是针对柚木。
“那么,我该怎么做?”风美问。
“支持者的信都收在你家吧?你何时会回去?”
“随时都行。”
“那就约今天下午,我们会再联络。”木原站起身。
刑警们离开后,半晌没人开口。不久,风美低语:
“不晓得搭上巴士的叔叔,目前情况如何……”
“刑警说还在昏迷,清醒的机率是五成。”柚木回答。
风美抱住头,“怎么办……”
“不是你的错。”高仓出声安慰。“就算目标真的是你,也不是你的错,是歹徒太丧心病狂。”
“可是……”风美不禁语塞。
忽然,传来敲门声。高仓应道:“请进。”
门轻轻打开,绯田宏昌探进头,表情十分僵硬。
“爸……你怎么会来?”风美瞪大双眸。
“我很担心。听说警方找你问话?”
风美浮现哀伤的神色,“警方研判,那场事故是人为的。歹徒的目标搞不好是我。”
绯田的脸皱成一团,“果然……”
“果然?”风美随即反问。“对了,爸也知道恐吓信的事。你昨晚就发现了吗?”
“听到是你预定搭乘的巴士,我便猜有这种可能。”
“早知道不要把我的行程全写上。其实,几点离开饭店,不写也无所谓。都怪我,害无辜的人受到牵连。”风美难过得浑身直打颤。
“就说不是你的错了。”高仓一脸苦涩,“是我要求大伙写下详细行程,我也有责任。”
绯田带着沉痛的神情坐下。看着他的模样,柚木总觉得不太对劲。
每个人都认为,那名姓上条的男子卷入事故纯属巧合,连警方也这么认定。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拜访绯田任职的健身中心时的情景,浮现在柚木脑海。绯田是不是认识上条?既然认识,为何不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