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阵噪声无名无姓:一阵可怕的咯咯声,可能是以手扼颈的啜泣哽咽,又甚或是强自压抑的欢愉畅快。你说不出它的远近,只如被包裹的物块移动相随。
尽管房间阴冷,詹姆斯·本涅特反而觉得皮肤灼热。
发动机的传动装置,在门廊车道下嘎嘎响起,但与之前的声响无关。詹姆斯·本涅特走到门前,突然把门打开。
“是……”凯瑟琳·博亨嘟囔了一声,看到詹姆斯·本涅特迈步出屋,她突然喊道,“别出去!……”
走廊里一片昏暗。詹姆斯·本涅特用同样不安的眼神,看着身边的悲剧再次发生。
“不该这么黑的!……”詹姆斯·本涅特说,“刚才还有灯。我有个疯狂的想法,也许有人站在外面,偷听我们的说话,你知道是谁。于是我往外看……你说别出去是什么意思?这是你自己的家,不是吗?……在你自己的家里,没什么好怕的。”
在浓密的影子中,没有人移动,也没有人吱吱作声,宛如走廊本身都在屏住呼吸。风把窗框刮得咔嗒作响。有人最近把那些灯都关了。
有时候,人坐在老房子里,黑暗自门边弥漫出来,詹姆斯·本涅特现在就有这种感觉:黑暗仿佛将他与人类间隔开,他决不可以冒险,离开壁炉火光所及之处,否则会出现他不愿意见到的东西。他的大脑总是不合理地,回到走廊对面,查尔斯的房间的门口。在这种场合,几乎也处在这种状态下。
他曾站在此处,就在今天早上的那个时分,他听到了某种声响,并首次与凯瑟琳·博亨邂逅。这个早晨,当露易丝·卡拉维在歇斯底里中企图掐死……
这跟那时候的声音很像,但音质不同。昨天晚上,在查尔斯王的房间,蜡烛熄灭了,凶手试图把玛莎·泰特推下那陡峭而危险的楼梯时,有人形容为“像傻笑般的声音”,这几个词浮现在詹姆斯·本涅特的脑海里。在意料之外的黑暗降临时,凶手用硬物连续数下,砸在玛莎·泰特的头盖骨上,然后机警地离开,这种无情的狂暴,你只能自行想象了。
詹姆斯·本涅特毫无道理地确信,凶手正在四处逡巡。是谁?谁?……
詹姆斯·本涅特穿过走廊,摸摸查尔斯王房间的门,皮肤上却突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因为走廊远处,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谁把灯全部熄了?”是亨利·梅利维尔爵士那可靠的咆哮声,“连面前的眼镜边框都看不见,嘿!……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开关,马斯特斯。”
有东西被按下的声音,一片黯淡的光线洒了开来。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和警长看到了詹姆斯·本涅特,停下了脚步。
“你好!……”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说,他笨重地后退,坏心眼地看着自己的外甥,“你怎么了,嘿?……该死的,你的表情可笑死了!……”他伸长脖子转了一圈,看到凯瑟琳·博亨就站在门旁边,“你和那小女孩在玩游戏?晚上好,小姐。”
“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听到什么?……你紧张了,孩子。我整天都听到古里古怪的噪音,大部分都来自于我这个脑袋。”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粗声大气地抱怨着,“我累死了,想要一大瓶白兰地,天底下没有人在今天晚上,能把我拉去一块儿,即使我一直跟他们在一起。可我有事要做……”
“我们明白!……”詹姆斯·本涅特说。他打开房门,快速摸索着开灯,并提起精神走进房内。
什么也没有。查尔斯王的房间,约翰·博亨的房间,现在一片阴沉,也打扫得很干净:衣服叠放得整整齐齐,灰白色地毯靠近中央大桌子的一角,被重点擦洗过。黑色的天鹅绒帷帐,已经从窗户上拉起,被一股气流吹得微微翻动。
“谢谢。没鬼?……我正要进去呢。”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一马当先,“我要看一些东西,如果看到我认为会看到的东西,我将发布一系列的命令。马斯特斯会为我保守秘密的。你们干吗不把所有线索都告诉我?你们发现约翰胸部中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小块,看起来很可笑的银片,可没有人肯费心告诉我,当时有那块东西。你放哪儿了,马斯特斯?”
马斯特斯将重心换到另一条腿上,他戴了帽子,穿了外套,大概正要去找波特警官,喝迟来的下午茶。
“可是,我们不知道它很重要,男爵先生!……”他抗议道,“某种纪念品,也许如此。他跟谋杀无关,也不像握着一条指向谋杀的线索,因为他没有干这事——尤其是他刚写了一封遗书,说自己没干这事。它有感情上的价值,也许……我把它放在桌子的抽屉里了。”
“感情上的价值,嘿?……”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恨恨地顿了一脚,“好吧,我们会找出来的。不介意进来吧,博亨小姐?……关上门,吉米,我的孩子。”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拉出一张很大的橡木椅,跌坐在上面,并拉开桌子的抽屉……
现在,正如第欧根尼俱乐部里那些纸牌玩家说的,詹姆斯·本涅特发现,任何试图去读取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想法的行为,都是徒劳无功的,无论如何,他脸上总保持着同样沉重、呆板的表情。他从桌子抽屉里摸索出一小块三角形银片,上面刻着璇涡形装饰,早上,马斯特斯拿着检查时,詹姆斯·本涅特也见过了。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没有板着脸,没有跳起来,也没有给出任何提示。但是,他在说话前明显顿了一下,好像听到、而不是看到了什么。
他手里掂量着那块银片。
“哼!……不,看上去像是从什么东西上面,掉下来的碎片……这对你有意义吗,博亨小姐?……”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转头望着凯瑟琳·博亨问道,“感情上的价值,在执行那些有趣的计划时,他就想把这个握在手中?……现在,现在,别担心,我知道他很快就会没事的。”
她摇摇头:“不,我从来没有见过。”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把小银片扔进抽屉,发出叮的一声。
“我告诉你是什么吧,马斯特斯。我明天早上要去伦敦。我认识一个银器匠,住在林肯公共广场背面一家有趣的小店里,我曾经帮助过他一回。他会在一秒钟之内,告诉我这是什么。我会带上这东西,明天拿去找他。那个……如果有必要的话。也许有,也许没有,这要看情况。我在想别的东西。”他掏出怀表,愕然地看了看,“现在是晚上七点钟,我们七点半吃晚饭……博亨小姐,昨天晚上你们乘着月色,开始观光之旅,来到这个房间,却有人企图将玛莎·泰特推下楼梯,那时是几点?”
“就我所记得,接近十一点吧。”凯瑟琳·博亨犹豫着说。
“哦,更早些!……”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以哀伤的语调说,“浑蛋,我要去睡觉了!……我想坚持诗一般的准则,但还得想一想自己的惯例。比如……好吧,没什么。是十一点,在他回来之前,还有时间吃点东西,再打个盹。十一点过几分,我也许就能向你们介绍凶手了……我们将在这个房间,再进行一次月光之旅。我们将重现企图推下楼梯这一场景。对我的小短剧,我抱有很大希望。”
马斯特斯沉思着,把重心转到另一条腿上,他的身体僵直了。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的口气实在太随意了,过了一秒钟,他们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又一个玩笑,亨利·梅利维尔先生?……”马斯特斯警长飞快说道,“还是说你真的要……”
“我当然是认真的。”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怒喝道。
“而杀了玛莎·泰特小姐的人,就是昨晚与她一起去看楼梯的五个人当中的一个?”
“啊哈,我就是那个意思。”亨利·梅利维尔爵士重重地点头说。
詹姆斯·本涅特怀着巨大的不安感,在脑海里清点着五人组的成员,并望向凯瑟琳·博亨。她做了个手势,表示抗议。
最后,一辆新闻记者的车子,制动装置嘎嘎作响,充满了抗议的悲鸣,后面的快车道上,传来波特警官渐渐消逝的咆哮,这些声音几乎让两个人跳了起来。愁眉苦脸地用手指叩着鼻尖,似乎被自己的主意迷住了。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忽然站起来,笨拙地走到侧面墙壁的远端,俯瞰门廊车道的窗前。他拨开窗户的页扇,推开窗户,一阵冰冷的空气,把桌上的纸片吹得沙沙作响。
“嘿!……”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冲着外面说。波特警官在下面的快车道上,现出一个朦胧的身影。
“我们正在陈列室。孩子,在房子里找到汤普森那家伙,好吧?快点点带他过来,我刚想到了什么事情。谢谢。”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才把话说完,窗户便“砰!”地一声关上了。
马斯特斯说:“但听我说,亨利·梅利维尔先生,我们回到主题去!……我完全不明白这个。你突然平静地说,会在十一点的时候,告诉我们凶手是谁,而且,是通过重现企图把玛莎·泰特小姐,推下楼梯那一幕来实现的……”
“你说得对。”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肯定地回答道。
“我不是要质疑你的主意。我会是第一个赞同的,先生,因为过去,它们都很有用。但是,这次你的脑子里,会有哪种惊人绝技呢,而且,你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你不能指望凶手亲切地,把某人推下去吧,不是吗?……而试图针对他或她,对自己站位撒谎来抓人,这也毫无好处,我已经质询过他们全部人,因为只有一根蜡烛,没有人记得别人站在哪儿,所以,每个人都一脸疑惑。好吧,那样的话……还有什么?”
马斯特斯停了下来。他用不确定的目光,扫视着楼梯的大窄门,在一个废弃的锁眼上,有一条铁镶边和一个长长的铁门闩。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从精明而古怪的小眼睛里看着他,沉浸在毫不外露的喜悦中。
“呵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主动说,“马斯特斯,你的想法,无疑跑到肥皂剧的方向去了。那种故事我读过一打,比看戴大礼帽的某人坐着好玩繁荣多啦。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找个人,打扮成泰特的样子,比如在这儿坐着的凯瑟琳·博亨小姐,再让她站在楼梯底。灯灭了,一群人聚集在平台上,有人举着一根蜡烛,有人看到一个神秘的鬼影,从莫名其妙的坟墓中回来了。鬼影举起她的手臂,用死气沉沉的音调说:‘好的,干吧!……’内疚的凶手顿时尖叫起来,倒了下去。”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挥舞着手臂,粗声大气地吼着,他沉思着用手擦擦头顶,“去他奶奶的,马斯特斯,如果整件事那么简单,警察的工作不就像铺一床柔软的玫瑰花瓣么?”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用锐利的眼光,注视着马斯特斯。
“那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儿,马斯特斯。十分之九的案子里,凶手只会一脸无趣地,叫我们扒下假胡须……可是我不由觉得,这是那十分之一的案子,即使捣鼓一个种蘑菇之类的小把戏,说不定也会让那个神秘的凶手大吃一惊。能把这种人整垮的想象力更重要,脑子不重要。”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得意地断定着,“此外,凶手的脑子够好的,但对谋杀帮助不大。我曾经说过,再说一遍,这案子真正漂亮的地方,在于一个最幸运的意外事件,它回应了凶手的祷告……
“但是,我们不会用那样老掉牙的诡计,因为如果我们什么都不能证明,去吓唬他,则一点好处也没有。我有别的点子。我一直坐着想啊想,突然有了一个点子,如果行得通,凶手就会被吊死在比犹大还高的地方。如果,.如果,如果!……我不知道行不行。该死,马斯特斯,我烦死了……”
“我猜,亨利·梅利维尔先生,”警长发着牢骚,“问你这个没好处?”
“没好处,除非是要我给些指点。我这儿需要波特警官和两、三个人,埋伏在我说的地方,让他们带着武器,这没有害处。然后,我要等一封电报的回复,我得有那个,要不然我就是一头蠢猪。最重要的是,我得去问汤普森那家伙一个问题,那几乎是我整个案子里,最关键的事情。把五个人集中在楼梯平台上,我扮演玛莎·泰特,这样就六个人了;如果我错了,那就什么鬼意思都没有啦,白费功夫了。”
“问汤普森?……”马斯特斯问,“关于什么的问题?”
“关于他的牙齿。”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不耐烦地说。
“好吧!……”沉默了一下,马斯特斯可怕地叫道,“你知道你这脾气,我知道无论你说的话,听起来怎样荒唐,你都是认真的。我们会按你说的做。但是,有一件事我得弄明白,至少你得把这个告诉我。莫里斯·博亨说卡尔·雷格是凶手这段故事——你信不信?你无视了其他所有的意见,可是,在他夸夸其谈的时候,却没有吼死他。他对了?这事儿叫我发疯,亨利·梅利维尔先生,我发誓我不知道真相……”
“我知道。”凯瑟琳·博亨突然说。
在这冰冷的房间里,她的声音充满平静和确定。她就站在桌前,用手指轻抚桌面。电蜡烛的光洒在她的一头黑发上,反射着微弱的光芒,她的胸口在老旧的斜纹软呢大衣下,急剧地起伏着,但那只是她紧张的唯一迹象。
“你坚持,”凯瑟琳·博亨说,“今天晚上,要执行——你的计划,无论如何都要这样?”
“嗯,听着!……”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大声说。他挪了挪身子,用手遮住眼睛。“我想最好这样干。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但是,开始之前,你可以排除一个人,也许两个。”
“真有趣。为什么,博亨小姐?”
“你进来之前,我听到莫里斯伯父的整套理论了。我听着每一个细节……哦,真聪明,像他的风格。”凯瑟琳·博亨笑着歪着脑袋瓜子说,“我不知道卡尔·雷格那男人有没有杀人,但就我所见,我了解到整个指控,都建立在一个人的行为上面。没有那个人,也许就不会发展到砸头行凶……”
“你的意思是……”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好奇地望着凯瑟琳。
“是露易丝·卡拉维小姐!……”凯瑟琳·博亨把手指猛地拍在桌子上,然后开始飞快地说,“露易丝去了水榭,之后,走廊上没有任何人,把血弄到她的手腕上,那是她瞎编的……现在我告诉你们一些事情,是我从怀恩医生那里听来的,他发誓那些事情不假。今天早上他检查过露易丝,然后,他把贾维斯·威拉叫到走廊,打算跟他说点什么,刚好他们那时听到了枪声……”她把目光投在灰白色地毯被擦洗过的地方,几乎说不下去,“就是那时候,他们听到了。怀恩医生忙着照顾约翰,后来就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但就是这样。他说昨天晚上晚些时候,露易丝一定吃了过量的安眠药——比如巴比妥。你们也许能猜到为什么。好吧,她吃得太多了,结果产生了反效果:她一直神志清醒,狂呼乱叫,但是,身体也部分麻痹了。她也许有过去水榭的念头,也许产生了幻觉,甚至还试图要去。也许在要去水榭的时候,她倒在了我的房间外面。”凯瑟琳·博亨激动地大声说,“可是,怀恩医生愿意发誓说,经过他的检查,露易丝·卡拉维小姐不晚于一点钟服下了安眠药,在接下来的四、五个小时之内,她不可能离开房间,超过二十到三十英尺。完全不可能。她最远能走到的地方,就是她后来到达的地方。她在走廊里跌跌撞撞,结果在黑暗中,撞到了这个人;确实有这么一个人,那不是她的幻想,而这最终证明了,你无法指控她谋杀。”
马斯特斯拿出笔记本,放在桌上诅咒着。他望向亨利·梅利维尔爵士,问道:“那可能吗,亨利·梅利维尔先生?……”
“啊哈,很可能。这取决于药量,更取决于人。不知道病人的精神状态就随便推测,不过,还是让怀恩医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他也许是对的,也许是错的。我更想说他是错的,不过看你喜欢吧。”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缓缓咧嘴一笑,“喂,马斯特斯?……”
“你的意思是,亨利·梅利维尔先生,你相信博亨先生的解释?”马斯特斯惊疑地问道。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不舒服地挪了挪身子,大声吼道:“听着,马斯特斯,除非是某个特定目的需要,否则,我不想混淆你的注意力。这破事儿够脏够乱的了!……就那样。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在水晶球上,把手晃来晃去,纯靠诅咒弄出神经兮兮的声音来,可有些东西你得亲眼看。”亨利·梅利维尔爵士不耐烦地活动着手脚,狠狠地呼出一口气,“凯瑟琳·博亨小姐有一件事情说对了。如果你接受雷格有罪的假设,你就不能光接受合你心意的那部分:你要么全盘接受,要么全盘否定。而那个理论的关键,就是一个女孩,她说有人把血,弄到她的手腕上了。要是你认为:有人在走廊里徘徊是鬼话,这没关系,但要是你相信那是个大活人,你就得把卡尔·雷格有罪的理论一脚踢开。”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大声宣布道,两眼注视着马斯特斯,“为什么?……因为想象着有两个人,都满手鲜血地在这附近徘徊,这种巧合也太荒谬、太吓人了吧。而且,就在那女孩说,自己在这房子里撞到人的时刻,根据莫里斯·博亨的理论基础,卡尔·雷格还在水榭呢。他没有办法离开水榭,直到他踩着约翰的脚印回来。那么就看你了,走廊里有个徘徊者,要么这是鬼话,要么不是。但如果不是,你就动摇了这个理论,往证明雷格无罪的方向发展了。”
马斯特斯慢慢地走了几步,好像在测量地毯上斑点的距离。然后,他脸色变得愤怒而不安起来。
“就这样。就这样,先生。那就是我没弄懂,你的命令的原因。”马斯特斯烦闷地吼叫起来,“你不让我质询卡拉维小姐,自己也不去质询她……”
“哈哈!……你全对了,孩子。”
“你看上去也不像打算,要质询卡尔·雷格的样子……呃?”马斯特斯讥讽地注视着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笑着说,“你拦住他,我的意思是,你会跟提姆·埃默里商量,叫他尽快让卡尔·雷格镇定下来……”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睁开一只眼睛说:“我想你不大懂我说的话,马斯特斯。我给提姆·埃默里的指示是:让卡尔·雷格越醉越好。啊哈,他就坐在他的床边,机警地看着他,只要他一有会动的迹象,马上把酒瓶塞到他鼻子下面。埃默里觉得我疯了,跟你一样。但我答应,会把杀害他妻子的凶手,带到他的面前,于是,他会服从我的命令,也跟你一样。”
一抹怪异的表情,缓缓地掠过马斯特斯的脸,然后带着恶意的笑容点了点头。
“最后!……我知道,很快你就会明白的。啊哈,你完全正确,就是那样。我不想质询卡拉维女孩和卡尔·雷格,尤其是雷格。实话告诉你,孩子,要是雷格一旦有机会,回应对他的指控,我就遭殃啦……”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诡异地冷笑着说,“我只需要几个钟头的空闲时间,不过,急切需要。”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说着,突然转过头来,冲着凯瑟琳·博亨说,“而这是一个序幕,我恳求你去做一件事,博亨小姐,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内,不管你要干什么,千万不要提到怀恩医生,对你朋友作的诊断报告。明白吗?”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的声音异常低沉,比在烟囱里呢喃的风声还要低沉,但又仿佛在这冰冷的房间内回响着。他把脏乎乎的头,往前伸到灯光下,却犹如长成了巨人,倚在大片灰黑色家具上面。
雪花轻轻地叩着窗棂,又飘忽而过。詹姆斯·本涅特的心中,又涌起噩梦般的感觉。在倏忽而过的风声中,他觉得自己听到某种,早上也曾听到过的回音。
“你……”凯瑟琳·博亨突然说,“你听到狗吠声吗?”
他们都听到了,只是无人开口,直到凯瑟琳·博亨转过身去,稍稍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她用毫无变化的语气说,“太晚了,我得更衣了。”