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把话筒放在耳朵上,瞪着眼睛怒吼着。
“不!……”他很快地说道,“不!打错了!……蠢货,我怎么知道你要拨哪个号码?……我说先生,我一丁点儿也不知道,你要拨什么号码……不,这里不是0007博物馆!……这里是白厅7000号,罗素广场动物园,你这个白痴……罗素广场当然有个动物园。等一下……”
楼下总机,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插了进来。
“该死的,棒棒糖,”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对新加进来的声音说,“你为什么不直接,挂掉这个笨蛋的电话,还要把他接到我这里来……?”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严肃起来,“不,我的先生,我没有叫你‘棒棒糖’!……”
“我猜是打给我的,先生!……”马斯特斯急切地说,“请原谅。我留了口信说,如果要找我,就打到这儿来。我希望你不会……”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把眼神从电话机上,移到马斯特斯的身上。电话里还在传出声音,“哈哈!……”当马斯特斯敏捷地把话简从H·M·手里接过来的时候,电话那头依然传来嘲讽的笑声。
“那不是,”马斯特斯对那头说,“什么搞笑的秘书。那是亨利·梅里维尔爵士。”
那边的声音咕咕地低了下去。
“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把它搞定,班克斯!……你想要什么?……哦!……什么时候?……在出租车里,呃?你看见另一个人是谁了吗?……知道车牌号吗?……嗯,做个参考。”马斯特斯大声吩咐着,“不,它可能不需要?没有什么可疑的?……不,我会非常留意的……进到庭院里面去,如果你不会因此,而感到良心不安的话……好的……”
放下电话的时候,马斯特斯看上去很不确定,而且挺烦恼的。他的手几乎又要伸向电话机。但是,他还是被其他事情转移了注意力,而亨利·梅里维尔爵士似乎正有长篇大论的心情。
“现在!……”H·M·指着马斯特斯,用一种郁闷又有些满意的语调说,“现在就有一个一等一的例子,针对我的、毫不宽容的暴行,而他们还说我‘古怪’!……想一想看吧!……那些人就这么随心所欲地,走进我的房间,或者打电话给我,然后说我古怀!……”亨利·梅里维尔爵士一脸不悦地吼叫着,“再帮我倒一杯酒,肯。为了挡住那些人,我简直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我试过在我的门上,装上最复杂的耶鲁锁,而最后唯一被锁在外面的人,竟然就是我自己,卡斯泰尔斯不得不把门打破。可是,我还是怀疑,有人故意从我的口袋里,把钥匙偷走了。呸。甚至是我的秘是,甚至是小棒棒糖,你注意了,像那个弄乱我桌子的那么好的姑娘,她也背叛我。我问你,那个人要干什么?”
马斯特斯正扭曲着双手,好像在控制一辆打滑汽车的方向盘,他想要转移话题。有一个方法可以做到,虽然不是很公平。
提到“棒棒糖”,我开始带点忧伤地,回忆起过去的时光。我对他说起,那时候我和邦奇·纳普偷偷地跑上来,看见棒棒糖和他在这里,而他本打算对她口述信件……
这很有效,他转向马斯特斯。
“如果我从你那里,再得不到什么帮助的话,伙计,我可能也就到这里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大声吼着,“继续!……你正说到访问达沃斯的房子,继续说下去。”
他顿了一下,斜眼向上瞧了瞧。
费瑟顿少校站了起来,用某种生气的、刻板姿态,戴上他的大礼帽。在台灯光线的阴影下,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脸,但是,显然,少校一直在我们所谈论的错综复杂的事情里模索,现在他调整好了思路,准济冷静地宣布,一个惊人的结论了。
“梅里维尔爵士!……”他说。
“呃?哦!……伙计,坐下,伙计,坐下……怎么了?”
“我来找你,梅里维尔,”少校用清晰的声音,低沉地说,“是来寻求你的帮助的。上帝啊,是的!……我以为你会帮助我们,可是你帮了吗?你却一直在诽谤我们其中的一个人,真让人难以忍受!……”
“我说,伙计……”H·M·皱着眉头打断他,“你咳嗽多久了?”
“咳嗽?……”费瑟顿少校惊奇地望着亨利·梅里维尔爵士。
“咳嗽。你知道……嘶嘶,咳咳咳!……咳嗽。你今天一个下午都在吹灰尘。昨天晚上你有这样吗?”
费瑟顿少校瞪大了眼睛。
“我当然有,”他回答说,那声音就好像在描述,什么引以为豪的成就似的,带着尊严,“但是,该死的,我不觉得现在,是讨论咳嗽的时候!……我不想承认,亨利……是你背叛了我们。”费瑟顿少校愤愤地说着,倏地站了起来,“我不想再听下去了。老天!去他的!……我说好了,要去伯克利的鸡尾酒会,已经晚了。我祝你们下午愉快。”
“你确定不喝一杯再走?”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含糊地问道,“不?……对不起。好……呃……再见。”
门砰地关上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往后缩了一下,他还冲着那个方向,严肃地眨着眼睛。然后,他摇了摇头,脸上有一种好奇的表情,就好像他正在解决某些令人困惑的问题。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忽然背诵了起来:
“你老了!……”年轻人说,“像我刚才说的一样,你已经变得非常肥胖。可是,你一个前空翻,翻进门来,噢,这是怎么搞的?……请你讲讲。”
“什么?……”马斯特斯说。
“哦,我只是在想……别管它。让我们想想,我是1871年生的。是的,那么比尔·费瑟顿就应该是1864年或者1865年出生。真有精神啊,嘿?……他今晚会在超级俱乐部里跳舞。‘若青年世故,若……’”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喃喃自语,回忆了一阵,又举手说道,“请继续,马斯特斯。你和律师一起,去了达沃斯的房子了。那你跟我说说。”
马斯特斯急急忙忙说道:“查尔斯街25号。斯蒂勒和麦克唐纳,还有我,我们一起去的。那里是个非常安静、非常高雅的地方,窗户基本上都关着。他买下那儿大概四年了,里面只有一个厨师加男仆;达沃斯住在外面,我猜。他有过一个司机,不过,这几年他都自己开车了。”
“这个厨子,然后呢?……”亨利·梅里维尔爵士问道。
“不……不。没有问题,可以这么说,先生,信誉良好。事实上,他提到一个老雇主,也在栴菲。从报纸上看到达沃斯的死讯之后,立刻打去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回去工作。我们确认过了,这是真的。”
“啊……嗯!……听上去像我太太,对八卦消息特别敏感,马斯特斯。然后呢?”
“我猜他接下这份工作,是因为大部分时间他都闲着;明白吗,先生?我问了他访客和降灵会的事情,他说,他知道达沃斯对神秘学感兴趣,但是,有降灵会的晚上,达沃斯会给他放假。
“那所房子内部很阴暗,就像一个博物馆。没有火炉,只有很少的房间在使用着,到处都是一那些乱七八糟的图画和雕塑。我们上楼,去了达沃斯的卧室兼更衣室,斯蒂勒在更衣室里,打开了一只镶嵌在墙上的保险柜——其实里面没什么好看的,达沃斯对他的文件都非常小心,或者他把它们都放在别处了。
“之后,我们起了为降灵会专用的房间,”马斯特斯的脸上,同时出现了顽皮和轻蔑的表情,“那是顶楼一个相当大的房间,里面黑色的地毯,就像羽毛一样柔软,还有一间用幕布围起来的凹室,是给灵媒准备的。啊,啊!……还有,H·M·先生……好吧,我承认我们有点被吓到了。她忽然那样子出现,坐在椅子里,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她移动的样子,就好像受伤了一样;当时朦胧的光线,正好从窗户射进来——我跟你说,我不介意承认……”
“谁出现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问道,同时睁开了眼睛。
“当时,我正打算要告诉你,先生,就是电话响的时候。那是本宁女士,而旦她还在呜咽。”
“哦,这样啊,嗯。本宁女士在那儿干什么?”
“我不知道,先生。她啰里啰唆地说着什么‘这是詹姆斯的房间’,并且叫我们出去。波特——就是那个男仆——发誓说,不是他放她进来的。然后,她就开始诅咒我们。唉,真是糟糕,先生!……就是,她是一位女士,有教养而且——你知道的——这让人感觉很窘迫——还是一位年长的女士,这就更糟糕了。对她,我觉得有点抱歉,因为她站了起来,而且一瘸一拐的。但是,她不让别人帮她,然后又坐了下来……但是,我们可不能浪费时间,必须在房间里继续搜寻……”
“在房间里继续搜导?怎么搜的……”又是那种轻松、宽容又轻蔑的微笑。
“我跟你说,先生,在我所见过的所有粗糙的玩意儿里,他的是最烂的!……我不知道达沃斯怎么侥幸成功的,除非是他的个人魅力帮了大忙。老天,他肯定从来没有经历过法庭调査……整间屋子里面,到处都是电线,桌子上也是,一圈一圈的电线还有磁铁,这些都是为所谓的‘阴阳交流’准备的。枝形吊灯上装着窃听器,所以在这个房间里说的毎一句话,在另一个房间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们找到了那个小地方——一个储物间,就在同一层楼上,达沃斯可以坐在那里,控制着整个降灵会。在灵媒的凹室里,装有家庭用的无线电设备,藏在一块壁板的后面;那里也有麦克风,这样达沃斯的声音,就能够充斥整个空间。一个小包裹里,有很多网状的薄膜;一种所谓的‘魔术灯笼’上面,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灯笼的投影刚好能制造一张漂浮的脸;铃鼓也接了电线,一只橡胶手套里,塞满了湿的手纸。”
“别管那些发明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暴躁地打断了他。
“好吧,亨利·梅里维尔先生!……”马斯特斯点头答应,“我和伯特对那个房间,做了地毯式搜索。而本宁女士——噪音对人的影响真是有趣——她就看着我们,每次我们扯出一根电线或是什么,她就挺起身子,闭上眼睛。当我把灵媒凹室用的那堆破烂,拿出来的时候,我把它们搬到桌子那边。我看见她眼睛里涌出了眼泪……”马斯特斯低声叹息着,想着当时的情境,“不是你认为的寻常人的那种哭泣,只是眼泪,没有眨眼或是什么的。然后她站起来,又准备要出去,我承认我有点紧张。我跟在她的后面(她允许我搀着她的胳膊〉,而且,我说我会送她下去,再帮她叫辆出租车。”
回忆让马斯特斯探长心神不宁,他敲打着自己坚硬的下巴,看上去很烦恼于,他给出的是所谓的“印象”,而非事实。因为他忽然停了下来,再开口的时候,突然地换了一种奇怪的警方口吻:“我把证人带下楼。呢——证人抬起头着着我,说道:‘你能帮我把衣服也脱了吗?’她强调了‘衣服’这个词,所以,我……呃,我不知道到底她……呃——就是证人——究竟指的是什么,先生。她穿了一件很花哨的衣服,一点也不像一个老妇人,上面还有好多图案……”
按照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的指示,我已经在我们的杯子里,都倒上了酒,现在,我们两个都看着探长。苏打水的气泡,似乎使他的理解力变得迟钝了。
“就是这样,爵士先生。我拦了一辆出租车,让证人坐了上去。她把头探出窗户说……”他拿起他的笔记本,念了起来,“她的原话是:‘今天早上,我和我最最亲爱的侄子的未婚妻谈过了,警司。我想你应该,多在那些人身上花些心思,你知道。特别是亲爱的西奥多,那么突然地决定要走。’”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点了点头,不过,看上起他并不是很感兴趣。我说:“嗨!费瑟顿少校在今天早上,刚刚和本宁女十通过电话,但是,她并没有对他提起这件事情……”
“自然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先生,”马斯特斯继续说,“我冲进去,给拉蒂默打电话。拉蒂默小姐接的电话,她很沮丧。我对她的态度非常刻薄,但是,她还是没有说什么。今天早上将近六点她才到家(他们住在海德公园花园附近)。他比她先到家,因为她在大厅里面,看到了他的帽子和外衣;但是,她并没有打扰他,而是直接上床睡觉了。
“今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女仆给了她一张字条,是她弟弟留下的。上面只写了:‘在调资。别担心。’女仆说他十点钟左右,提着一个旅行袋离开的,她接到字条是在十一点。我问她:为什么不立刻通知我们,她承认说她很害怕。她请求我们不要迫究这件事情;还说,这又是他的异想天开,可能晚上就回来了。一开始她以为,他可能上本宁女士那里去了,可是,她给那个老妇人打了电话,而他并不在那儿。直到她给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打了电话,还是没有结果。
“那时候,已经很接近我和你约定的时间了,先生,所以,我派伯特四处去做调査。不过,我警告她说:我会发一份书面文件,要求他出席庭审;如果他想逃跑,法律上是可以逮捕他的。这样关于他的描述,就会通过警方的渠道四处传播,同时冠以‘通缉’的名号,还会出现在无线电收音机和广播里,等等……”
马斯特斯合上了他的笔记本,他心不在焉地接过我递给他的酒,把它放在桌子上,然后又说:“个人观点,先生,我认为那个孩子不是有罪,就是一个十足的疯子。像那样逃跑……!疯子,或者是个罪犯,或者两者都有。除了他拥有那把挂锁的钥匙之外,如果我手里能有一点点的证据,我就以谋杀的名义逮捕他,但是,如果我再犯哪怕一个错误……”
马斯特斯做了一个动作,足够生动的动作。
“有可能,”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笑着说,“是的,如果他刻意想让我们,怀疑到他的话,那他几乎已经成功地,给自己戴上手铐了……好了,他就是这么做的。”他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盯着马斯特斯,“我在想,你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吗?……”
他尖锐地问道,一双小眼睛睁得圆圆的。
“我有完整的记录,如果你还想知道什么的话。”
“是的,是有些地方有缺失,孩子。但那不是我要的,该死,我有一种感觉……”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突然暴躁起来,“想一想看,达沃斯的房子。你确定你有没再注意到,还有别的什么事了?……好好发挥你的想象。就这样!……快点,喂,你在想什么?”
“只有达沃斯的工作间,男爵先生!……”马斯特斯探长答道。他似乎从亨利·梅里维尔爵士那张不舒服的扑克脸上,得到了教训,“但是,你不想听关干他那些假段的神秘器械的事情,所以,我想……”
“没关系,孩子,你继续说吧,如果我再打断你,那可能是我突然之间,有了什么想法。”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无奈地说道。
“那只是地下室里的一个房间,他在里面炮制那些小把戏。没有什么魔术团队在后面,先生,那太危险了。是他一个人完成了所有的事情,而他的双手也相当灵巧,非常的灵巧。至于我……你知道,我自己也做了不少那一类的东西,只是个人爱好而已;而他那里,有你所能够见到的、最好的小电车床;就像剃须刀的刀片一般精致。我在想,他上一次用到的是什么样的诡计,因为,上面有一些白色粉末的痕迹……”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拿着威士忌杯子的手,突然在嘴唇边停住了。
“……有一些计算过程,写在一张纸上,精确到毫米的测量;还有一些涂鸦,我没有特别注意它。另外,他还在修补活人的面具,而且做得相当好。这其实很简单,我自己也尝试过。你在人脸上抹上凡士林,然后把软石膏敷在上面。在它逐渐变硬的过程中,并不会把人弄疼,除非是粘到眉毛了。然后,你再把模型拿下来,用湿的报纸把它从内侧固定住……”
我一直在观察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如果现在,在这个节骨眼儿上,H·M·忽然戏剧性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或者猛地呼吃一口气,我就知道:他是对这离谱的跑题,感到不耐烦了。但是他没有,他还是很安静的——除了喘息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再喝了一大口酒之后,他把双脚从桌子上放下来,示意探长继续说下去,同时拿起了马斯特斯的报告。
“……还不止那些,”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突然开口道,就仿佛他正在继续着,与自己的一场讨论,“在小石屋的壁炉里,烧着某种气味很重的、辛辣的东西。”
“你说什么,先生?”马斯特斯说。
“噢,我只是坐在这里思考着!……”他回答道,一边转动着自己的大拇指,一边耸起肩膀,对他眨了眨眼,“一整天我都在问我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气味。而现在——白色的粉末……好了,我真是个大尾巴的混蛋,”他竟然用赞美式的口气,小声嘟囔着,“不知道那样行不行?……哈哈哈。”
“那么,先生,你在想些什么?”马斯特斯好奇地问道。
“呵!……呵!……呵!……”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马斯特斯;还有你——肯。那天,我又读了一本密室侦探小说,这类型的我已经读过很多了。某个神秘的恶魔,发明了一种科学上,完全未知的致命气体,然后站在了门外,把它从钥匙孔里吹了进去。里面那个家伙闻到了以后,立刻失去了知觉,然后窒息而死之类的。哈哈哈哈,孩子们,实际上我还渎过一个,是说那家伙在睡觉的时候闻到它,那气味能让他兴奋,于是,他马上跳了起来,不小心撞到了枝形吊灯上,把自己的脑袋敲了一个大洞。如果这种描述主人公一蹦三尺髙的小说,还不止这一本的话,我希望永远也不要读到另外那几本……
“不,不是的,孩子们,别往那儿想。会有某种方法,是能够让我们的凶手,我们的罪犯X进去,并且干净、利落地,在他的羔羊身上戳那么几下。”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沉下脸来,回忆起那些旧伤口,“还有,应该有戒条专门禁止,使用那种科学上未知的毒气,或者是不贸下痕迹的毒药,它们真是伤到我了。如果连那种拙劣的幻想都能被允许的话,那么,也可以让凶手喝下一种什么饮料,这样他就能像气体一样,从锁孔里自由地钻进钻出了。”
“现在有趣的事情来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说,似乎有了一个想法,“该死,如果我要用那么诗意的、象征性的方法,看待这个案子的话——从锁孔爬进爬出,那么,我要说,事实上凶手就是那么干的。”
“但是,那儿没有锁孔!……”马斯特斯反驳道。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看上去很高兴:“我知道,”他表示同意,“这就是有趣的地方。”
“我真是受够了!……”在一个长长的停顿之后,马斯特斯说。压抑着怒气,他开始把那些纸张,又重新塞回长信封里。
“对我来说,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马斯特斯说,“你知道。我的感觉跟费瑟顿少校很像。我是来寻求帮助的……”
“好……好……好吧,别生气!……”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插进话头来,安慰地说道,“伙计,我也是认真的。我以名誉起誓,我的确是认真的。但是,在采取进一步行动之前,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必须解决:这个诡计是怎么实施的?……没有它,,我们确实有可能知道凶手是谁,但是,却对此无能为力。你希望我坐在这里,翻来覆去地想,‘是他干的吗?还是她干的?动机又是什么?’……还有剩下那些问题……现在,你还希望吗?”
“我想当然地以为,你已经有了什么想法了!……”马斯特斯嘟囔着。
“很好。那么,我们积极地做点事吧,如果你想要的话。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把你,提到的那辆车叫过来,我想看一看达沃斯的房子。”
马斯特死探长低声嘟囔着:“这还差不多。”看上去明显解脱了许多。
马斯特斯立刻打出了那个电话,并且,当他转过身来,我们都感到,一种新的紧张威降临了。它在黑暗中滋长起来,而离开大楼的人们,喧哗而忙乱。
“那么,现在,梅里维尔先生!……”马斯特斯直接切入主题,“这就是我之前指出来的。我们可以慢慢建立,针对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案子……”
“等一下!……”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皱着眉头说,“有什么新情况吗,还是我没有理解正确?……根据证词上说的,你应该可以,把范围缩小到三个人身上。两个人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小哈利迪和拉蒂默姑娘是在黑暗中,握着彼此的手坐着的。”
另一个人好奇地打量着他。马斯特斯极度的警觉性,似乎在这里触了礁,他怎么也没有预料到。
“老天爷,亨利·梅里维尔先生!……你的意思不会是,你真的相信吧?”
“孩子,恐怕你的心思太险恶,而且多疑了。你不相信吗?”
“可能相信,也可能不相信。可能相信一部分。我希望能够全面地看待这件事,嗯,就是这样。”
“你是说,他们联合起来设计,要戳穿老达沃斯的鬼把戏,然后再用一个那样的故事,为彼此互相脱罪?……洗洗眼晴吧,我的孩子!……”亨利·梅里维尔爵士连连摇着头,“用最上等的,有品质保证的英国眼药水。还有,这在心理上也不成立,有一大堆证据可以反驳它。”
“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亨利·梅里维尔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拉蒂默小姐现在,完全站在哈利迪那一边,比以前尤甚。她坐在哈利迪旁边,那么,如果她明确地知道,他曾经站起来过——如果是他拿着那把攮子,还碰到了她的脖子——并且,他请她无论如何,都要帮助他圆谎;嗯?……在尸体被发现之后,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互相同彼此交谈。”
马斯特斯探长的身子向前倾,动作很大。只见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眨了眨眼说:“所以那就是,”他下了断言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找到小拉蒂默的原因了!……我明白了。所以,这就是你的结论?……”
“啊!……别太匆忙,先生。我不能肯定:这个结论就是正确的,你要了解。就像我说的,我在考虑各种可能性……但是,我不喜欢那位先生的态度,那是事实!……他实在太轻浮了,太太太轻浮了,让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相信。”马斯特斯不耐烦地吼着,“实际上我有经验,那种走到你面的,说,‘嘿,逮捕我吧!……那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不过会很愉快;来吧,逮捕我!……’——那么,十有八九他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吼着:“看清楚,你还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情吗?……从这一整群嫌疑人中,你已经不偏不倚地,锁定了一个人,但是,从他身上,最难构建这个案子。”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为什么?……”马斯特斯不服气地问道。
“好了,如果你接受我的分析(显然你是接受的),那么,从这一堆人当中,你能不能想到,什么人会比哈利迪,更不可能是达沃斯的同伙?……该死,你能想象达沃斯对他说:‘嘿,让我们跟他们好好开一个玩笑,怎么样?……这样我就能够证明,我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灵媒,而你的女朋友,也会扑到我的怀抱里。’马斯特斯,这景象绝不可能发生,跟我假设的凶手从锁孔里爬进爬出一样不靠谱。我保证:哈利迪可能假装帮助他,只是为了最后来个大曝光——如果达沃斯请他帮忙的话。但是,让达沃斯去请求哈利迪的帮忙,还不如让他求你。”
“很好,先生,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想说的是,在这桩案子里面,有一些深层次的东西,我们还不了解……他把我和布萊克先生带去那间房子,不早不晚就在那个时候,在那样的环境里,看上去相当的可疑。有点像个阴谋,而且,他的动机……”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郁郁不快地盯着自己的脚。
“是的,现在我们说到动机了。我不要显示什么优越感——动机这点就把我全面打倒了。的确,哈利迪是有动机的,那可怜的老埃尔西·芬威克又是怎么回事?……去他奶奶的,我就是在这个部分卡住了。”
“我觉得,亨利·梅里维尔先生,那句话‘我知道埃尔西·芬威克被埋葬在哪儿’,还有达沃斯处理它的方式,表明了它只是一种恐吓。”
“毫无疑问,毫无疑问,但是,恐怕你并不知道,这个案子困难的地方在哪儿。像是……”
这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这一次,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没有再对电话铃声的响起表示抗议。他急躁地说:“车来了。”同时,他费劲地做了一系列努力,好把自己从椅子里提起来。实际上,他只有五英尺十英寸高,而且他还驼背!但是,他迟滞的庞大身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让他看上去好像填满了整个房间。
不幸的是,他坚持要戴上大礼帽。事情本身没什么出格的;但是,那是一顶特别的帽子。他当然可以瞧不起那些普通的、俗气的光面丝绸的料子,并且把它和保守党以及“磋磨贫穷人的脸”联系起来,以及它显示出的喜剧意味。但是,这顶帽子——帽筒高而且重,戴了这么多年,已经很难分辨出来它的颜色了——是个吉祥物。
还有它那件毛皮领子被虫蛀过的长大衣也是一样,他小心翼翼地捍卫着它们,对别人的污蔑,回应以怨恨的不满,同时,不断发明神奇的传说,来为它们辩护。在不同的时候,我听到过关于它们的不同版本有:
⑴来自维多利亚女皇的礼物。
⑵一九〇二年他赢得第一届格兰披治赛车大赛的的奖品。
⑶小亨利·欧文爵士的遗物。
对于别的事物,他从来不过分认真,假装都不曾有过;但是,这顶帽子和大衣不在此列,我确信。
马斯特斯在接电话的时候,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很认真地,把它们从衣橱里拿出来。他看到我正望着他,而他的大嘴酸溜溜地拉了下来;他仔细地戴好帽子,并且,带着极大的尊严穿上大衣。
“来吧!……来吧!……”他对马斯特斯说,“别跟你的司机闲聊了,而且……”
“……是的,我承认这很奇怪,”马斯特斯很不耐烦地对着话筒说,“但是……你还发现了什么?……你确定吗?……那么,听好了:我们现在,就要去达沃斯的房子了,你在那里跟我们碰头,然后,你把一切都告诉我们,如果你能够找到拉蒂默小姐的话,问她要不要一起过来……”
一段长长的犹豫之后,马斯特斯挂断了电话,他看上去很忧虑。
“我不喜欢这个,亨利·梅里维尔先生!……”他忽然说,“我有一种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
这话从理智而缺乏想象力的探长嘴里说出来,竟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效果。他的眼睛盯住了桌子上台灯的光圈,雨点还轻轻地敲打在窗户玻璃上,在这古老的石头房子里面,充满了沉闷的回响。
“自从那把该死的攮子,又被偷走了以后!……”他双手紧握,愤怒地说,“刚才第一通电话,是班克斯打来的,现在是麦克唐纳——的确就是麦克唐纳。有人给拉蒂默家里,打了非常奇怪的电话,是关于什么——‘可怕的声音’,或者是类似的,今天早上,我曾经和特德交谈过。听着,你不认为……?”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耸起肩膀,站了起来,在大礼帽和大衣毛皮领子里面,他的身躯形成了一幅巨大的黑色剪影。他的一双小眼睛闪动着微光,配上那张大嘴,和线条生硬的鼻子,看上去就像一个老演员的讽刺漫画。
“我也不喜欢!……”他低沉地说,突然动了一下,“妈的,要是喜欢才滑稽呢。超自然。我能嗅到麻烦的味道……来吧,你们两个。我们该出发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