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楠/文
2008年的某个晚上,我坐在一家书店附设的咖啡座上,开始翻译手里这本《瘟疫庄谋杀案》的最后儿页。因为贪图书店里免费提供的OED,这段时间我几乎毎天晚上,都会来此报到,也和咖啡店里的许多店员及常各混了个脸熟。
这一天,店子里突然来了一个“新人”——当时我对面坐着一家四口,听口音,像是从欧洲大陆来英国旅游的——妈妈带着孩子们去选书了,爸爸则留下来占位子,凳子上面放了一堆书。忽然,我眼前一暗,抬起头来,发现一个老人庞大的身躯,遮挡住了我面前的灯光。他身材高大、臃肿,上身穿的衬衫和毛衣,都遮不住那圆滚滚的啤酒肚,圆脸、秃顶、戴一副圆圆镜片的眼镜。他弯下了身子,从那堆旧书里,拣出一本——一本关于英语的书——便也坐到旁边随手翻阅起来。那位欧洲爸爸感到很诧异,因为没见过这样不严肃的英国人。他用不太好的英语说道:“对不起,这是我人太拿的书。”那老人抬起头,笑啥啥地说:“我知道呀,我只是想看一看,他们是怎样写英语的。”说罢便低下了头,继续阅读起来。
当时我正翻译到伟大的亨利·梅里维尔爵土(简称H·M)用有些滑稽又颇有几分慈爱的方式,给一群后辈解说案情,看到面前这个活生生的现实形象,心想这真是上天的赐予。竟让我在翻译H·M·初登场作的收官阶段,遇到一个长得那么像亨利·梅里维尔爵土的老人。没错,如果你还没读过任何一本系列小说,那我上面的那段描述,几乎就能作为你对H·M·这一人物的入门了解。当然,除了咖啡店里的这位老人很爱笑、也不太爱骂脏话之外。又或者,你可以翻开手边这本《瘟疫庄谋杀案》,和主人公亨利·梅里维尔爵土一起,一同回顾亨利·梅里维尔爵土自己多年前,在白厅度过的日子,再和他们一起,进行一次华丽的冒险。然而,你必须等到第十二章时,这位卡尔笔下最著名的侦探之一,才会隆重而神秘地登场。
约翰·狄克森·卡尔的亨利·梅里维尔爵土系列小说,全部都以卡特·狄克森的笔名出版,而这其实源自于出版社所犯下的一个错误。在卡尔最高产的年代里,三年内他能写出十三本小说,而他最早签约的哈柏公司,却不能在一年内,给同一位作者出版两部以上的作品。卡尔因此找到了新的出版社出版新作《弓弦谋杀案》(The Bowstring Murder),却被出版社任意修改署名,将约翰·狄克森·卡尔变成了卡尔·狄克森(Carr Dickson)。卡尔索性将错就错,把笔名改成卡特·狄克森,并在接下来的一部小说——也就是这木《瘟疫庄谋杀案》里,塑造出了一个全新的侦探角色——亨利·梅里维尔爵土。
约翰·狄克森·卡尔之前的系列侦探基甸·菲尔博士,是字典编纂学家,很有些学究习气,而这次的亨利·梅里维尔爵土的身上,则添了不少喜剧色彩。他以前是搞情报工作的,很有一些被害妄想症的倾向,一谈到自己就很容易被激动。他的身份是从男爵,懂一些医学,同时还是一个律师。他讨厌外界的打扰,最喜欢闭门读一些血淋淋的通俗小说。
虽然亨利·梅里维尔爵土和基甸·菲尔博士有着几分个性上的差异,但是他们两位的形象,却远比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的赫尔克里·波洛和简·马普尔小姐,以及埃勒里·奎因笔下的埃勒里·奎因和哲瑞·雷恩更加难以让人分辨清楚。不过,虽然他们的形象难以区分,但他们各自处理的案件,却很能体现这两大系列故事情节的不同。和探案风格多种多样、各类犯罪手法样样精通的菲尔博士不同,亨利·梅里维尔爵土(尤其是最初的几部小说里)出现时,约翰·狄克森·卡尔的创作早就达到了成熟阶段,因此,他主要处理卡尔情有独钟的“不可能犯罪”——特别是密室案件:它们混合着复杂的故事情节、诡异的气氛、以及神秘的传说。从最大程度上融汇着卡尔的写作风格,和他运用至熟练的写作要素。在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初登场的三部作品——《瘟疫庄谋杀案》、《白修道院谋杀案》以及《红寡妇血案》中,他全部釆用了特定建筑物当中的“不可能犯罪”谜团,来作为谋篇设谜的基点。其中《瘟疫庄谋杀案》更糅合了神秘可怖的大宅邸的历史,以及对1665年伦敦大瘟疫的回顾,还包括小说中出现的灵媒、灵魂学研究者这样的另类角色。可以说,这部小说不仅从理智上(对谜团解答的好奇)满足了对折的好奇心,同时也从感情上(对阴森恐怖的未知事物又爱又害怕的心理)牢牢抓住了读者的注意力,而且是相当成功。
约翰·狄克森·卡尔用“卡特·狄克森”为笔名创作的侦探小说系列的人物里,除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土之外,还有一位常伴H·M左右的苏格兰场的警探马斯特斯。随着卡尔一路写下去,他也一路跟着升官,当然,这很大程度上都是得益于H·M的功劳。在这部小说中,H·M其实出场很晚,而马斯特斯则以一种误打误撞的方式,从第一时间就现身罪案现场,甚至经历了谋杀事件的发生。在故事的前半部分,马斯特斯主导着整个调査取证的工作,并帮忙梳理了案情,不了解情况的读者,极有可能误认为他是故事主角,无怪乎1941年美国第一版的《瘟疫庄谋杀案》的封面上,竟然赫然写道:瘟疫庄谋杀案——总探长马斯特斯探案小说。当然,马斯特斯最终难逃古典推理小说之中,警察遭到揶揄的惯例,只扮演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的情报收集者,成全了后者“坐下来推敲”的办案方式。
一个两百多年前死于大瘟疫的刽子手,是否真会突然回来,寻找他失落的攮子?一个自称要驱散鬼魂的江湖郎中,惨死于密室之中,这是否是鬼魂将其杀害?早就废弃不用的大宅里,潜藏着多少秘密,又住着多少无法安息的灵魂?而最终,这一切不可能、不可解的事件背后,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呈现给你的,又会是怎样合乎逻辑的解答?
现在,就请你翻开正文——啊,答案绝对不会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