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走到半路就看到他回来了。他手中的灯在公路上一扫而过,差点儿就照到我了。我纵身跃到沟壑里,把脸埋在泥淖里,默默祈祷着。
车子嗡嗡地开过,我听到轮胎压在屋子前那块砂砾地发出的湿答答的摩擦声。车停了下来,车灯熄了。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我没听见屋子里关门的声音,但是开门时一道微弱的光亮透过树叶照过来。
我站起身来继续走。我走到车旁边,真的是一辆很娇小的轿车,非常老旧了。枪在手铐能允许的最大范围内绕过臀部,垂在我身体的一侧。
车里空空如也,散热器里的水汩汩作响。我侧耳倾听,但是房子里鸦雀无声。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争吵声。只有雨滴拍打着屋檐底弯处,发出的砰砰砰的声音。
耶格尔在屋子里。她放走了我,却跟耶格尔共处一室。也许她什么也不会说,只是立在那儿,呆呆地看着他。她可是他的老板娘,这点可以吓死他了。
他不会逗留太久,也不会把她留下,不管死的还是活的。他肯定会带上她一起上路,之后她会发生什么再另当别论。
我只能守株待兔,但是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把枪换到左手,我俯下身用手舀起一把砂砾,顺势朝着前面窗户扔去。这是一次无用功,只有很少几颗碰到了玻璃。
我跑到轿车后面,打开车门,找到了点火锁。我蜷伏在踏板上,紧紧抓住门把手。
屋子里早就暗了下来,可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行,耶格尔太狡猾了。
我用脚够到点火锁,找到发动机,一手往后紧紧一拉,拧着了点火锁。温热的发动机立即发动了,伴着瓢泼大雨轻轻抖动着。我跨回到地面上,溜到车尾蜷伏着。
发动机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没有车他也走不了。
黑暗中的一扇窗朝上滑动了一英寸,玻璃上唯一一点儿光影的变化暴露了那一英寸滑动。窗户内有火光射出,连续的三声枪响回荡着耳边。轿车上的玻璃碎了。
我失声尖叫起来,继而让尖叫转为嗷嗷的呻吟。对于这个我最在行。我慢慢呻吟着,接着哽咽地喘息起来。我完蛋了,被干掉了。他打中我了,耶格尔,好枪法。
屋内传来一阵男人的笑声,接着又是一片沉寂,唯有雨声和轿车上轻轻颤动着的发动机声。
接着,房门开了一道缝儿,出现了一个身影。她出了门,身体僵硬地走到门廊上,光线照到她的衣领上,几缕银发若隐若现。她像个木头人一样走下阶梯,耶格尔就藏在她身后。
她开始走上砂砾地,“拉希,我什么也看不见,窗户上全起雾了。”她说得很慢,不带一点儿感情。
她颤抖了一下,好像被枪捅了捅,又继续朝前走。耶格尔没有出声。透过她的肩我瞥见了耶格尔的帽子和一部分脸。但是像我这样反手被铐住,没人可以开枪。
她又停下了,声音里充满恐惧。
“他就在车轮后面!”她喊叫着,“趴下!”
他因此摔了一跤,一脚把她踢到了一边,又开始一阵扫射。更多碎玻璃掉下来,有颗子弹打中了我身旁的一棵树。一只蟋蟀在某个地方鸣叫着,发动机轰隆隆地响着。
他蹲得很低,蹲伏在黑暗中,射击发出的亮光让他的脸呈一团灰色,模糊不清的轮廓渐渐清晰。强光也让他头晕目眩了一两秒钟。这一两秒对我来说足够了。
我拉紧晃动着的手铐贴到肋骨边上,朝他开了四枪。
他想转身,但枪从手中滑落了。他的双手朝四处摸索,突然按着自己肚子不动弹了。他坐在湿地上,沉重的喘息声盖过了雨夜中的一切声音。
我看着他双手捂住腹部,异常缓慢地侧身躺下了,喘气声停止了。
好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银色发套才出来找我,她来到我身边,抓住我的胳膊。
“把发动机关了!把那该死的手铐钥匙从他兜里掏出来。”我朝她吼叫着。
“你真是蠢到家了,你,你回来干什么?”她嗫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