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迪站了起来,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面绕起了圈子。过了一小会儿,他停在壁炉前面,背对着我们。
“这,”他说,“这会浓了马里恩……”
“对不起,孩子,”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烦躁地说,“噢……好吧,你知道,今天下午,我不能够告诉你们两个,它可能毁了我今天晚上的安排。而且我在想,‘那么,’我想到,‘他们两个都很开心。他们曾经走过地狱,枯萎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们有一个像发了失心疯的女巫一样的姑姑,对他们就像达沃斯一样坏,甚至因为见不得他们开心,而指控其中的一个人就是凶手;而毁灭了这一天,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处。’”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摊开手指,好像生闷气一样地,检视着五个钟头。
“是的,那孩子已经死了。他的身髙和体型对‘约瑟夫’来说都刚刚好,记得吗?……这才使它变得可行了。那个名叫沃特金斯的工人,从地下室的窗户往里面张望的时候,这桩买卖几乎要被搞砸了;不过,你知道,也正是这件事情,让我们确信——约瑟夫真的死了。他只看见了地上的那个人的后背;他看见了那些衣服上面——那些明亮的格子衣服,我不是叫你们记住了吗——就是约瑟夫每天都要穿的。窗户上落得都是灰尘,室内只点着一根蜡烛;谁会认为这不是约瑟夫呢?……咦,这个女人真是聪明啊。在尸体上洒满煤油,把它放进炉膛里面,根本就没有必要;没必要做得这么野蛮,除非是为了混淆身份。他们只得到了一堆烧焦的破烂儿——几件约瑟夫衣服的碎片,一双他的鞋子,还有你们。这是个机会,她利用得很好。你们认为,她为什么要用氯仿弄晕了他?……为什么,在用攮子捅他之前,先把他塞进约瑟夫的衣服里去?……看吧,这就是为什么,在他被扔进炉子里面之前,他们还在一起,待了那么久的时间。”
哈利迪还在转着圈子,大声喝问道:“那么,那个名叫麦克唐纳的家伙呢?”
“冷静一点,孩子,放轻松,好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好言宽慰着他,“我今晚见过他了,就在我前来瘟疫庄之前。你知道,我认识他的父亲,我和老格罗斯比克很熟。”
“那……那又怎样?”
“他对我发誓说,他不知道会发生谋杀案。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达沃斯会被杀掉。或许我最好跟你说说。
“我跑去见他,对他说,‘伙计,你现在下班了没有?’然后他说:‘我已经下班了。’所以,我问他家住在哪儿,他说在布魯姆斯伯中的一间套房里面,于是,我就建议,他请我去喝一杯。那个时候,我就看出来,他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我们到那儿的时候,他关上了屋门,但是没有上锁,并且打开了灯;然他转过身来,直截了当地对我说,‘怎么?……’我说,‘麦克唐纳,关于你的父亲,我想了很多,所以我才来找你。她只是在把你当作猴子耍,而现在你也知道了,不是吗?’我说,‘她是骗子中的好手,而且,她的身上还有一种恶魔的持征;她还在木兰小屋里,烧死了可怜的拉蒂默,那你也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那么,他怎么做的?”哈利迪激动地问。
“他什么也没有做。他就是站在那儿,看着我,不过睑上变了颜色。他用双手遮住眼睛,片刻之后坐了下来;最后他说:‘是的,我现在知道了。’
“然后,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抽着我的烟斗,看着他。那之后我说:‘干吗不把整件事情,都告诉我呢?’”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的大手,疲倦地在额头上来回揉搓着,“他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说:‘就在昨天下午,你的朋友格伦达杀了小拉蒂默之后,她穿上了异常的女装,搭乘多佛到加莱的夜车,穿过了海底隧道,并且,在昨天晚上的晚些时候,已经到达了巴黎。她已经清除了那栋房子里面,所有可能指向她的证据,’我说,‘今天早上,她以达沃斯妻子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了巴黎。在我的要求之下,达沃斯的律师,给她发去了电报,让她来英格兰,处理财产的转移事宜。她回复说:今天晚上九点半,她就会到达维多利亚火车站。现在已经七点四十五分了,没办法联系到她的。她一到,马斯特斯探长就会在车站见她,然后把她带去苏格兰场。十一点钟,她会被护送到瘟疫庄,去观看一场我的小型展览。’我恐吓他说,‘她已经完了,孩子,今晚她就会被逮捕。’
“嗯,他双手遮着眼睛,在那儿坐了很久。他说:‘畜生,你觉得你能定她的罪吗?’我说:‘你他妈的很清楚我能。’然后他点了那么几下头,说,‘好吧,我们俩都玩完了。我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你。’结果他真那么做了。”
哈利迪大步流星地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来问道:“你是怎么做的?……他在哪儿?”
“最好先听完他是怎么说的。”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温和地逑议道,“坐下来,我会叙述给你们听,如果你们想听的话……
“大部分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还是这个女人出的主意,她和达沃斯合伙设局,骗那些傻子们的钱——虽然她总是对麦克唐纳发誓说,都是达沃斯逼她这么做的——并且,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寻找不同的人下手,断断续续已经四年了。达沃斯的角色是罗曼蒂克的单身汉,拿来勾引那些痴呆的女人;而她则是一个愚钝的灵媒,从来没有引起过,达沃斯的女性朋友们任何的疑心。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两件事情的发生——一件是达沃斯爱上了马里恩·拉蒂默,另一件事是在去年七月,麦克唐纳警官被警方派去,调查达沃斯的活动,结果被他发现了‘约瑟夫’的真实身份。
“完全足凑巧:麦克唐纳碰上了穿着寻常装束,悄悄地离开木兰小屋的‘神秘女人’,并且还跟踪了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告诉我的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猜她用尽了所有的手段来让他闭嘴,似乎不久以后,麦克唐纳就去休了假,整个假期,他都和达沃斯太太一起,待在她在尼斯的别墅里……噢,是的,当要说服人的格伦达,想要自己显得非常迷人的时候,上帝啊,她就能够确实很迷人!……再补充说一句,当麦克唐纳警官告诉我这些的时候,他还在不停地说道:‘畜生,你怎么能知道她有多美丽呢?……当她不打扮成那副模样的时候,你从来也没有见过她!……’他对我一遍又一遍地说。孩子,听他那样恳求我,真让人有点不舒服,就好像那是一种借口。他甚至冲到一个抽屉前面,抓出来一堆照片,从头到尾他都在谈论谋杀;我却总是听出话里面的弦外之音……
“你知道我听出来什么了吗,狡猾的格伦达,为什么费这么大的力气,非要搞定麦克唐纳警官,使得他对她言听计从?……就在她开始意识到,达沃斯的小小心思的时候,达沃斯声称要敲诈本宁女士的圈子,并且为了他们共同的利益,处理瘟疫庄的事情;但格伦达知道,这都是为了拉蒂默家的姑娘,所以她决心要……”
“抢先一步,呃?……”哈利迪讥讽地说,“真是好姑娘,哈哈哈哈!……以防他要在她的咖啡里加砒霜,她先以牙还牙,同时还赚了二十五万英镑……好啊,马里恩真是应该听听这个,这会让她思考一下!……”
“无意冒犯,老伙计,”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冷笑着说,“但是,就是这样了。哦,你看到了,达沃斯跟她说的时候,她假装相信,同时,她又往麦克唐纳的耳朵里,灌入了另一套她是迫不得已的说辞。达沃斯控制她、强迫她这么做:为什么?因为她害怕他,因为他已经谋杀了他的第一任妻子,而她害怕他再来谋杀她……
“那么,麦兑唐纳就全都相信了她的鬼话?”哈利迪厉声说道,“那个笨蛋!……”
“你确定,”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安静地说,“在过去的六个月里,你没有相信过更无稽的事情?……镇静,让我说下去。好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举起手来,稍稍平复了一下众人的情绪,继续说道,“同时,的确有那么一种危险存在,就是达沃斯可能认真考虑,摆脱他的第二任妻子,就像摆脱第一任妻子一样——用枕头把她闷死,再把尸体埋掉。格伦达永远不知道,这个危险什么时候会发生。这两个人在玩一场既温柔而又礼貌的,同时又是致命的游戏;并且,假如马里恩·拉蒂默给了达沃斯更多的鼓励,他可能就敢下手了。这让格伦达很担心。在她把刀子插进他的身体之前,她都不想打草惊蛇。达沃斯永远也料想不到,格伦达会对他做任何生命上的攻击;他以为,她最多不过是威胁要曝光他。
“所以,当达沃斯想到,要在瘟疫庄伪造一场鬼魂袭击时,格伦达一定高兴得跳起了萨拉班德舞。‘畜生,我的机会来了!……’格伦达这么说。同时,她搂着达沃斯说,‘你肯定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而达沃斯则一边幻想着,她喝下一剂氰化物,蜷缩在地上的样子,一边拍打着她的头说:‘当然不会啦,亲爱的。’‘很好,’格伦达体贴地抚弄着他衣服上的扣子,说道,‘因为假如你这么做的话,亲爱的,那就太糟糕了。’
“‘拜托,拜托,’达沃斯温柔地说,‘可别说那种话,亲爱的。忘了你在马戏团长大的经历吧,还有在莎士比亚戏剧中,你唯一认同的角色是桃儿·贴席和彼特鲁乔的妻子。畜生,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
“‘因为,’她抬起眼睛——真是一双迷人的眼睛——说道:‘除了我之外,可能还有别人知道你杀了埃尔西·芬威克……而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不测的话……?’
“你们明白了没有?”亨利·梅里维尔爵士问道,“她要故意恐吓达沃斯,以防止他做出什么荒谬的举动来。他听了她的话,不一定完全相信,但是他会担心。如果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情,他对拉蒂默小姐的计划,自然就会化成一滩泡影了——请原谅,孩子——他所有的计划都会泡汤;而如果他烦人的妻子,真的是个大嘴巴的话,他可能就不得不面对,一桩陈年谋杀案的指控……”
“所以?……”费瑟顿少校低声说,一边用力扯着自己的胡子,“后来在我的房子里——在我的房子当中,他奶奶的——她就让那个名叫麦克唐纳的小伙子,把这份讯息塞进他那一叠纸里?……呃?……”
“你明白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高兴地点了点头,“再有一个,你们看吧,约瑟夫都不在场的地方!……该死,你们没有发现,他的脸都吓绿了!……因为这显示了,就在这个圏子里面——他的计划特别针对的,就是这个圈子里面的一个人——在这个圈子里面,有人了解关于他的所有的事,真是绝妙的讽刺!……”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冷笑着说,“这肯定给了他当头一棒:他这些忠心耿耿的信徒里面,竟然有一个人,是一个危险而不动声色的伪君子,就像他自己一样。他当时的反应是,‘我得赶快进行这场瘟疫庄里的骗局。’为什么?因为似乎有人,想歪曲了他的计划,而他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来打动拉蒂默家的那个姑娘。但是,上帝啊!……到底是他们中的谁,把纸条放进来的呢?然后他想到了,在场的有一个陌生人,有可能是那个陌生人……”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说到这里,突然转过头来,将尖锐的目光迅速瞅向特德·拉蒂默。
“但是,当他向特德·拉蒂默询问麦克唐纳的时候,他得到的回答是,他只是一个无害的老同学。他怀疑过,但是,他又能怎么办?不用我告诉你们了——麦克唐纳过于明显的,与特德的偶然邂逅,他千方百计地得到的费瑟顿家的邀请,和达沃斯之死一样绝非偶然……
“而达沃斯更是直接地,走进了他为自己设下的陷阱,真是这样。你们已经知道了,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麦克唐纳发誓说:他根本不知道,格伦达要杀了达沃斯。他说,她告诉他,达沃斯向她保证,如果她在这场骗局中,失手伤害了他,他是不会追究的。所以,前天晚上,等待在院子里头,一边神经兮兮的麦克唐纳——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这本来就不是她谋杀骗局的一部分,只是以防万一!……你们知道他怎么又被需要了吗?哎呀,当他看见马斯特斯的时候,该吓了多大一跳啊?……你得承认,他的脑子转得很快;他得为自己的出现,寻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不能太不自然——所以,他说出了一个被歪曲得很厉害的事实。你们还记不记得,就是他——就像我说过的那样——始终坚持:‘约瑟夫’只是达沃斯手里的棋子而已?”
“但是为什么要说,约瑟夫是个瘾君子呢?”哈利迪问道。
“那个,孩子啊,那是他从格伦达那里得到的指示!”亨利·梅里维尔爵士不带感情色彩地说道,“以防万一,有人问起。那个时候,他还不了解她的用意——可惜,很快他就明白了!……
“今天晚上,他对我叙述了整个故事,但愿我能把它重复出来。他告诉我: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马斯特斯从房间里走了出去。他想要劝说格伦达,放弃假装被攻击,这个疯狂的计划——因为有警察要来了。她当然不愿意,事实上——你们还记得马斯特斯的话吗?——他说:她差一点就穿帮了。当时,马斯特斯还在场呢。她就有肌子跑去检查,她和麦克唐纳放在窗户上的木板,保证让它们是可以松动的……”
“窗户上的木板?”哈利迪打断他。
“当然了。你忘了离石屋的窗户,不到二英尺远,围绕着瘟疫庄上的那面墙壁了吗?……那个主屋的窗户很高,弹跳力好的人,一下子就可以从那儿跳到墙壁上去。这就是她能够走到屋子后面,却没有留下脚印的原因;她是沿着墙头走过去的。你们知道她怎么做的吗?她趁着马斯特斯走到楼上巡查的机会,把麦克唐纳一个人留在那儿——谋杀其实总共只用了三到四分钟。她和达沃斯头一个晚上,花了一整晚布置现场;而你——哈利迪,竟然稀里糊涂地撞见了他们。我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对你装鬼,来蒙混过关的,不过看上去他们成功了……
“同时,还有人帮助了更多的忙,也给我们制造了更多的麻烦。特德·拉蒂默站起来,偷偷地从另一个房间里溜了出去。事情可能是这样发生的,他并没有直接穿过主屋——他能够看见你的灯光,肯,当时你正在厨房里读那份手稿——他以为如果他先出去,绕着房子悄悄地走过去,就不会被注意到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轻轻地摇着头,连声感叹不已,“好了,他一走下台阶,那奇怪的大脑忽然想到,如果不从屋子里头,而是恶魔的力量当中直接走过去,并且勇敢地抵抗它们,那么,他就有逃避责任之嫌。对!……所以他又回头,经过大厅走回去,留着前门忘了关。
“那么,可能的事实就是,当他经过厨房门,向外走的时候,肯并没有听到他。而且,他一到达屋子的后门那里——就是对着院子的那个门,就看见……嗯,什么呢?
“我们永远没办法准确地知道了;因为那个男孩死了,而格伦达也从来没有告诉过麦克唐纳。最大的可能是:他竟然看见了‘约瑟夫’,在窗户透出的火光中,一只手拿着手枪和消音器,正在从屋顶往上爬。消音器,你们知道,并不是完全无声的;它发出的声音就像,你先把双手握成杯子形状,然后再快速拍掌一样。现在,特德望见了恶魔的灵魂,他甚至可能试着说服自己:这的确是他亲眼所见;但是,这并不一定能够洗刷掉一切……
“他会保持安静,并且坚守底线。但是,格伦达却看见他站在过道里,从那时候开始,他的命运就无可更改了。她不能确定,他是否望见了她,但是,那一定是一个很可怕的时刻。
“在那中间发生了什么?马斯特斯从楼上下来了。他第一次上去的时候,风把前门吹开了,他关上了门,但没有上锁。那么,当他再下楼来……并且,看到前门大开着,因为特德忘记关上了。孩子,如果他直接走进,应该是‘约瑟夫’和麦克唐纳所在的那个房间,那么,那个时候,一切就已经结朿了。但是,他看见了开着的前门,像个疯子一样冲了出去。当然了,发现房子周围没有脚印,于是,他便绕着房子一边察看着;就在同一时刻,假冒的‘约瑟夫’完成了任务,正从另一边悄悄地走回来。他听见了达沃斯的呻吟……你知道,我想达沃斯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的同伙,就要加害于他,否则他会大声地喊出来的。
“但是,小拉蒂默就站在屋外的过道里,听见马斯特斯跑到了屋子的一侧,他应当也听到了达沃斯的呻吟。他仍然不清楚,他们究竟在干什么?……他什么都不清楚。但是,既然听见了马斯特斯的行动,他意识到,如果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正在进行,那么,他的位置将会是非常尴尬的。他偷偷地溜回了前室,就在达沃斯拉铃的前一秒钟,竟然回到了房间里去了。
“同时,格伦达也回来了。她打开房间里的一块地板,把手枪和消音器放进去,那是天晚上,他和达沃斯一起准备好的,麦克唐纳向我描述了那个女人回来之后,当面对他时她的样子——当时,他正在为所谓的‘拉米纸牌’游戏发牌——那描述实在很能说明问题。他说:她脸色通红,双眼炯炯有神。她把外衣的袖子卷起来,就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非常冷静地开始实施,她利用吗啡制造的不在场证明。‘亲爱的,’她对他说,‘我想我犯了一个错误。我想我杀了——噢,算了。’然后她就笑了。
“你们知道,当麦克唐纳冲出去的时候,他都快要疯了吗?马斯特斯对我说,他自从认识麦克唐纳开始,他就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样子的他:就像一个疯子一样,拿着满手的牌。
“我想,剩下的你们都知道了。疑点就在于:特德会怎么说?……你们知道了他所做的:他三缄其口,对你们大吼着说:这是―桩鬼魂犯下的谋杀案。一桩假装的鬼魂谋杀案,远比普通的谋杀案,更有大众影响力,这种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占了上风。虽然如此,对这件案子,他仍然很好奇,因为你们都很肯定地说:达沃斯死在一把攮子之下……对了,这是不是他问你的第一个问题?‘用路易斯·普莱格的匕首?那究竟用的是什么?’之后,直到他宣称:坚信这是一桩超自然的案件为止,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剩下的就只是纯粹的猜测了,因为能够告诉我们:特德·拉蒂默是如何被骗到布里克斯顿的、仅有的两个人,现在都死掉了……显然格伦达的动作,必须非常非常的快。特德·拉蒂默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他那脆弱的想法,而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关于‘约瑟夫’或许会做,而格伦达可能已经做了的事情,我有一个猜想。如旲需要的话,她准备好了,要跟踪那个男孩回家,并且让他闭嘴。所以她让马斯特斯先送她回家——‘约瑟夫’非常地困,远比她服下的那些吗啡,所能够导致的睡意更甚。可惜她并没有回家……
“这时候,她想到了她这一生中,最棒的一个点子,你们应该知道是什么了。按照计划,‘约瑟夫’应当消失;但是,如果‘约瑟夫’被认为是被谋杀了,那会怎么样呢?……”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张着两只眼睛,得意洋洋地问道,“所以对她来说,最关键的事情就是,立刻找到特德·拉蒂默,说一些谎话给他听,让他暂时保持沉默,一直到她把他骗到‘木兰小屋’里去为止。
“所以,她等着他回家——可能就在瘟疫庄附近等着。麻烦的事情在于:虽然他是第一个被审问的证人,结束后他却不愿意立刻回家;直到他们那群人大吵了一架、分道扬镳以后,他才离开。
“然而,尽管被耽搁了,格伦达仍然等到了警察和他们的下属们,全都离开的时候;趁着那段时间,她想好了新点子的所有细节;并且,当你们全都聚集在厨房的时候,偷走那把攮子的绝好机会也到来了……
“明白吗,这就是为什么,当时她没有跟上特德;他肯定是飞速溜走的。但是,天啊,那个女人是不会被打败的,这就是她身上最可恶的、也最惊人的特质。她依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创造力,找到了独自一个人的他,就在他的房间里——就在那座她以‘约瑟夫’的身份,造访多次的房间之中。当时,他必定正在左右为难,她说服他,第二天干万来见她一面。假如她没有出现,假如在第二天清晨之前,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使他打定主意,除了保持沉默,他可能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法。你们想,警察正在怀疑他;而在怀疑的压力之下,他极有可能被迫说出,他所知道的事情。”
“那你认为她对他说了什么?”哈利迪问道。
“老天爷才知道。”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烦闷地吼了一声,“不过注意了,他第二天早上离开了他的姐姐,说他去‘调査’这个案子。看上去‘约瑟夫’并没有假装,这是一桩鬼魂谋杀;但想一想,如果他去了‘木兰小屋’,他必定有了某些证据。那句‘你从未怀疑过,不是吗?’似乎也表明,‘约瑟夫’指控了圈子里面的某个人,并且还坚称:特德·拉蒂默并不是从后门口看到的,是他(约瑟夫)想要搭救达沃斯的画面。毕竟,当一个人被发现捅死在房间之中,想要说服特德,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对约瑟夫来说,一点也不困难——因为‘他’显然不在那个房间里。‘手枪?怎么可能?你肯定是看错了!……我正在照看着我的同伴,他被残忍地谋杀了,凶手是……谁?本宁女士!……我敢打赌!格伦达说的肯定是她。’‘我就在窗户边上,我看见谋杀的过程了。’
“我的天,在谈论约瑟夫或者格伦达的时候,男性和女性的用词,总是不可避免地搅和在一起;不过先忍一忍吧,伙计们……
“我说到哪儿了?噢,对了,现在要做的,显然就是,必须小心地支开特德,为什么?因为特德的失踪,永远不能和木兰小屋联系起来。如果在炉子里面,发现了一具难以辨认的可疑尸体,同时有调查显示:特德曾经在这一带出现过,人们就会带着怀疑说:‘嘿,想一想看!……炉子里的尸体,真的就是约瑟夫的吗?’
“而这也是我最欣赏格伦达的地方,她真狡猾。她没有急着把特德带到布里克斯顿,立刻就在那二把他给杀了。凭着她对拉蒂默家族的了解,她放出了一条相当优秀的误导线索。有一些细微、但是妥帖的安排,小心翼翼地暗示说:特德已经逃去了苏格兰。他母亲在那里;他母亲的头脑不太正常;如果那位母亲说他不在那儿,她也没在袒护他,十个警察里面,有九个都会认为他确实在那儿,她确实在袒护他。她的目的何在?……当然是在木兰小屋里发现的尸体,被确认为约瑟夫之前,把疑点转移;然后,他们就会持续搜寻特德,直到确信他逃出了英格兰——并且相信他是有罪的。
“结果——一通伪造的电话,当然不是从尤斯顿火车站周围的任何地方打来的——刻意的语焉不详。如果假冒的特德直言不讳地,说他要去爱丁堡,那可能很快就会被发现,他其实并没有去;那个女人十分确信,我们的思维方式……”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愤愤地说道,“啊呀,她真的是这样子做的!……而诡异的部分在于,麦克唐纳又被卷了进去:他给待德的母亲发了电报,而那位女士回复了马里恩说,特德不在她那儿,但如果他来了,她会袒护他的。
“五点钟的时候,一直把特德藏着的格伦达,打算实施她的计划了。因为这个时候,斯威尼太太外出了……”
“对了,”我好奇地问道,“斯威尼太太在这桩买卖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拉着他的下嘴唇,沉吟片刻说:“她肯定会说她不知道,看上去像是这样。当她说是达沃斯把‘约瑟夫’带到她那儿去的时候,她说的全是真话。斯威尼太太曾经是个灵媒;马斯特斯调查过她,非常确定:达沃斯曾经有一次帮助她,免除了牢狱之灾,因此,他便紧紧控制了她,就像格伦达控制他一样。他想在布里克斯顿的房子里面,安插一个傀儡;而他们——他和约瑟夫——把斯威尼太太吓了个半死。”
马斯特斯听着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的分析,恨恨地叹了一口气。其他人的脸上,都显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惊讶神情。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想了片刻,接着说道:“一开始,他们可能想向她灌输说,‘约瑟夫’是个男孩子——但你不可能在那个房子里一住四年,而一点也不被怀疑。她可能很快就起了疑心,而格伦达对她说:‘想一想看吧,我的朋友,你已经卷入了一些肮脏的勾当里去了;只要我的朋友罗杰·达沃斯说一句话,你就得进监狱。如果你碰巧看见了什么:装作没看见。明白吗?’除非斯威尼太太亲口说,否则我们不可能了解,这里全部的真相;但是,考虑到格伦达已经死了……你们看,达沃斯总是希望,有人住在布里克斯顿的房子里,这是有原因的:一个受他控制,并且可以被挟制相当长时间的女人,能扮演一个十分可敬的管家的角色。”
“你认为她知不知道格伦达谋杀了特德,并且替换了尸体呢?”马斯特斯眨着眼睛问。
“我确信她知道!……否则在劝说之下,她可能会告诉我们更多。”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坚定地一口咬定说,“你们不记得她说的话吗:‘我害怕!……’伙计,她确实害怕。我猪想:这全都是聪明的格伦达的计划,摆脱掉特徳以后,等着她从外面回来,她便把斯威尼太太也干掉。幸运的是,她被那个从窗户口往里看的工人吓坏了;而斯威尼太太直到六点多才到家……”
在寂静的大街上,大本钟重重地敲响了四点的钟声。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看到最后一杯酒已经冷了,而他的烟斗也已经燃尽。在寒冷的房间里,他打了个不快乐的冷战。他站起身来,移动到火炉边,瞅着里面看。
“我累了。该死,我能睡整整一个星期。我想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吸着冷气,一边烤火一边抱怨着,“我安排了今晚小小的演出。我有个朋友,我管他叫做‘矮子’,他是一个很好的伙计,说他现在完全过着诚实的生活,他帮了我的忙。他是一个武器专家,并且足够轻,能够攀爬瘟疫庄的那棵树。都安排好了,我让他搜查了屋子,他找到了格伦达藏在屋子地板下面的手枪和消音器。本来我们打算,如果找不到的话,就让他放一副复制品代替。”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开始叙述了今天晚上,他如何迫使凶手现形的计划。
“晚上十一点过后不久,马斯特斯和他的手下严肃地——其实他们什么也没有说——说服格伦达·达沃斯,一起去了瘟疫庄。她自然没有办法柜绝;她甚至还很乐意。他们先去了前室,马斯特斯从地板里拿出了手枪。她什么也没有说,马斯特斯也没有。他们一起,静默地走到后院,矮子拿了那把枪,当着格伦达的面,爬上了石屋的房顶……
“我不知道那个女人看着他射出子弹的时候,她在想些什么?……你们都知道,她随后做了什么。”亨利·梅里维尔爵士闷声说,“真是愚蠢,他们之前竟然没有搜她的身。她可能伤到别人的。”
走味的烟雾,环绕着台灯。我不可抑制地感到恶心。
“你还没有说明白,”哈利迪不耐烦地对他说,“你怎么处理麦克唐纳的。‘他是无辜的!……’这真是该死的论断!我敢打赌,他跟她一样有罪……我说,你没有放他走吧?”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脸朝下瞪着壁炉。他抬起了一点身子,迷惑地眨着眼睛。
“放他……?孩子,你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什么?”哈利迪睁圆了两眼,惊奇地注视着亨利·梅里维尔爵士。
“还没有,当然,”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失神地说,“我们没有待在那邪恶的庭院里——你们都没有看见……
“放他走?不完全是。我说:‘孩子,我要走了……’当时我们还在他的公寓里。我说:‘你有执勤用的手枪吧,对不对?’他说:‘是的。’然后我说:‘那好,我要走了。如果我认为,你还有办法能逃脱绞刑的话,是不会做这个建议的。’而他说:‘谢谢你。’”
“你是说他饮弹自尽了?”几个人惊讶地望着亨利·梅里维尔爵士。
“我想他是打算这么做的,从他当时的样子,就能看出来……我说:‘你没有办法把告诉我的事情,也全都告诉法庭,对不对?那只会看上去,像是你在隐藏。’是是,他明白的。
“但她一定是个出众的女人——格伦达。那个年轻的傻子做了什么?他加入了逮捕格伦达的队伍,却不能接近她,跟她说上一句话。马斯特斯对我说的。当时马斯特斯还不知道这些。我们一起走到庭院里。你们还不明白,那几枪的意义吗,伙计们?……矮子刚刚演示完毕,他们还站在庭院里,麦克唐纳立刻走到前面,掏出枪来,说了一句:‘街角就有辆出租车,格伦达。我让它在那儿等着,为了留下一条后路。在你逃走之前,我会挡住这些人。’这个天杀的小傻子!……他最后的动作,你们知道吗,冷得像冰一样,对着人群举起了枪……”
“那两枪是他开的——是麦克唐纳开的吗……?”我吃惊地问道。
“不,孩子。格伦达·达沃斯就看着他。她掏出自己的手枪,就好像是她从马斯特斯的人手里拿来的。她说,‘谢谢’,对着麦克唐纳。然后,就在奔跑之前,她把那两发子弹,都射进了他的脑袋瓜子里面。”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说完这些,叹息了一声,说了最后一句话:“格伦达·达沃斯死在了正确的地方,孩子。她和路易斯·普莱格一样——他们都属于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